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叶棠微微颔首,声线平静。
他一直都知道韩烬有这个能力,单凭一人他便足够退敌。
韩烬黑眸紧盯着他看,好半晌才笑了一声,然后扯过叶棠的身子,将他绑在了宫门前的柱子上。
他绑得非常牢,确认叶棠无法挣脱之后才松开。
接着,韩烬便用目光细致地一点点描摹着叶棠的脸庞。
见到他手上沾了泥土,韩烬几乎是下意识地用自己的手袖擦拭掉了那些脏污,然后定定地看着叶棠。
叶棠也看着他。
“那么接下来,请国师就在这里看着,看看您一手教出来的人,是怎么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打赢这场仗的。”韩烬伸手捧起叶棠的脸,一字一句出声。
他的眼神坚定,像是有光一般。
叶棠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片刻后,韩烬又柔声道:“朕不会给国师丢脸。”
说完,他低头吻住了叶棠的唇,
这个吻仅仅只有片刻,如同蜻蜓点水一般,稍纵即逝。
韩烬很快伸手按住了自己挂在腰间的长剑,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直到他纵身上马绝尘离去时,他都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叶棠则是一直目送着他远去,直到那个身影消失不见。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叶棠一直在这里被绑到了傍晚。
快要进入夜里时,有人过来给叶棠松绑。
“国师大人,陛下说……今天夜里放您回去,明日不绑着您,但是请您在宫门处等他回来。”那人出声对叶棠说道。
叶棠只是低头轻轻活动着有些酸了的手腕,没有回答他。
那人犹豫了半晌,想要再说一遍。
他刚发出了一个音节,那人就突然睁大了眼睛,嘴角猛的溢出一口鲜血。
“唔……”
他僵硬地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胸口被人从身后用一柄长剑贯穿。
他来不及再多说一个字,就这么大睁着眼睛倒在了血泊之中。
而他身后那人则是从容地收了剑,恭敬出声:“大人。”
叶棠轻轻颔首:“情况如何了?”
“很不好。”那人皱了皱眉,如实回答:“韩烬攻势太猛了,一人可抵千军万马,照这样下去,恐怕我们撑不过明日了。”
叶棠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好半晌后,他才缓缓走了一步。
这一步却令得叶棠身子一歪,差点摔倒在地。
他很快伸手扶住了自己身子,另一只手撑住了身旁的柱子,轻轻咳了两声。
“大人,您受伤了?!”那人被叶棠的状态给惊到了,慌忙出声。
叶棠轻轻摇头,声线微哑:“不碍事。”
说罢,他便继续往前走,淡声向那人吩咐道:“吩咐下去,今日夜里让他们带一小部分队伍稍稍绕道过来,记得躲开韩烬的视线。”
“是。”那人很快恭声答应。
顿了顿,他有些为难地出声:“大人……您真的要那么做吗?”
“怎么做我都有我自己的想法,不用怀疑,也无需多问。”叶棠淡然作答。
那人闻言只好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很快便转身离去了。
当天夜里,叶棠没有再回砚青殿,而是独自一人去了从前他和韩烬经常待在一起的那个亭子。
他有些疲倦地靠在亭子内,缓缓闭上了眼睛,就这样睡了一整夜。
第二日天色刚蒙蒙亮,叶棠便离开了。
整个亭子依旧如常,就像从来没来过人一般,只有叶棠的那把扇子留在了亭子内。
第60章 陛下……别哭了……
韩烬是在凌晨的时候得知有人偷偷转移到了宫内去的。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韩烬立马就要赶回去。
刚赶到的楚将军也得知了这个消息,二话不说就要拦住韩烬:“陛下,不要冲动。”
韩烬的脸上沾满了血污,闻言狠狠皱了皱眉,捏紧了手中长剑,没有说话。
“偷偷转移过去的不过是极少部分的叛乱军,眼下先乘胜追击把这些叛乱军一举拿下才是最重要的,宫里还有少数兵力,他们攻不进去的。”楚将军继续劝说韩烬。
韩烬咬了咬牙,把长剑送入了剑鞘,伸手一把抓住了一匹战马的缰绳,一言不发地翻身上马。
“陛下!”楚将军知道韩烬这是要回去,连忙出声叫住他。
韩烬伸手抹去了脸上不知道是谁的血,然后沉声道:“这里先交给楚将军,朕必须回去,棠儿还在那,国师还在宫里。”
“陛下,这些叛乱军都是他叶凌霜的人!他能有什么危险?!”楚将军闻言顿时怒了。
他是唯一一个知道内情的人,最开始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他也是不可置信,可细细想来,他也就认了。
确实,叶棠有这个能力,他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倒也不令人感到意外。
只是他也感到无比地心寒,这些年来,陛下有多看中叶棠,他看得清清楚楚,就是这样一心一意信任他的人,叶棠也做得出叛国这样的事情来。
韩烬对于楚将军的话充耳不闻,拉紧了缰绳就打算赶回宫中。
楚将军连忙上前拦住他:“陛下三思啊,叶棠他勾结别国,发动内乱,其心可诛,这种人的安危还有什么可在乎的?”
