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没……就有点小事想请教请教师兄。”
花不语看小姑娘想叫他单独出去,这么多人在也不好拂了小姑娘面子,只好借着把人送回卯安峰的由头提前走了。
“师兄,天元仙尊……没事吧?”
花不语没想到,这丫头第一句问的竟然是这个。他点了点头:“没事。”
“可是我看天元仙尊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就……要不要找医师看看呀?”李淑君小脸都快皱成包子了,“方才还有其他上仙在,我听师姐们说上仙们对天元仙尊这次的事意见很大,就不敢问……”
“为什么会想到找医师看?”
李淑君被问得有点懵:“因为天元仙尊看起来……”
花不语没听到后文,小姑娘确实也没说。
“你说吧,没事,我立了隔音结界。”
李淑君摇了摇头:“没,就是……反正就是……”
“什么?”
小姑娘咬咬牙,还是说出来:“师兄,哥哥他……走之前,和……就,感觉很像。”
嗡的一声,花不语耳边有片刻的耳鸣。
李淑君的灵根和天赋十分适合占卜,第六感特别强,能看出一些常人看不出的东西,即便时隔多年,她也能把自己认出来。
季沧笙向来一副没骨头的样子,连二十二上仙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更别说和一个将死之人像,若不是之前亲自感受到他身上那若有似无的鬼气,恐怕也觉得这话没有由头。
“天元仙尊对我很好……也不像师兄师姐们说的那样可怕,师兄,你是他最疼的弟子了,要是有空,就留心留心吧……”
“嗯,谢谢。”花不语拍了拍她的头,“我会注意的。”
小姑娘认真眨了眨眼:“那,嘿嘿。”
“嗯?”
“别人听不见的时候,我可不可以还叫你哥哥呀?”
“当然可以。”
“环环哥哥!”小姑娘眼睛亮闪闪的,“小时候你就疼我,我可是把你当亲哥哥的!”
“嗯。”
“所以哥哥要是有什么事也可以跟我说哟。”
“知道了。”
“啊……师父出来了,那我先过去啦!”
“小心点,别摔着了。”
“哎!”小姑娘乐呵呵地跑过去,牵着卯安上仙乐呵呵地离开了。回到卯安峰,一张小脸拉下来,被卯安上仙打趣像个小老太婆。
“怎么了,哭丧着一张脸,失恋了?”
“没有!!!”李淑君差点跳起来,磨磨蹭蹭跑到卯安上仙面前,“师父,你和天元仙尊关系是不是很好啊?”
“还行吧,怎么,你想我把你过继过去?”
“才不是!”李淑君被逗得脸颊通红,“师父对我这么好,我才舍不得走呢。”
“那还天天往那边跑,天元峰的弟子房住着舒服啊?”
“师父……我错了嘛。”小姑娘乖乖道,“就是我看哥……就,踏花师兄。”
卯安上仙:“嗯,我听着呢你继续说。”
“师兄最近不太对的样子,好像有点……不像他。”
卯安上仙被她逗笑了:“我没记错,你认识他的时候才两三岁吧?”
李淑君点头:“是啊!小时候哥哥对我可好了,完全不像现在,冷冰冰凶巴巴的。”
“踏花可是天元门弟子里脾气不错的了,何况他还是天元峰的……”
“不是啦——”李淑君揉着自己的脑袋一脸纠结,“我说不出来,就是觉得……不太对劲!师父,你信我吗?”
“你说。”
“我可以看见每个人性格的颜色。”
卯安上仙点了点头,当初她就发现这丫头不一般,水木双灵根,可以说是最有灵性的一类。
“哥哥现在给我的感觉,和小时候不太一样,所以我之前都不太敢认。”
“怎么说?”
“就像是……好比一副彩色的画,被墨给染黑了。”李淑君解释道,“您看,大家都说天元峰的玉蝴蝶师兄和折花师兄最像天元仙尊,其实他们的颜色是不一样的。”
“天元仙尊是那种大片的,温柔的颜色。玉蝴蝶师兄的颜色和那个颜色很像,但要更深更具体一些,小小块儿的。然后折花师兄的颜色要软要淡一些……”
李淑君噼里啪啦数完一堆人的性格色,卯安上仙一点头:“贤淑,你可真是个占卜的好苗子。”
小姑娘长长叹了一口气,差点没翻白眼:“师父!”
“好了好了,我会和天元仙尊说的,让他注意注意他的小徒弟,行了吧。”
李淑君认真点头:“要早点说!”
