“你这么凶不怕讨不着老婆?”白歌抄得八风不动,嘴上八卦不止。
“你不凶也没见有哪个师妹喜欢吧。”七汝呛他。
“呵!”白歌冷笑一声,将一摞信笺拍到桌面上,这些书信各自带着香气,混到一起保存之后味道也混杂了,“看看?”
“滚!”七汝甩了把袖子走了。
功课上交没多久,七汝让花不语代抄的事儿就暴露了。
庚弥上仙是个气性温和的男子,倒没气恼,而是好好和七汝讲道理。
七汝这般整日打来杀去的,最不喜这类修炼了,治病救人留给那些没出息的懦夫做不就行了,他看折花那废柴就很适合学这些。
花不语下了课,过来等几个师兄,就看见七汝被罚了。
庚弥上仙乐呵呵地把他拉过去,塞了块糕点,随和地将几页纸拿出来。
“踏花,这些可是你抄写的?”
啃绿豆糕的小不点差点被噎着,用力地摇头:“不是我!”
庚弥上仙抚摸着小家伙的头:“那我来给你讲讲,这……”
七汝被庚弥上仙留下来守着罚抄,白歌提前回去了,折花怕小师弟说错话,也留了下来,就听见庚弥上仙一边讲学,一边在提问功课里的内容。
他仔细一听,发现这个小师弟竟然全都能答上来!
分明只是替七汝抄过一遍,却记得分毫不差,如果花不语的修为再高点,说不定能展现出更加令人的天赋吧!
庚弥上仙也发现了,他不动声色地考完,便问花不语,下课后有没有兴趣过来跟着学。
一旁还有几个庚弥峰弟子,听了这话也震惊不已,毕竟这小豆丁才入门就好?
很快,天元峰的关门弟子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之事就在整个天元门传开了。
二十二峰之间也暗自有些攀比,可都盯着这个小家伙呢,怎么能被庚弥峰给偷跑过去呢,于是二十二上仙都各自找了理由,把这小徒弟给叫到面前教教。
花不语那小胳膊小腿儿的,每天要跑好几处地方,逼不得已,提升了修为早早学会了轻功。
十年后。
原本担忧的上仙们发现,即使花不语经常跑去别的上仙那儿修行,这小家伙也没把自己布置的功课落下,也就没再阻拦了。
但是他们万万没想到,自己倾囊相授教出来自豪,竟然不是独一份!
花不语每月只能到一位上仙那里修习,每位上仙都暗自欣喜,这小子能把自己所授学的分毫不差,肯定是下去花了功夫的!毕竟即便是本峰内门弟子,自行练习也要月余,光是修习本峰功法就足够小家伙折腾了,谁能料到他这一月能把二十二峰的功课全部修完?!
当他们发现自己没什么好教的了,觉得花不语是时候出师了,还想过,等这家伙在出师会上,自己所授科目大放光彩,自己脸上得多贴金,结果发现这小子二十二峰的功课都修得同样完美!
这哪是什么天才,简直就是妖孽!
妖孽丝毫没有自觉,十几岁的年龄该稳重了,却在横扫完其他弟子后屁颠屁颠跑去天元仙尊面前邀功去了。
二十二上仙气得吐血,分明是他们教出来的!这小崽子怎么就只认那个不出力的师父!
“师尊……”花不语话还没说完,忽然感受到了什么,身子一旋,挡在了从天而降的白色身影前面,巨大的十尾白狐就这么扑在了少年单薄的背上,一条尾巴都快有少年一人高了。
“啧。”
“澈老祖。”季沧笙对着这大尾巴狐狸打招呼。
狐狸手脚并用地往花不语头顶爬,被少年毫不客气地拽着不让接近。
季沧笙看得好笑,四下的人看得冷汗都下来了。
这位祖宗可惹不得啊!
澈虽是狐狸化作的精怪,多年以来一直庇佑天元门,也是天元法则的传话者,上仙界要犯问罪天元石时,都是请澈老祖来诵读罪条的,虽然这位老祖宗实在是……非常喜欢意气用事。
天元法则冷冰冰的没有人情味,这位老祖却不同,特别喜欢择情加邢。
谁又拦得住呢。
何况这位澈老祖,还特别喜欢捉弄人,这谁敢得罪?
