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完,高淙站起身,朝着寿光帝施了一礼,恭恭敬敬道:“方才的话确实是儿臣的托词,当着父皇的面,儿臣不敢说假话。太子妃本人确实没什么过错,只不过,楚家这种妻族,儿臣实在是不敢高攀。”他侧过头,朝着楚郢之看了一眼,“父皇也瞧见了这位方才咄咄逼人的样子,只不过是楚家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子就敢如此,楚家的其他人……呵。”
“殿下为何含血喷人?”楚郢之瞪大了眼,“分明是殿下不分缘由就要休妻,置舍妹与楚家的颜面与不顾,我心中不忿,才来求见圣上,殿下何必要如此诬赖我楚家?”
高淙微微抬起下颌,面上还是笑着的,只是语气却格外的淡漠:“就算是我不明缘由要休妻,也是我与太子妃之间的事情,我若是有错,自有我父皇母后教诲,与你何干?你什么时候有资格过问太子府的事情,又是什么人给你的底气,让你对本宫指手画脚?”
“殿下欺人太甚!”楚郢之涨红了脸,对着高淙怒目而视,“我原本顾及殿下的颜面,有些事并不想挑明,既如此,那今日就一起把话说明白。殿下看不上我们楚家也好,嫌弃舍妹也罢,都不过是托词而已,殿下要休妻的真正缘由,不就是为了先前住在你府里那个小药童。”
楚郢之向前走了一步,盯着高淙的脸,一字一句道:“殿下身为当朝太子,豢养男宠也就算了,现如今还要为了那个男宠而休妻,将错处全都归于我楚家,此种屈辱,我楚家是无论如何不能忍受的。”
在听见“男宠”那两个字的时候,高淙眯起了眼睛,面上的笑意散的一干二净:“我府里先前确实有个药童,去年我在山间打猎,因为失误坠落山涧,为他所救,所以我将人接到府上,难道这种事,也要跟你们楚家事先打招呼?”
“说到这儿,倒是正好有一件事,当着父皇的面,要问问你们楚家了。”高淙偏了偏头,“正是这个药童,前几日因家事要离开陇城,却在两个时辰之后,被人所偷袭,身受重伤。本宫心中一直疑惑,谁会与他一个药童有如此深仇大恨,又是谁能那么清楚他离开陇城的时辰,早早地等在必经之路上痛下杀手。”
“直到有人交给我这个。”高淙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块腰牌,在楚郢之的面前轻轻晃了晃,“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军中之物。”
高淙低下头,看了一眼那个腰牌,冷笑了一声:“别说我与那药童之间,并无别的关系,就算真的如你所说,我们关系匪浅,让我因而疏远了太子妃,楚家就要将他除掉,那将来有一日,若是我因为什么事,得罪了太子妃,楚家是不是连我的命也要一起拿去?”
高淙站直了身体,与寿光帝对视:“父皇,您说,这样的妻族,儿臣还敢要吗?”
寿光帝安静地听完了二人的所有言论,歪着头靠在床榻上,眼帘微垂,不知在想些什么。高淙倒也不急,负手站直,安静地等待。楚郢之却远没有他那般淡定,掌心沁出了汗,几次张口,想要说些什么。
正当他终于在心底组织好言辞,准备开口的时候,一道清冷的女声突然打断了他。
楚映寒徐徐步入殿中,朝着寿光帝深施一礼:“深夜打扰父皇,臣妾心中愧疚,还望父皇恕罪。”
寿光帝目光凝在她脸上,而后轻轻笑了笑:“反正朕今夜大概是睡不了安稳觉了,你有什么话要说,一并说了吧。”
“臣妾深夜前来,是想替抱病在身的家父,给父皇奉上书信。”她说着话,将一直拿在手上的书信奉上,“父皇看了这封信,就会明白楚家的态度。”
作者有话要说:荣焉:在享清闲,勿扰。感谢在2020-07-11 21:17:50~2020-07-12 20:56: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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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不管是高淙还是楚郢之都没料到楚映寒会在这种时候出现, 二人的表情在看到楚映寒时变得十分精彩,大殿内原本剑拔弩张的氛围也在顷刻之间烟消云散。
寿光帝托着腮,噙着笑意打量自己这位平日里安静沉默到近乎没存在感的儿媳, 而后回头朝着韩让看了一眼, 韩让立时会意,快步上前接过了楚映寒手里的信函,送到寿光帝面前。
殿内突然就安静下来,只剩下寿光帝拆开信函翻动纸张的声音。
从高淙的角度,能隐隐约约地看到渗透到纸背面的墨迹,却无法知道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他微微侧目, 看了一眼神色竟然比方才还要紧张的楚郢之,唇边勾出一个玩味的笑意,转向几步之外神色淡漠的楚映寒。
先前娶妻也好, 如今想要休妻也好, 都不是因为楚映寒本人, 而是因为她身后的楚家。大婚几年以来,高淙与自己这位太子妃说话的次数有限,更不了解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只记得她沉默寡言,是个极安静的。今日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行宫, 倒是让他有一些意外。
寿光帝缓慢而又认真地看完了信,当着几人的面,回手将信纸凑到烛火前点燃, 看着它化为灰烬落在地上,轻轻搓了搓手指。一旁的韩让立刻拿着湿布巾上前, 让寿光帝擦手。
等所有的流程都结束之后,寿光帝才朝着楚映寒道:“你父亲及你们楚家的态度,朕已经明白了, 并且替朕转告你父亲,朕的态度与他一样。”
他稍稍坐直了身体,朝着高淙抬了抬下颌:“淙儿留下,你们都下去吧。”
楚郢之讶异地抬起头,他没办法接受寿光帝对于此事的态度竟如此平淡,分明是要放过高淙的意思,忍不住又道:“陛下!那舍妹所受的委屈……”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楚映寒冷冷地打断:“我受没受委屈,与四哥有什么关系?”