“闭嘴!”韩烬怒声冲他吼道。
楚将军一时哑然,再说不出话来。
“他很好,轮不到任何人来置喙他。”韩烬的声线冰冷,像是透露着无尽的寒意。
楚将军再次一愣。
接着,韩烬便继续冷冷扔下了一句话:“这是朕对你的命令,执行便是,无需再多说。”
说罢,韩烬便直接出发回宫,片刻都不再多留。
楚将军不能违抗韩烬的命令,看着他决然离去的背影,心里哪怕再替韩烬感到不值,也只能咬牙咽下这口气。
韩烬担心叶棠会出事,一路上将战马骑得飞快,恨不得立马赶回宫去。
天彻底地大亮了之后,韩烬终于是赶到了宫门处,他的头发都已经被露水打湿。
然而,眼前的一幕却令得他直接整个人都呆愣在了原地。
只见宫门被鲜血染红,四周一片死寂,被血染红的兵器和尸体到处都是。
而叶棠则是被高悬在宫门上示威,数支弓箭刺穿了他的身子,鲜血顺着那些弓箭滴落下来。
那一瞬间,韩烬只觉得心痛得都像是快要炸开了一般,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棠儿!!!”韩烬从喉咙间发出悲痛的嘶吼声,飞快地下马往前跌撞着奔去。
这时候,一支箭猛的往韩烬的身上射去。
韩烬没躲,只顾着去到叶棠面前,便任由那支箭射中了自己的肩头。
“棠儿……棠儿,朕回来了……”韩烬右手捂着自己的肩,抬头看着叶棠,声线抖得支离破碎。
他还想继续往前。
这时候,叶棠周围的各个方向突然冒出来了无数指着叶棠的弓箭,像是下一刻就会射在叶棠的身上一般。
韩烬立马就停住了脚步,不敢再上前半步。
这时宫门上有一道阴森森的笑声响起,抬头看去,只见一人怀里抱着长剑,正站在城墙高处俯视着韩烬。
“战无不胜的小战神陛下,还好你没有再向前,不然你这位心爱的国师此刻怕是已经被万箭穿心了。”那人冷笑着说道。
韩烬睚眦欲裂地瞪着他,从喉间发出急切的嘶吼声:“你敢动他试试?!”
在他吼出这句话时,被吊在高处的叶棠缓缓睁开了眼睛,染血的睫毛轻轻颤抖着,低头看着韩烬。
韩烬的呼吸一窒,红着眼眶看着他,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这时候,那人便继续冷笑着出声了:“陛下,麻烦你搞清楚,现在人在我们手里,只需要我一声令下,他就没命了!”
韩烬闻言呼吸又急促了几分,抬眸看着那些指着叶棠的弓箭,接着他又看向了浑身是伤的叶棠。
那鲜红的血液还在顺着叶棠的伤口一点点往下滴。
“……放开他……想要什么朕都给你们。”韩烬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出原本的声线。
听到韩烬这话,那人满意地笑了一声:“什么都可以?我想要你自行投降,可以吗?”
四周非常寂静,那人的话便格外清晰了。
韩烬只沉默了片刻,便沉声回答道:“可以。”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爽快!”那人发出了尖锐又刺耳的笑声。
韩烬则是在原地将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那人笑够了之后便继续问道:“我要你亲手将你打下来的江山奉上,可以吗?”
“可以。”韩烬这回没有丝毫犹豫。
“我要你的这个帝位,可以吗?”