“好,你这小丫头。来,今天师父教你个好玩的……”
卯安上仙面子上疯疯癫癫的,并不是没有把李淑君的话放在心里,这丫头的天赋应该是前无古人的,她只见过这些人几眼,却比她这个相处几十年的人更熟悉,没由头是瞎说的。
她了解过这小姑娘的身世,一场疫病村里的人都走了,被隔壁婶婶带大的,后来遇上山贼,被沈释救下,整个村里活下来的只有她一个了,举目无亲遇上了曾经的玩伴,自然不至于说这种话来害人家。
只不过……
“天元门的弟子,心怀正道,因此颜色大都是浅色暖热。你那徒弟她却用了黑色,即便她没解释,你也该知道是什么理吧。”
季沧笙沉默地抿了一口茶。
“当年你捡这小孩儿回来,大家没拦住你,确实是二十二上仙的失职。天元仙尊,我不能再犯错了。”卯安上仙沉声道,“你这徒弟,你还是警惕些为好。”
季沧笙没应,嗯都没嗯一下,给卯安上仙又倒了杯茶。
卯安上仙看了看杯子里的凉茶,重重地叹了口气:“即便你不高兴我,我也不会置之不顾的。”
“卯安上仙,回去吧。”季沧笙道,“你的话,我会放在心上的。”
“那二……”
“此事先不要声张,若是有什么,不就提醒他了吗。”
卯安上仙一想确实,才满意地离开了。
季沧笙撑着头在桌旁坐了很久,才缓缓起身,却一个踉跄没站稳,手掌扶在桌上,按着太阳穴缓了缓,步履虚浮走到床边,半侧着身子倒上去,沉沉睡了。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 搓鼻子,可能会有点虐,但是不是纯虐,糖糖是有的,俺先来画个饼,捅破窗户纸快了,大家撑住!MUA!
第76章 第七十四章
他从来没怀疑过花不语会有哪里不对劲,这小子是非曲直分明得很,越发像前世的模样了。
季沧笙睡得不安稳,噩梦连连,身子累得醒不来,一遍又一遍经历那些痛苦的回忆。从弟子的相继离去,到灭门案,那些眼神,各种情绪的眼神……
不可置信的,失望的,怀疑的,憎恶的……太多了。
肩头被谁摇了摇,打断了这个压抑又无力的梦。
“师尊?”
窗户隙了一条缝,月光偷偷溜进来,将屋内贴上一层懵懂的光。明知那是梦,却还是难过得厉害。
季沧笙头疼得紧,一时间没看清来人是谁,只是能感受到自己正好好躺在床上,枕着枕头,并不像之前那样腿还搭在床外面就昏过去了。
“您有点发烧。”那人声音放得又低又软,将他额头上的细绢换掉,沾着冷水的绢帕冰冰凉凉的,很是令人心安,“见您好像不太舒服,要喝水吗?”
季沧笙这才看清伺候他的是谁。
估摸着是看出来他在做噩梦,且好久没醒过来,才把自己叫醒的,还如此贴心地帮衬着找了个借口。
他浅浅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少年重新找了块手绢过来,浸着温热的茶水,细致地将他微微有些干燥的唇瓣沾湿。茶水是他近来惯用的花草茶泡的,安神效果还行。
季沧笙不太习惯这样,想要自己坐起来,花不语立刻用手扶着,给他揭下额头上的手绢,坐到床边上,将手上的帕子换成了茶杯。
有力的手臂斜斜兜在他的后背,半个肩都靠在人怀里,孔武有力的心跳砸到他身上,背后这人暖洋洋的,靠着倒是舒服。
接过水喝了两口,也没多觉着渴,花不语把杯子放回床头的矮柜上,依旧撑着给他靠着,没有主动再说什么。
从守宫镇再见到他开始,这家伙就有些反常,但一句话也没问,也好,反正他暂时也没精力去搪塞,等花不语主动问了再说吧。
夜里又沉又静,连风吹和虫鸣的声音都没有,月光在屋子里画出薄薄一扇雪白晶莹的屏风,止于床前。
心中有一隅空缺,入魔似的催着他,花不语压下快要溢出胸腔的不舍,扶着季沧笙躺了下去,再换了一次手帕。
自从李淑君和他说了那些之后,花不语总无法制止地心慌,一下,又一下,宛若一只无形的手,反反复复捏在他心脏上。
入夜后不久,实在安心不下,便想着弄点宵夜去看看,哪知道夜都深了,屋内的灯还没熄。
