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昊瞪大眼睛,他不敢置信的盯着陈老爷:“你就不怕我把你说的这些都公之 于众吗?”
陈老爷转头一看,现场的小厮下人们都低着头不敢说话,而曾家族人们则离得 远远的什么都没听到,至于曾老板嘛,因为他们说话声音太小,所以曾老板也完全 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你觉得现在这里的人有谁会相信你所说的?”陈老爷嚣张的冷笑道。
曾昊怔住了,他愣愣的看着陈老爷在丢下这句话之后就让小厮们把曾薇给带走,而在这期间,曾家的那些旁支亲戚们都在一边盯着,生怕曾昊会突然冲出来阻拦。
等陈老爷他们离开后,曾家族人们既满意又愧疚的丢下一句:“薇娘是为了我 们河归城好,我们曾家会念她一辈子的好的。”说完就匆匆跑了。
曾老板颓丧的跪坐在地:“怎么办……怎么办……我们曾家到底得罪了陈家什 么啊,他居然要这么针对我们!”
曾昊愣愣道:“我知道……我知道,父亲,我现在就去找人救下薇娘,您放心,我现在就去想办法。”
曾老板不为所动,他根本不相信自己女儿被带走之后还能活着回来。
他知道,只要陈皓那厮说他带走曾薇是为了祭天招雨,这河归城的百姓们谁还 会帮他们曾家?
更别提……
曾老板知道自家女儿并非是被带走的第一个说是要拉去祭天招雨的了……
曾昊来不及与曾老板解释,他匆匆跑回了自己房里,怀里揣着一小包用纸包着 的东西,然后双眼通红的又跑出去。
他原先不想蹚这趟浑水的,但是陈皓那厮欺人太甚,他……绝不会眼睁睁的看 着自己亲妹妹年纪轻轻就没了性命!
眶当眶当哐当——
“少爷,曾公子在外面求见。”
宁隐怒气冲冲的掀被子,穿鞋,大半夜的,到底还有完没完了。
等他换好衣衫来到厅堂的时候,却见曾昊正浑身发着抖的坐在椅子上,面色苍 白,当归诧异道:“刚刚他还好好的啊……”
宁隐快步上前,一把抓起曾昊的手腕,等为对方把脉后,宁隐道:“去倒杯水。”
当归诶了一声,连忙倒了一杯水,然后递给了宁隐,后者接过杯子,直接朝着 曾昊的脸上泼去。
怕到发抖的曾昊动作一顿,他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水,不得不说,宁隐这招确实 让他冷静下来了,然而,却还没等他动作停顿了一下,抬头看着宁隐,忽然起身, 然后跪在地上。
当归跟宁隐都吓了一跳。
“宁公子,你帮帮我吧,我真的没办法了……”曾昊捂着脸,眼泪哗的一下就 掉下来了。
就在刚刚,曾昊拿着那个用纸包着的东西去了一趟铸剑宗,但是却连铸剑 宗管事的面都没见着,他没办法,只好咬咬牙,去了一趟虎门镖局,结果却看到陈 府管家跟虎门镖局的小管事在谈天说地的,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而等曾昊离开虎门镖局之后,他立即就被陈府管家带来的几名小厮们给拉到巷 子揍了一顿。
宁隐扶他先站起来,这才道:“可你来找我有什么用?”他心道自己跟虎门镖 局的旧仇都还没报呢,哪来什么本事帮你啊,然而他看着曾昊这幅已然绝望的表情,还是闭嘴不说了。
曾昊哽咽道:“我知道你与,你与铸剑宗的左无寻相识,所以,你能不能帮我 找他?”
“你找左无寻?”宁隐下意识的皱眉,他还以为曾昊是发现左无寻的武功高, 但仔细一想,却又觉得不是,于是便道:“你是打算让他帮你找左宗主吧?”
曾昊沉默的点头,他苦涩一笑道:“我实在不知道,除了左宗主,到底还有谁 能帮我妹妹薇娘了。”
宁隐听出了不对劲,他坐下道:“为何这么说?”
曾昊想把自己怀里揣着的这包东西的来历告诉宁隐,但是转念一想,他担心宁 隐知道事情太多了会让陈老爷也对他起了杀念,所以曾昊到底还是闭上了嘴,只含 糊其辞:“我,我有些东西要交给他。”
宁隐沉思了一会,道:“抱歉,我不能帮你。”
曾昊倏地瞪大眼睛:“为何?”
“因为你不肯跟我说实话。”宁隐虽说乐意帮人,但他也不是什么冤大头,如 果他不知道对方的底细就随便出手帮忙,那对方要是成心害自己的话,他到哪里伸 冤去?