“可以,想要什么都可以!现在,立刻放了他!他再受半点伤,朕会把你们全部碎尸万段!!”韩烬终于是失去耐心,怒声吼道。
由于愤怒,他吼完这些话后,整个人都在大口地喘着气。
那人也停了下来,定定地看了韩烬半晌,啧了一声。
接着,他便做了一个动作,立马就有两人上前按住了韩烬,控制住他,不让他乱动。
韩烬没有挣扎,更没有反抗,就这么让他们一左一右按住了自己的胳膊。
“放了他,朕任你们处置。”韩烬抬眸看向站在城墙高处那人,一字一句道。
在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眶通红,声线冰冷,像是恨不得用眼神将那人碎尸万段一般。
那人听着他的话,只是笑了笑,随意地摆摆手:“把他押下去。”
在韩烬身旁的两人应了一声,接着就要把韩烬给押下去。
韩烬立马用力挣扎了起来:“先放了他!朕要看到他安全了才跟你们走!”
“啧。”那人不耐烦地应了一声,抬手用手势意示周围的人收回弓箭。
这时候却突然有人放了一箭,那箭的速度非常快,几乎是在短短一个呼吸间便射入了叶棠的胸口。
原本就是伤痕累累的叶棠从喉咙间发出了一声闷哼。
韩烬的眼睛一点点睁大,用力地喊着叶棠的名字,但是由于刺激太大,他竟然一时间发不出声音,只能徒劳地张了张嘴。
韩烬在瞬间就把身边的那两个人摔翻在地,奋不顾身地往叶棠那边冲去。
身后立马有一人爬起来抓住了韩烬不让他上前。
“滚开!!”韩烬发了疯一般地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用力一拧。
只听得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那人的脖子直接被拧断。
韩烬一把将他扔在地上,转身继续朝叶棠跑去。
就在这时,原本所有指着叶棠的弓箭齐齐发箭,准确无误地射在了叶棠的身上。
短短一瞬,数百支弓箭齐齐射向了叶棠,叶棠的身上插满了弓箭。
听着那一声声利器刺进肉里的声音,韩烬顿时睚眦欲裂,崩溃得几乎要发疯。
眼泪疯狂地往外涌,他一遍一遍地嘶吼着叶棠的名字。
站在城墙处的那人那人哈哈笑了起来,伸手用长剑挑断了绑着叶棠的绳子,让他摔了下去。
韩烬跌跌撞撞地奔向前,崩溃大哭着抱起叶棠插满了弓箭的身子。
“棠儿……棠儿……”韩烬搂着叶棠的身子,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叶棠的脸上。
叶棠躺在韩烬的怀里,艰难地咳了两声,吐出了一大口血,伸手轻轻抚着韩烬的脸庞。
“棠儿……朕来晚了,朕来晚了……”韩烬伸手一把握住了叶棠的手,眼泪模糊了双眼,他甚至看不清叶棠的模样,只感觉到心痛得恨不得去死。
“你会没事的……坚持一下,好不好……朕求你了……一定要坚持住,朕求你了……”韩烬抱着叶棠,哭得像个孩子一般,滚烫的热泪一颗一颗地砸落在叶棠的脸上。
叶棠的手指颤抖着轻抚韩烬的脸庞,睫毛上全是血液。
他用自己的目光细致地一点点描绘韩烬的脸庞,像是要把他的样貌给牢牢记住一般。
“棠儿……你听到了没,朕让你再坚持一下……”韩烬哽咽着说道。
说着,韩烬便避开叶棠的伤口,轻轻搂起他的身子,要把他抱起来。
但是之前他受到的刺激太大,这一刻他竟然腿软得爬都爬不起来。
尝试了两次都摔了回去之后,韩烬崩溃地哭着,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哽咽着嘶吼了一声,再次尝试抱着叶棠爬起来。
“棠儿,我带你去包扎伤口……棠儿,我不能没有你,我错了……你别离开我,我会对你好的……这回你做什么都可以,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棠儿,只要你……”
叶棠再次咳出一口鲜血,双眸含泪地看着韩烬,终于是说出了今日见到韩烬后的第一句话。
“陛下……别哭了……”
第61章 朕想你了
韩烬听到叶棠沙哑的声音,顿时哭得更厉害了。
他用力地捏紧了叶棠的手,一条腿缓缓爬起来,打算抱起叶棠。
这时候,叶棠轻轻摇了摇头,眼神竟是有些涣散了。
“陛下……”叶棠的声线气若游丝:“接下来的路……臣没法陪您一起走了……”
“不……不可以……棠儿,你不能这样抛下朕不管,你听到了没!叶棠!你听到了没!”韩烬崩溃地冲着叶棠大喊。
但是叶棠就像是听不见他的话一般,近乎贪恋地看着他,眼角终于是滑落了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