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隐了敛声息语的挨近人群,这才听明白始末。
这条街的第三家独门独户的小院子,是个年轻俊美的秀才租的,专用来安静读书的。今天清晨,负责照顾秀才起居的书童外出买菜,等他回来时,这小院子的屋主就站在院外,已经敲了半天的门,但是院子内始终都没什么动静。
书童跟屋主都觉得奇怪,虽说秀才读书时不理会窗外事,但屋主都敲了半天门,秀才不至于一声不吭的。
两人觉得稀奇,结果一推开屋门,却见秀才面朝地背朝天的仰面躺在地上,七窍流血,十指青黑,早已经气绝身亡了。
而等官府派人来到民房的时候,收到风声的民众们已经在小院子外面为了一堆看热闹的人,大家都纷纷猜测,这素来都极好说话的秀才是怎么被人毒死的,而他又是被何人毒死的?
作者闲话:
第十章 不想管
宁隐知道前因后果后,见众人仍旧在低声讨论,他也没参与说什么,提了提肩膀上挂着的药篓,安静的朝前走了好几步后,突然听到身后有人惊呼道:“怎么铸剑宗跟虎门镖局的人都来了?”
宁隐一顿,下意识地放慢脚步,正迟疑要不要回去,近处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是左无寻:“……出事的秀才是虎家远亲,虎家人暂且有事不能来,恰巧我路过此地,便先来看看,眼下这情况,看来是被人用毒谋害的……”
宁隐有几句没听清,他慢一拍地望去,却只看到左无寻跟着官府的人朝着院内走进去,至于他们后面说了什么,他是一个字都没听清。
但宁隐却直觉这事怕是不能善了,不过他无意蹚这趟浑水,更无意再与左无寻打照面,于是便离去了。
午饭时,宁隐与当归谈起秀才莫名惨死家中一事,宁隐话语满是可惜:“十年寒窗苦读,还没熬出个功名就这么没了,可惜。”
“大少爷,您觉得这事会是谁所为呢?”当归在买菜回来的时候也听说了秀才的事情,但他没去看,只是匆匆瞥一眼院门就走了。
宁隐不以为意的吃着青豆:“我不是官府的,也不是秀才的远亲,不知道详情,也看不到真相。”
当归笑了笑,慈祥地望着宁隐:“大少爷想管?”
“别多问。”宁隐一下沉了脸,他把筷子搁下,拿起布巾擦擦手。
当归见状,也不好继续多问。
但这尘世的事情都讲究一个“缘”,缘一起,缘一到,即便你想躲,那也躲不掉了。
等吃完午饭,宁隐正打算去一次附近有名的医馆,结果刚开门,却碰到着急忙慌的跑过来寻自己的矮胖子。
——这矮胖子,一天不见,似乎更胖了点,也更丑了点。
宁隐在心里对自己这位曾经的雇主评头论足的,但是面上却扬起虚伪的笑容:“金老板,好久不见啊……您这又是特意找我的?”
矮胖子捉着宽大的手袖,抬起来擦擦满头的热汗,气喘吁吁道:“久闲侠士,我这边出大事了,您老人家行行好,帮帮忙吧!”
这整个河归城内每天发生的事情都多了去,他要是样样都管的话,那可太忙了,所以宁隐不以为然,只是让对方先说到底怎么了。
矮胖子心直口快道:“杨睿死了,陈家也死了两名女儿!”
杨睿是上午发现中毒惨死的那名秀才,而陈家的两名女儿……也死了?怎么这事却没传出什么风声?
矮胖子拉着他匆匆朝外走,边走边解释。
陈家在三天内死了两名庶女,陈家无意报官,本是打算随便装棺了事,但是陈家却发现死去的陈二小姐闺房内有好几封情信,而落款皆是秀才杨睿。
陈家可被气坏了,但还没等陈家派人把秀才杨睿捉来的时候,杨睿也死了。
宁隐听完始末后,皱眉道:“这是陈家跟杨睿的事,关你什么事?”
矮胖子急的双手摆动道:“我与杨睿是至交好友,他死了,我当然要难过的啊!”
宁隐却不是轻易被人骗的,他质疑道:“难过归难过,你为何要拉着我去陈府?难道你怀疑是陈府的人杀了杨睿?”
“不是!”矮胖子气急败坏的低声道:“杨睿五天前与我说,他要向陈家提亲,因为陈二小姐她已经——”他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这真是个很明显的一个暗示了。
宁隐:……
矮胖子继续道:“所以,他们是绝不会轻易寻死的,但杨睿素来都不与人结仇,我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事不简单……久闲侠士,你觉得呢?”