曾昊没想到这茬,他抿着唇道:“对,对不住……但是我,这事,我实在不敢 与你说,我怕害了你。”
宁隐眉宇皱成一个小山:“那罢了,你走吧。”
曾昊眼神躲闪,不肯说,也不肯走。
宁隐看着厅堂外昏暗的夜景,心道再过两三个时辰就该天亮了,这曾昊到底说 不说,再不说的话这曾昊就自个留在厅堂吧,但他得回去歇着了。
曾昊咬咬牙,道:“我说!”
他把陈老爷将他妹妹薇娘抓去祭天招雨的事情告诉了宁隐,不过,他又瞒了一 些事情,没全部都告诉宁隐。
宁隐不是愚笨的人,他听完了曾昊所言的,沉默了一会,接过当过刚泡好的茶,不喝,只放在桌子上,手指拿着茶盖,轻轻晃了晃,漫不经心道:“曾昊,你还 是有事瞒我。”
“……”曾昊满嘴苦涩道:“……对,但我是为了宁公子你好,我不想让你陷入泥潭…”
宁隐撇了撇嘴,心道你要是不想让我陷进所谓的泥潭,那你最开始就不该把这 些事情都告诉我,但你既然说了,却又不把事情都说完,反而还藏一半,这事办的 可真够不体面的。
“既然你执意不肯跟我说,那罢了,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我就不继续留客了。”宁隐这几天为王捕头的事情到处奔波,都没怎么歇,好不容易能休息会,结果这 曾吴又冒出来。
而且这曾昊说完也不肯把事情都说完,偏偏还玩什么说一半藏一半的游戏,真 是惹人不喜。
宁隐干脆起身送客。
曾昊愣愣的跟着当归离开,等他差不多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他脚步一顿,不肯继续走了,当归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曾公子,您还有什么事情吗?”
“……”曾昊欲言又止的看着他,但是当归却不为所动。
直到,当归再次开口 “请”他出去的时候,曾昊这才连忙道:“劳烦当归管家 再帮我通报一声,我,我有话要与宁公子说!”
当归但笑不语。
曾昊惭愧的撇开视线。
五个时辰后,宁隐刚打算去趟铸剑宗,问左无寻要来那天晚上在陈父找到的书 信,但却在走到厅堂的时候,看到正趴在茶桌上呼呼大睡的曾昊,脚步一顿:“… …这是怎么回事?”
曾昊不是走了吗?
当归拿着扫帚悄无声息的出现:“曾公子思来想去还是打算留下来跟你再谈谈,但我瞧着太晚了,您该多歇会,就没去吵您。”
话落后,当归无奈的继续道:“曾公子也不肯去客房歇息,只肯留在厅堂,属 下无奈,只好由着他了。”
宁隐哦了一声,道:“去帮我泡杯茶。”
说着,他走过去,伸手推了推熟睡的曾昊。
趴在桌子上熟睡的不知天昏地暗的曾昊一抖,茫然的抬头,定定的看了宁隐好 一会,突然露出一抹笑:“你,你怎么来我梦里了……”
宁隐:……这姓曾的没毛病吧?
刚巧来找宁隐,而且因为宁家大门没关所以自己走进来的左无寻:……
第八十四章 原来
之前就说过,左无寻武功比宁隐高出一截,所以,只要左无寻不主动现身,宁 隐是绝对无法发现左无寻的。
身后不远处传来轻微的声响,宁隐条件反射的往后看,却见左无寻就站在厅堂 外,朝自己道:“门没锁,我推了门就进来了。”
当归闻言,他拿着扫帚,不好意思道:“属下刚刚扫府门口的时候,忘记放上 门栓了,是属下的错。”
宁隐头疼的摆摆手,自顾自的坐在椅子上,似是故意不去搭理左无寻,他看向 曾昊:“你留下是有什么要跟我说?”
曾昊面红耳赤的,他是记得自己刚刚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脱口而出的那些话的,可当曾昊小心翼翼的偷瞄一眼宁隐,却见对方的脸上毫无波澜,似是不把这件事 放在心上的时候,他脸上就不再笑得出来了。
左无寻径直走过来,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
曾昊纠结了半响之后,最终还是道:“……我,我那天骗了你,不不不,也不 算是骗你,只是我没与你说完一”
宁隐好整以暇道:“嗯?”
闻言,左无寻则皱了皱眉,随后又若无其事的放松,不去追问,但心里却想着,这曾昊指的是哪天?
曾昊把自己隐瞒的剩下那一半的事情都说出来了——那天,曾昊离开绸缎庄, 打算穿小巷到桥的另一边去看看还有没有烤熟的鸭子卖,结果却碰见陈老爷跟李鸣 在吵架,曾昊并不打算偷听,结果却听到李鸣居然脱口而出:“当初你问我要毒药 害人的时候,我哪里知道你是打算害死宁隐?要是我知道,我岂会让你去害人!现 在,你还敢来找我,姓陈的,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良知!”
