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行吧,不常用,我就不认识。”任意耸耸肩,转头看向花不语,“你都能看懂?”
花不语摇头:“只能理解大概,二十二上仙对此研究也不多,所以都是等师尊有空给我讲解的。”
“天元仙尊还会这些呀!”李淑君夸张地瞪大眼睛,不仅修为高,还会这么难的东西!
“嗯。天元法则包含的不仅有功法,还有诸子百家、各大教派的思想,不论哪个方面的造诣都是顶尖的。”花不语将书合上,抚平书脚,“正好,今日师尊有空与我答疑,你们要一并去听么?”
“我又听不懂……”任意嘴巴一撅,“不过有点想了解了解。”
“这些东西,世间没有人敢说全懂,但只要窥其一角,都会有极大的收获,不用强求全部明白。”花不语解释道,“并且,这些思想汇集了千百年来古人的智慧,即便现在不懂,背下来,以后慢慢领悟也是一样的。”
任意似乎被说动了,李淑君是个喜欢凑热闹的,早就跃跃欲试,等任意同意就一并去听课了。
于是,一炷香后,天元堂里三个小家伙坐得端端正正,面前摆着本古朴的佛经。季沧笙看着这三人,无奈地笑了声。
仪式感还挺强。
“啊……以前常听说色即是空,但今日才明白,原来是这个意思!”任意恍然大悟道。
“这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乃是释教之入门级经书,其中涵盖了佛经的总括,如果能读懂这本书,那也算是正式入门了。”
“这么难懂的书,才算入门?!”李淑君瞬间跟放了气似的,“我太难了……”
“你才刚刚入门,接触这些还早,等你炼神末期的时候来学,才有助你突破的。”
“万物本空……”几人讨论正酣,唯有花不语沉默思忖着什么,缓缓嘀咕出这一句后,天色忽然暗了下来。
空气顿时变得沉闷压抑。
李淑君打了个抖:“怎、怎么回事?”
现在正是午后不久,照理说是一天最温暖的时候,却忽然之间乌云密布,像是要下暴雨了。
季沧笙眉心一蹙,自是了然发生了什么,他和任意交换了一下眼神,对李淑君道:“带你师姐去庚弥峰,让庚弥上仙为她护住心神,我不来接不要离开庚弥峰半步。”
“不行!”任意忽的反对道,“我不离开。”
“任意。”季沧笙眼色冷下来,“听话,我没事。”
“师叔,你看看外面的天,这么大的雷劫,我怎么能一个人去躲着?”
雷、雷劫?!
李淑君有些惊讶,她望向花不语,这才发现他已经入定了。
这这这、这是要突破了?!
但是……
师兄不是才化神境吗?怎么会引来这么大的天劫!
一般来说,修者修为越高,天以为凡人要逆天而行,便会降下天劫以恐吓,但普通修者引发天劫,至少也是炼虚末期的突破,化神境突破至炼虚境引来天劫,千万年来还是头一遭。
“贤淑。”季沧笙知道这丫头不会离开,便直接拿出缚仙绳,把任意捆了交给李淑君,“记住,你师姐神魂不能遭受任何震荡,一定要看住她。”
李淑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认真地点点头,扛着贴了轻羽符的任意,踩着疾风符飞快赶往庚弥峰。
任意气急,却动弹不得:“贤淑!师姐的话你也不听了?快放开我!”
“师姐。”李淑君跑得有些小喘,“虽然我才入天元门不久,但是我相信天元仙尊。”
肩上的任意愣了愣。
“所以,天元仙尊说没事,就一定会没事的。”
“可是……”任意身子有些发抖,“我还是怕……”
“师姐别怕。”李淑君深吸一口气,“我生来就有通灵的体质,能感受到一些即将发生的事,所以,我才这么相信。”
“你……”
“卯安上仙都夸我这些感觉相当准呢!”李淑君挤出来一个笑,“所以,我们就去庚弥峰等着,等天元仙尊接我们回去,还要和师兄一起过年……我连新年礼物都准备好了。”
“嗯……”任意从慌乱之中回过神来,才想起这丫头也才十三四的年纪,却举目无亲,把花不语和季沧笙当作亲人一样,她又怎么会不担心?