宁隐看着不远处的陈府大门,沉思半晌后,他在矮胖子期待又纠结的视线下,缓缓道:“我从不接人命关天的单子,何况官府已经开始查案了,你找我有什么用。”
说着,宁隐就要走了,但矮胖子却仗着自己肥硕,死死地拉着宁隐的手臂,不准他走。
宁隐:“……”
怪了,自己竟挣脱不开。
作者闲话:
第十一章 生气
正当一个走,一个拉着不准走的时候,这两人闹出来的动静被陈府的家丁发现,陈府家丁三三两两走来,怒喝道:“你们两个是哪里来的?”
陈府一下子死了两名庶女,因着死因都有些稀奇,所以也没打算办丧事,直接烧烧纸就埋了,但是谁能想到,二小姐陈璐璐的闺房里居然被翻出好几封情信,而这时候,秀才杨睿也死了。
这下子,陈府上下都绷紧神经,随便来个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如临大敌。
只见矮胖子挺胸抬头,装腔作势道:“我有生意要同贵府的陈老爷合计合计,怎么,陈府现在不见客吗?”
陈府家丁们面面相看,于是有两人进去通报管家,没多久管家匆匆小跑着出来,却见这名身材矮小,但是五官中都透着一股精明的管家在看到矮胖子后,惊呼一声,连声道:“原来是金老爷,都是这些下人们有眼不识泰山,您莫要跟我们计较,您快快请进!”
矮胖子整了整长袖,威风凛凛的就要朝着陈府内走进去,却听到宁隐小声询问道:“你姓金,那你叫什么?”
出于对雇主的保护,一般小作坊给他们这些人分派客人的单子要求时,都不会让他们知道客人的全名,顶多让他们知道客人姓什么。
不过也是,他们不过就是帮人跑跑腿,传传话什么的,也没必要知道客人的名字。
矮胖子不想提自己名字,但宁隐在一边虎视眈眈的,他敷衍道:“你叫我金老爷吧。”
宁隐假装没听到。
在陈府管家的引路下,矮胖子跟宁隐光明正大走到陈府大厅,一进大厅内,一名穿着富贵长袍的中年男人面色沉重的朝他们走来,这中年男人也就是陈老爷。
陈老爷客气寒暄道:“金老板你总算是同意跟我们陈府合作了,你放心吧,之前我们谈好的条件现在也作数的。”
矮胖子一僵,顿感悲从心来,要不是为了调查杨睿,自己也不至于用之前谈好的条件跟陈府合作,这亏大了,真是亏大了!!
见矮胖子迟迟不说话,仔细一看,发现对方又见钱眼开了,宁隐只好直接掐了一下对方。
矮胖子吃疼,脑子清醒了,中气十足道:“好!……但是具体的还是再商议一下吧。”
陈老爷这才注意到宁隐,他怀疑道:“这位瞧着怪面生的,不知道是……”
宁隐整了整手袖,正要自我介绍,却被歹毒的矮胖子先声夺人道:“他名叫久闲,与杨睿是好友,听闻杨睿死了,特意随我一起来陈府看一看。”
“……”
宁隐扶额轻叹:……活该你这蠢东西不能发大财,猪都比你聪慧!
陈老爷深吸一口气,脸黑得像锅底:“好你个金钱钱!居然敢到我陈府来胡言乱语!杨睿他死了,你们到我陈府来做什么?来人,给我把他们都给送出去!”
矮胖子姓金,金家三代为商,所以他家里人干脆给他取名为金钱钱,寓意简单干脆。
金钱钱厚着脸皮道:“我们都知道,杨睿生前曾说过要娶贵府的陈二小姐,但现在陈二小姐跟杨睿都没了,所以,作为好友我们也确实是……”
陈老爷暴跳如雷:“闭嘴!闭嘴!闭嘴!杨睿怎么可能会认识我女儿!金钱钱你要敢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们两人都送到官府!”
没出阁的姑娘死了就死了,但要是因为这事让风言风语传遍整个河归城,陈老爷可不会善罢甘休。
宁隐看出陈老爷的怒意并非是假的,他心思微转,知道现在可不是在人家伤口上撒盐的时候,于是拉着金钱钱就要离开,并且道:“金钱钱他并非是说杨睿跟陈二小姐有事情,而是觉得此事太过蹊跷……”
陈老爷可不会给面子一个没见过面也没什么身份背景的后生,闻言,他不客气的截断宁隐的话,不客气道:“这事我们已经报官了,我相信官府会查清楚的。至于你们,这事就算再怎么蹊跷,也轮不到你们两个外人管。管家送客!”