……宁隐?
曾昊很清楚自己当时真的听到了宁隐两个字,更听到李鸣在嫉妒的不安跟愤怒 之下怒吼出来那一段话,他再三纠结后,还是躲在了角落,继续偷听陈老爷跟李鸣 的争吵。
紧接着,陈老爷就甩了李鸣一巴掌,那语气像是恨不得当场就凌迟了李鸣:“ 这里是外面,你说这些是存心要害死我吗?”
李鸣也懊悔了,却还是继续道:“毒药我是不会再给你的,就算是有,我也情 愿丢掉,也绝不愿再给你害人!”
陈老爷气不过,又狠揍了李鸣几下,而李鸣则不敢反击,好一会后,李鸣丢一 包迷药在地,转身走了。
曾昊当时正好躲在拐角处,见李鸣朝着自己方向来了,于是连忙躲在一边。
只见李鸣大踏步走来,他没发现曾昊,他又走了两步后,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包 毒药,愤怒的说了两句,然后把纸包打开,将这些无色无味的毒药粉末给散落在地 后,还用脚踩了踩,这才离去。
而这一幕,曾昊尽收眼底。
宁隐闻言,晈牙轻声道:“我就知道李鸣那厮肯定有事情瞒着我,结果没想到……”
——紧接着,曾昊差不多要离开的时候,却见虎管事也来了,他只好又藏起来,下一秒,曾昊亲眼看到虎管事正得意洋洋的朝陈老爷要钱的时候,只见虎管事的 身后突然出现一名黑衣人。
不一会,虎管事倒在地上,晕过去了。
紧接着,陈老爷等人离开巷子,他们都没发现曾昊。
等他们离开之后,曾昊犹豫了几次,最终还是从怀里拿出手帕,小心翼翼的把 李鸣刚刚洒在地上的毒药粉末给捡起来一些,谨慎的放在手帕里。
——说完这些,曾昊把带来的纸包摆在桌上,打开,里面赫然就是他捡起来的 那些毒药粉末。
宁隐仔细辨认了一下,道:“半年前,我中的就是这个毒。”
左无寻抿着唇,没说话。
宁隐继续道:“你真的不知陈皓为何要针对你?”
曾昊摇头,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把陈老爷等人把自己妹妹薇娘带走的事情 告诉了左无寻,希望对方能帮帮自己。
可左无寻却道:“此事已经没这么简单能解决了——陈皓今天一早便宣告了整个河归城,他寻到了有神通的道长,还找到了八字极其适合祭天的女子,今天晚上 就要为河归城乃至整个眉萧国祈雨。”
曾昊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宁隐拉他一把,道:“其实,这事并非一点法子都没有。但需要你的帮忙,否 则成不了事。”
“好好好,好好好,”曾昊死死的抓着宁隐的手腕,声泪俱下:“我只求你, 求你帮帮薇娘……”
“嗯,”宁隐让他坐在椅子上后,又看向左无寻:“三公子一大早就来我家里,是为何事?”
被他这么一提醒,左无寻这才记起自己为何一大早就出现在这里,然而,曾昊 在此,他却不好明说。
宁隐等不耐烦了: “怎么回事?”
“昨晚丑时,曾家染坊失火,一夜之间……全烧没了。”左无寻道。
——因为是旱季,所以,众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场大火,将染坊烧的一干二 净。
曾昊失声痛哭。
宁隐沉下脸,道:“没人出事吧?”
左无寻只道:“曾老板气晕了……”
曾昊慌慌张张的站起来,语无伦次道:“那,那我先回去看看我父亲了,两位,真的很感谢你们,我,我先回去了……”
他边说边小跑到门口,后又想起什么,扭头看他们,认真道:“我待会就回来,求两位务必要帮我把薇娘救出来,不管成功与否,往后两位要是有什么事,尽管 知会我曾昊。”
等他跑远知会,宁隐才漫不经心道:“曾家的事十之八九是人祸,不过,眼下 最为重要的,该是那曾家女儿被陈皓等人用祭天招雨的名头掳走一事……”
左无寻垂下眼眸:“据我所知,自旱季以来,这已经不是第一起被人用以祭天 求雨的名头把普通人家的女儿带走的事了,但因无一人报官,所以事情就不了了之。”
宁隐若有所思:“那就让曾昊去报官,有了官府,那帮人也不能如此明目张胆 的害死一个女子……但是,怕就怕在百姓们得知此事后,会因为所谓的祈雨而选择 帮陈皓那帮人,而全然不顾曾家女儿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