“……”李淑君张了张口,还是没说出话来,怕任意听出来她哭得喉咙有些紧,用力地朝庚弥峰跑去。她现在的修为还没练成轻功,只能用这最笨拙的方法,天上无边无际的黑云,压得她鼻根都在疼。
好在心中没有那种刺痛的慌乱感,她就知道,他们一定会没事的。
天元峰。
李淑君前脚带着任意离开,折花后脚就踏进了天元堂,看到入定的花不语,也是一惊。
“早有料到,不必惊惶。”季沧笙把花不语搀起来,对折花道,“我带他去天元石,山中不要留任何人,天元门所有弟子回归本峰,不得外出。”
“是……”折花看了一眼比季沧笙还高了快半个头的花不语,终是没说出其他话来。
很快,白歌和子沉便把需要的东西送来了。
“这么大的天劫,也不知道他撑不撑得住。”子沉放下早已准备好的丹药,长长叹了口气。
若是普通人,自然不可能扛住,这可是十七岁便突破化神境的天劫,不亚于渡劫境的雷劫了。即便花不语拥有神农氏最纯净的血脉,再加上这些神器丹药相护,也只能说是赌一把。
这一天来得太早了。
季沧笙原以为,即便花不语再怎么天赋秉异,加上天元门的资源以及天材地宝,起码要到二十岁才能突破化神境,比较上一世花不语参加面世大会的时候,也不过炼虚一层。
十七岁……
“天劫快下来了,你们也找个地方避避,折花已通知诸位上仙此事,不用守在这边。”
“师尊……”白歌每说一个字,仿佛都用了极大的力气,“那您呢?”
“我自然是在这里。”
“……”子沉看出这二人之间有什么话,碍于自己在场无法说出,但白歌眼中那痛苦与挣扎却深不见底。
即便这雷劫再厉害,也是伤不着天元仙尊分毫的,这家伙究竟在担心什么?
“白歌,师命不可违。”子沉拉了白歌一把,仿佛拉的不是手臂,而是一根烙铁,不动分毫。
“子沉,带他下去。”季沧笙一甩袖子,转身去往天元石前。
这天元石,也叫天元台,是上仙界最中心的地方,这巨石也是天下无可摧毁的神石,只有这里,才承得住天雷的威力。
季沧笙很少来这里,当年他也是在此处接受的天元仙尊传承,不过在传承的瞬间,身体便因承受不住而浑身渗血。
现在来到此处,竟然有一丝亲近感。他将手扶上石台的台面,青石光滑如玉,分明是冬日,却一点也不显寒凉。
“这也是天元峰的弟子。”季沧笙对着那巨石说道,“还望老祖宗们庇佑。”
乌云越发地浓郁,午后未时,天色黑得快要滴出墨来。
忽的,一声巨响,手臂粗的天雷落下,毫不留情地劈在了少年身上。
花不语一身遒劲的弟子服,雪白的布料上顿时浸出鲜红的血来。
开始了。
不过数息,又有第二道雷劫劈下,横在他腿上的惊雷木冒出一缕细细的白烟。
这惊雷木是万年的古树经千道雷劫淬炼的,小小一块便能扛下一道合.体境的雷劫,若是雷劫威胁不大,它是不会起作用的。
这才第二道雷劫,惊雷木上便落下了痕迹,那后面的雷劫……怕是连这惊雷木也承不住!
不对!
季沧笙眼帘一窄,这混小子,竟然压制了修为!
修炼好比往杯子里装水,修者的修为便是水杯的杯壁,修为越高,杯壁越高,装的水便越多。根基越是深厚的人,就如同底面越大的容器,装满所需要的水便越多,也就是根基越牢固,修炼越慢的原因。
而同水杯装水,水是可以一定程度超过水杯的高度而不溢出,因此,越大的水杯,那多出来的没有杯壁的水就越多。
难怪会召来如此可怖的天劫,若是换了常人,起码该有炼虚二层的修为了!
不过是三年时间没管,这混小子究竟哪里学来的?
然而,入定的花不语并不知道这一切,他整个人处于一片黑暗之中,而追逐着小小一个亮白的光点,他早已忘记了所有事,只投入了全部精力去追逐那个光点,那光点太过狡猾,几次从他的指间溜走。
静下心来。
花不语停在了原地,闭上双眼,缓缓伸出一只手。
什么温暖的东西落到了掌心。
抓到了。
他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看见的不再是那一望无垠的黑暗与微弱的白色光芒,而是同样沐浴在雷阵中,神色略有不快的季沧笙。
未完待续.