陈府管家立即道:“两位,请走吧。”
……
作者闲话:
第十二章 小心眼
离开陈府后,两人沉默了半天。
宁隐怀疑道:“金欠欠你确定杨睿真的跟陈二小姐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金钱钱恼怒道:“金钱钱,什么金欠欠,你耳朵坏了吗。”
……宁隐尴尬的笑笑,道:“金钱钱,你确定杨睿是真的认识陈二小姐吗?”
“自然是真的,他当时连媒婆都找了,但他要娶陈二小姐的书信寄往老家后,因着一直都没寄回来,所以也就暂且搁置,可万万没想到,临到关头他们两人都死了。”金钱钱唉声叹气道。
要不是因为杨睿是他朋友,他才不会做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宁隐看到前面的街道太拥挤了,于是站在墙边,双手抱在身前,认真道:“换个问题,你需要找人为你好友杨睿早早寻到凶手,但金府有的是银子,你为何却偏偏找到我呢?”
金钱钱不好意思说,他扭捏了半天,这才道:“因为便宜。”
“……”
金钱钱怕他不信,连忙补充道:“像别的地方最低也需要一千两,否则根本不会接查案这一类的单子,但你就不一样了,你最多三百两。”
这还是平生第一次有人说他是便宜货。
宁隐被气笑了:“不好意思,我现在涨价了,帮你调查这件事可以,但是最少也需要八百两。”
金钱钱面色铁灰道:“……能便宜点吗。”
宁隐总觉得死去的杨睿身上怪怪的,心里也想调查好这件事,于是两人讨价还价了半天,宁隐还是给他算便宜了点,最终两人是以七百两成交的。
金钱钱先交定金三百两,一边给一边道:“陈二小姐跟陈三小姐三天前死于陈府后院的枯井,等下人发现的时候,她们的指甲被拔掉了,头发也被剪掉一半,这事说来也是奇怪了……你可千万查仔细了!”
金钱钱在河归城大小也算是个颇有名气的商人,对于陈府两名小姐离奇身亡的事情,他花钱调查一下就能知道个大概,所以宁隐闻言,也并不觉得奇怪。
但宁隐却隐隐看出了问题:“陈二小姐跟杨睿已经私定终生,一个惨死后院枯井,一个被人毒死。那陈三小姐呢,她为什么也会死?”
一个隐隐成型的答案在宁隐的脑海即将出现,但下一秒,却听到金钱钱惊奇道:“哟,这不是左三公子吗?”
左无寻?
宁隐倏地抬头,却见穿着暗蓝色束身长袍的左无寻就站在面前,只见这人嘴角噙着笑意,眉宇间俱是温和无害,翩翩风度,温润如玉,当真是配得上君子二字。
左无寻走过来:“两位,好久不见。”
宁隐嗅到一阵淡淡的药香,这是宁家独门配制的安神药草,而这味道却是在左无寻身上传出来的……
宁隐皱着眉,不客气道:“不是都告诉你这香囊的真正主人是谁了嘛,你怎么还带在身上?”
左无寻顿感不适的皱眉,自己对外虽然向来都好说话,但自己并不认识这突然冒出来的久闲,可每次与这人碰见,对方都要针对自己,这让左无寻倍感不悦,所以他现在没有要回答对方的意思。
金钱钱也是一脸诧异的望着宁隐。
三人正诡异的沉默时,一道并不适时的声音响起,是虎星铭来了:“无寻,你跟他们认识吗?”
虎家唯一的大少爷,虎门镖局赫赫有名的少镖主虎星铭,在江湖传言中是个心狠手辣的角,但是现在却装的极其平易近人:“在下虎星铭,不知两位怎么称呼?”
宁隐双手抱拳,不卑不亢道:“在下久闲。”
金钱钱是个生意人,不会轻易得罪在整个眉萧国都出名的虎门镖局的少镖主,他立即扬起笑容,先是自报家门,然后一直吹捧虎星铭,直把他夸得天上地下仅有一人的优秀。
宁隐面无表情。
虎星铭听惯了奉承话,所以敷衍了两句,就没再搭理金钱钱,反而对冷淡的宁隐起了兴致,他饶有兴致道:“你就是久闲?真是闻名不如一见。”
“久闲不过是个山野村夫,现居在河归城内也仅仅是靠采药为生,我还真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竟然会让虎少爷早就听闻我的名字了。”咄咄逼人的宁隐显然是忘记现在的情形了,否则他是绝不会说出这番话的。
但即便如此,虎星铭也仍旧是神色如常,似乎没生气:“随口一说罢了,不必当真。无寻,先走吧,我还要回去汇报杨睿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