然而花不语才不管惹得惹不得,扒拉着白毛狐狸就不撒手了,这家伙刚过脱毛期,但也还在掉毛,抓挠之下像蒲公英一样白毛乱飞。
两个人拉拉扯扯的,少年的脸都要被抓花了,头发被扯成了鸡窝,方才还在比武台上大杀四方的人现在狼狈得有些滑稽。
季沧笙看了一眼四周心惊胆战的人们,挥了挥手让众人散了。
两个人一路拉拉扯扯打到天元峰,小孩儿打架,不涉及神仙斗法,便随他们交流感情了。
最后两个人在折花盛出来的,澈带回来的一干特产吃食之中暂且休战。
澈馋了这些东西好久了,却一直没吃带回来,理由是一个人喝酒连下酒的花生都不香。
花不语被季沧笙拽着绑头发去了,毕竟脑袋还在人手里,也不敢继续作妖,乖巧得澈看了都想揍。
“小师妹呢?”折花随口扭转了话题。
“是啊,她哥这么‘精彩’的对决都能错过?”七汝接了句话,顺手薅走一块酱肉。
“贤淑回去帮忙搬家了,说是今日回来,估计睡过头耽搁了。”知人莫若白歌,随口就能猜到个七八分。
李淑君是三年前拜入天元门的,在外门修了两年,被卯安上仙破格收了。可惜她亲哥天赋不行,不过家中出了个能拜入天元门内门的人,意味着踏入了非凡的另一个世界,一家人的生活好了很多,最后举家搬迁到离天元门不远的镇上了,也好有个照拂。
“好香的酒。”子虚峰的子沉不请自来,这人路子比较野,澈老祖喜得跟他扯皮喝酒,每次都过来蹭吃蹭喝,占尽了便宜。
“小子,过来,给你看看我新收的宝贝。”澈有心炫耀,奈何一群人都不识货,只好抓着子沉唠嗑。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琉璃盏,看上去平平无奇,却在盛上酒液后能看见七彩的光芒,光芒洒在桌上,形状像一只展翅的凤凰。
“好精巧的酒盏。”子沉毫不吝啬地大夸一通,还把白歌那表弟拉过来一起夸,礼琛吃过老狐狸的苦,硬着头皮吹牛,不敢不从。
太阳爬到头顶的时候,李淑君也带着大包小包的特产回来了,正好赶上午膳。
众人的小欢乐包到账了。
修者喝酒可不管什么时辰,大中午的推杯换盏,一时间,天元峰热闹非凡。
澈喝到兴头上,忽的一回头,习惯似的地看向某处。
可那里什么也没有。
幻觉吧。
未完待续.
第143章 番外二.
“澈……”
“澈老祖……”
“澈老祖?”
“老祖宗!”
“啧。”澈偏过头来,不满地咋舌,心头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轻轻抬起杯角就定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脆响。
一群人莫名其妙的,这位大爷怎么就生气了?
“澈老祖老祖宗的,听着也太显老了。”澈一挽自己如瀑的长发,绕是风情万种,也好像……没人欣赏的来。
他无语地看过一众木头脑袋,用手指点了点桌面:“以后不准这么叫了,就上次,白歌在外遇见我,一声澈老祖,把人丫头都吓跑了,可气得我!”
众人:“……”
这位老祖宗可真难伺候。
别的精怪活个几百几千年的,都自傲得很,恨不得见到谁都要给他跪拜行礼一番,这人倒好,嫌弃众人的尊称影响他勾搭姑娘?
季沧笙端着酒杯看向澈,恍然间觉得澈好像发现了什么端倪,但自己又能作何解释?
自这一世重生以来,他就再没见过夏了,他也曾旁敲侧击,包括澈在内,都不记得夏了。
自己是这世间唯一一个还记得夏存在过的人。
仙寐山神树的存在证明着记忆并不是假的,没人说得出那棵神树的由来,也没人觉得它的存在怪异,仿佛它就该长在那里。
有时候,季沧笙也会想,澈是不是也有一些关于前世的记忆。
这只没心没肺的老狐狸依旧讨厌夏天,不过有时候会莫名其妙晃到古树那边,驻足很久都不离开。
他从未见过澈这般孤独的模样,仿佛平日里那些洒脱都是假象,他似乎在寻找谁。
可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等谁。
“不过是棵古树罢了,只是这样儿生得我喜欢。”
季沧笙摸着那树干,上面再没有那只白凰的气息。
或许他并不想澈记得,他曾来过这世间吧。
分别该是多难过啊。
“要不澈老祖添个姓?”七汝被这磨磨唧唧的家伙给吵得头疼,打又打不过,又是长辈。
澈一边不喜欢别人叫他老祖,又不想被直呼其名,他嫌弃地看过这群人一眼,仿佛单叫他一个澈字多玷污了这个称呼似的。众人一时也摸不透,七汝纯粹是胆儿肥,随口就提了这么个建议。
“嗯……”澈摸着下巴,一点头,“不错,可以。”
还真行。
于是话题又转到姓什么上来。
赵钱孙李。
周吴郑王。
“土死了。”大尾巴狐狸拍着扇子嫌弃道。
“公孙?司徒?万俟?百里?”