花不语侯在门外敲了敲门,没人应他,推门进去便看见某人像昏过去似的,半蜷着身子倒在床上,灯没熄,被褥没搭,呼吸急促又微弱。
捏在他心上的手狠狠一揪,揪得他有些喘不过气,五脏六腑都疼了起来。
所有想说的话都忘了,一句也说不出口,他轻轻一捞就能把人抱起来,轻得像片浮叶。
平日里又傲又冷的人浑身裹着层灼热的火,身肢柔软得不可思议,花不语抿着唇小心翼翼地照顾,安静的夜里只剩下心脏快要从胸中蹦出般的跳动。
天边蒙上一层薄薄光亮的时候,季沧笙的烧才退了下去,按理说,即便是普通修者都很难生病,更别说天元仙尊的修为。这烧,和守宫镇的事脱不了干系。
但花不语没有多问,也没有将此事说出去,他甚至不能去亥合上仙那里拿药,本是打算若天亮之后还没有退烧,就用自己的血,好在没事了。
床上的人睡得安稳,花不语坐在床边盯着看了好会儿,才摸摸收了好东西离开,去食堂重新炖了些粥,又做了几道点心,替换掉昨夜的小食带过去。
以为季沧笙还在睡,没敲门便进了屋,结果踏进门槛的脚生生止住。
季沧笙半拢着件深色的底衫,衣领贴在蝴蝶骨的下沿,称得莹白的肌肤吹弹可破似的脆弱。
衣柜前的人顿了顿,便把衣服拉上去穿好,侧过头来眼睫低垂,语气带了些许不耐烦:“还站在那里干什么?”
花不语傻愣愣地把另一只脚也站了进来,顺势带上了门。
季沧笙:“……”
“师尊,我……”花不语语带急促地解释道,“我以为您还在睡。”
“嗯。”季沧笙往他手里的食盒看了眼,“放着吧,身上都是汗,我去冲一下。”
“可这个天,山上的泉水还是凉的……”这仙寐山的泉水似乎也有灵性,后山有两汪小泉水,冬暖夏凉,以前还有弟子去那边泡,在撞见过几次季沧笙之后,那里就几乎成了某人独有了。
季沧笙蹙了蹙眉:“无碍。”
“那弟子先过去准备。”这人才生了病,又懒得可以,当然不会自己把泉水烧热,花不语垂着眼睛不敢看,将食盒放到桌上,没等到回答就自个儿先跑了。
颇有两分落荒而逃的模样。
这段时间还有些野菊花开的正好,花不语没多会儿功夫便收集了一大框,一边温着小池子里的水,一边在另一个池子里把花瓣洗干净,在放进去。
天气转凉有一段时间了,水热起来之后慢慢氤氲起了白色的雾气,一篮子花才拆了小半,季沧笙便来了。
说起来,因为菊花的味道有些苦,季沧笙向来不大喜欢用这种花做熏香的主调,如今满池子都是这花瓣,那不满明晃晃地挂到了脸上。
“师尊,这野菊花有清热解毒,疏风平肝的功效,泡了可能会舒服些。”
季沧笙嗯了一声,脸上的反感也收了起来,生病之后心中燥郁,闻着这平日里苦涩的味道竟有两分清爽,确实没那么讨厌了。
花不语刚想加快了手上的活,莫让人久等了,视线一角的池边便落了件清灰的外衫。
“……”
即便努力低着头搞手中的花瓣,还是扯不住那自顾自就要飘过去的视线,明知道这是不敬,心里却有个不断怂恿的念头,催他快些抬眼。
视线角落出现一只干净素白的脚,上面的经络不明显,和它的主人一样清瘦,一点点浸进水里。花不语丢了魂似的顺着那顺畅的小腿曲线看上去,膝盖被冻得微微泛着些红,再往上……
被深色的底衣下摆遮住了,水汽氤氲在看着就柔软的腿上,衣摆撒下的阴影有些危险。
意识到自己正在看什么的花不语心中猛地一炸,瞬间耳鸣起来,他是着了什么道,连师尊都敢觊觎!
奇怪的痒意攀爬,让他恨不得当场把头摘下来谢罪,可方才所见如附骨之疽,深深扎进他脑海里,怎么也甩不出去。
好在这水雾渐浓发现不了什么,若是被知道了可得被赶出山门去。
浅浅的水声响在耳边,花不语只觉得更加难熬了,他甚至头一次觉得记性这么好真是件极坏的事情,去春弥城时泡温泉的画面被翻出来,仔仔细细地在他脑中重现。
被烫得微红的肌肤,白色底衣下若隐若现的……
花不语压着逐渐粗重的呼吸,认真思考,怎样立个隔音结界不会被发现,便听那头的人轻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