第85章 第八十三章
花不语甫一张口,只觉喉头一阵腥甜,就要吐出血来。他这才发觉自己浑身上下被雷劫烧得无一处完好,血肉模糊混着烧焦的味道。
“别说话。”
天雷如暴雨般落下,季沧笙与他相对而坐,四手相握,为他护住心脉,又将他无法消受的雷电从体内引出,原本一袭白衣被自己身上的血液溅得斑驳。
花不语心中疼得厉害,下意识想要把手抽走,却被紧紧握住。
“既然醒了,就好好将这天雷炼化。”季沧笙语气淡然,与平日无异,连神色都没有什么变化,仿佛雷电在他手中并算不得什么。
花不语将心放下,才发觉浑身灼痛,电流在他体内横冲直撞,燃烧血液,击打经脉,恨不得把他整个人都给磨灭掉。
对他来说,这雷劫也算是对身体的一种淬炼,只要能扛下来,可比得肉.身重塑,同百炼成钢一个道理。
身遭众多法器护体,再加上季沧笙的协助,即便再痛,他也得全部忍下来。
突破后的花不语似乎让天神更为愤怒了,数道雷劫同时劈下,若有千斤之势,强大的电流瞬间在他体内暴走。
花不语疼得弓起身子,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顶着快要昏厥的痛楚将天雷压制、炼化。
可他的手指却比身上绷得更紧,生怕把这人捏疼了,他总觉得这样薄弱的身体,定是经不得疼的。
乌云酝酿着更加强大的雷劫,天劫也是有道数限制的,而它劈了这么久,竟还让这小子扛了过去,不免觉得有失颜面,铆足了劲想要给花不语最后一击。
季沧笙似乎也发现了这点,他忽的抽开了手,半跪起身,将花不语拉过来,护在了身下,他知道这人已腾不出来半分力气,连坐都坐不稳,若是再让他接下最后这道雷劫,怕是真的会粉身碎骨。
不过是道雷劫罢了,他此时已是至纯至阳之驱,雷电与他属性想合,自是伤不着他太多,只不过身体损害不大,雷电流过的痛楚却不会抵消。
好在他早就习惯了疼痛。
分明已经跌进他怀里的人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季沧笙只觉得肩头一重,便被两只手狠狠惯在地上。
血液顺着发梢滴落了下来,在一片刺眼的白光中,他只看清了那双闪着坚定光芒的双眼。
天雷劈到花不语背上,皮开肉绽,血.肉模糊,连按在他肩上的手也疼得抽.搐。
季沧笙睁着的眼睛里有不可置信,还有……他形容不出来的东西。
他护人护惯了,总觉得只要张开手臂,就能将一切挡下来。他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不能有丝毫的软弱,天塌下来也得站在最高的地方扛着。
可就有这么一个人……
一声抑制不住痛苦的闷哼将他从思绪中抽离出来,季沧笙只觉得脖子上一痛,花不语整个人就倒在了他身上。
天放晴了。
折花和白歌赶过来的时候,便看到季沧笙坐在天元石上,地上躺着花不语。
“师尊!”他们赶过来,发现花不语气息归于平稳,终是松了一口气。
“你们先把他带去天元峰的屋子。”季沧笙坐在原地没有动作,他身上溅了不少的血,理应是一刻也待不下去要沐浴更衣的。
折花将花不语背走,白歌上前,打算将季沧笙扶起来。
“先别碰我。”他声音里带了些疲惫。
白歌伸出的手顿住,忽的看见季沧笙肩头那带血的指印,而指印下方,竟然也浸出了血来。这种里衣比外衫多出一圈的血渍无疑说明了一点,季沧笙也受伤了。那苍白的皮肤只要轻轻一碰,便会破裂出血。
“师尊。”白歌慌忙地跪下,一双手在腾在空中,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没事,缓一会儿就好,你先回去打点,此事切记不要声张。”
“我……”
“不是你的错。”季沧笙没动,安抚道,“我已服用丹药,一会儿就没事了。”
白歌向来是不会质疑他的话,但却跪着不肯离开。
“听话,快去。”
“……”白歌闷了半天,应了声是,咬着牙离开了。
他怎么可能会不自责,若不是守宫镇内师尊元气大伤,不过是天雷,又怎能伤得了师尊?
天下人都以为天元仙尊坚无可摧,只有他知道,这所谓最强大存在的人,经历过怎样比死亡更为可怕的事情。
白歌离开后,天元峰空无一人。季沧笙缓缓抬起右手,覆在左侧的颈间。
那里的牙印已经消失了,神农氏的血液正在他体内游走,替他料理内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