“复姓把我的本名都遮住了,不要。”
“要不……姓季?”
澈思考了下,和小沧笙一个姓么?也好。
“季澈……嗯,挺好听。”
某只小徒弟又不乐意了。
“澈老祖不会觉得这名字太过平庸,配不上您么?”
“啧。”澈想反驳,“嘶……”
他虽然觉得这个名字不错,可总觉得差了点什么,若是真定下来,还有两分犹豫。
这不是他真正想要冠的姓。
是什么呢?
澈总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几欲奔出,可它像是被层层巨石封印了起来,怎么也挣脱不开桎梏。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甚至帮澈反驳起来,似乎姓什么都配不上这位老祖宗。
澈忽然觉得无趣,这样做的意义又是什么。
忽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季沧笙淡淡来了句:“姓夏怎么样?”
“……”
众人不免神色一紧,谁不知道澈老祖最讨厌的就是夏天,这种浑身是毛的生物,夏天的毛发掉得斑驳,澈这么爱臭美一狐狸,夏天都见不着影子。
他们可都悄悄地把这个姓氏给忽略了不讨论,谁知道师尊忽然就提了这么一嘴!
澈愣了愣,他在听到那个字的时候,心中好似被什么给撞了一下,血液冲击着心脏,一瞬间,天地失色。
夏……
夏。
他在心中反复咀嚼着这个字,仿佛一直以来抓不住的东西主动钻到了他的指间。
他该是最讨厌和夏天有关的一切了。
可偏偏这个夏字,一旦提起,就再也让他无法将心思移开了。
夏……澈。
“澈。”
他好像听到一个好听又温柔的声音,如山间清风一般,溺宠地喊了他一声。
他回过神,四周看了看,并没有人喊他,除了在场之人,再没有别的存在了。
错觉吧。
也是,他的身份,谁敢直呼其名。
“就姓夏吧,夏澈……嗯……怎么听着像女子的名字?”澈摸着下巴,状私不经意地将思绪牵走,“以后都叫我夏澈,不准喊什么澈老祖啊老祖宗什么的,连小姑娘都骗不到!”
“是是是——”众人十分配合地敷衍道。
不过,澈老祖虽然嫌弃,却没再提换姓的事情,估计是很满意的吧。
这就是所谓的恨之切爱之深?
澈看起来心情不错,今日的酒是他珍藏已久的神仙佳酿,修者吃了也得醉,不知道这老狐狸从哪里得来的这种酒,不过喝得开心就完了。
酒过三巡,除了几个还没长开的小孩儿,众人都有些醉了。澈本想拉着季沧笙再酌几杯,哪想到这人装醉,吓得他那小徒弟忙前跑后的,他觉得没意思,甩甩袖子离开了。
季沧笙倒不是装,是真醉了。这酒确实劲大,约摸是极寒之地难得的良米酿制的,凡米在那样的天气可长不出来,需得灵气酝养好生照顾。
谁能想到这家伙每到夏天去极寒之地躲着,实际是在种这些玩意儿来酿酒呢。
夏的修为过于高深,只喝这个才能尝点味儿,现在品酒的人没了,这佳酿自然便宜了他们。
说不记得么,为何又会做这些看上去无意义的事呢。
季沧笙晃了晃身子想要起身,花不语连忙过来扶他,少年的身量比他矮上半截,恍然间有些陌生。
“你也不记得了。”他低叹道。这感觉并不好受,他一直以来都知道的。可直到酒将一切放大,那些名为孤独的情绪才如滔天巨浪一般掀起,将他淹没。
“师尊!”少年慌乱得手脚都无处安放,自己一身蛮力,生怕将人碰坏了。
酒味之中混杂着清淡的暗香,直至面前的人整个搭在他身上,心怀相贴,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缓慢而清晰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砸得他心头发疼。
“花不语……”那人近乎呢喃,后面的话淹没在了耳鸣声中。
我好像有点想你了。
转眼又是大半年,天元门的人对于这位祖宗真是又爱又恨,他离开的时候希望他回来,回来的时候又希望他快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