她敛着眉,面色深沉:“四哥虽然是我的兄长,但我毕竟仍是太子妃,又是谁给了你底气,来过问我太子府的事情,并且,胆大妄为地瞒着父亲,还代表楚家,闹到了圣上面前?”
楚郢之难以置信地看着楚映寒,当着寿光帝的面,他有许多话无法说出口,最终只是道:“小妹,我是为了你好,你……”
“劳烦四哥收了自己多余的好心想想自己吧,爹爹让你即刻回府,他大概有许多话想要问你。”
楚映寒说完,朝着寿光帝深施一礼:“臣妾告退了。”
“嗯。”
寿光帝懒洋洋地应了一声,看着楚映寒施施然退下,楚郢之稍一犹豫,终还是施礼之后,也退了下去。
寿光帝将这二人细微的动作和表情都收入眼底,而后轻轻笑了一声,又冲身旁守着的韩让摆了摆手:“你也下去吧,朕也有话要问问淙儿。”
韩让下意识地抬头朝着高淙看了一眼,才应声道:“是,陛下。”
殿内只剩下父子二人,寿光帝索性歪在软榻上,抬眼看着高淙:“还是执意要休妻?”
“是,父皇。”
“我以为从刚才你应该看的出来楚家的态度。”寿光帝淡淡道。
高淙晃了晃脑袋:“方才太子妃从进到殿内一句话都没与儿臣说,那信上写着什么,儿臣也没看到。他们楚家打着什么主意,我怎么知道?”
“在朕面前用不着耍这些小心思。”寿光帝瞥了他一眼,“你会不知道当日的刺杀是那个楚郢之自作主张?你故意休妻得罪楚家就是为了引他出来,今日陪着他闹了这一出无非是想让朕知道,背后有人在教唆他故意针对于你。”
高淙微躬身,面上没有丝毫讶异:“父皇英明,儿臣就知道一切都瞒不过您。”
“呵,”寿光帝轻轻笑了一声,“不过今日倒也让你试了出来,不管这几年来你如何冷待太子妃,你的那位妻子,还有她背后的岳家,倒都是站在你这边的。楚霜早年为国征战,留下一身的伤病,今日又托着病体给朕写了信,朕不能不动容。所以,休妻的闹剧就到这儿吧,今后也不准再提。”
高淙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干脆地应声道:“儿臣知道了。”
“你母后当年为你定下这桩亲事,可是费了不少的功夫。”寿光帝道,“你那位太子妃……将来确实是个合适当一国之母的人。”
高淙微静默,而后站直了身体:“多谢父皇。”
他朝着寿光帝脸上望去:“既如此,儿臣就不打扰父皇休息了。”
“等等,”寿光帝突然开口,“你府里那个药童,究竟是怎么回事?”
高淙微怔,随即笑了起来:“父皇不会真的相信那个楚郢之的话吧?”
寿光帝抬眼,目光灼灼落在高淙脸上,许久之后,才缓缓道:“淙儿,朕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
他说着话,伸手拍了拍手边的床榻,“越高的位置,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多。你将来若想坐在这里,有些东西,是必须要放下的。”
高淙深深吸了口气:“儿臣明白。”
“虽然休妻的事不准再提,但你平白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朕总要给楚家一个交代。就罚你回去禁足十日,监国的事务,就在太子府处理吧。”说完,寿光帝抬了抬下颌,“太子妃应该还没走,你与她一起回去吧。”
高淙敛眉应声:“是。”
高淙心事重重地从殿中退出,立时感受到山间吹在身上的夜风。可能因为行宫建在山里,地势略高,他抬起头的时候感觉到头顶的星空都比陇城里的璀璨。
“殿下。”
清冷的女声从身后响起,高淙回过头,果然看见了楚映寒。
楚映寒点了点头,她身后的侍女立刻上前,奉上一件披风。
“夜间风凉,殿下披上吧。”楚映寒淡淡道。
高淙微偏头,凝视这位从未入得他眼中的太子妃,许久之后,轻轻笑了一声:“看来先前是我不够了解太子妃。”
楚映寒毫不畏惧地回视他:“没关系,我也不怎么了解殿下。”
她收回视线,将手背在身后,仰头看向漫天的繁星:“我知道当日殿下心中并不愿这桩亲事,不过殿下不知道的是,我亦然。但是我们都没得选择,从我嫁入太子府的那一刻起,我,还有楚家,就已被绑在了太子这艘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高淙微眯眼,而后轻轻笑了一声:“既如此,本宫休妻岂不是成全了你?”
“殿下不会以为我是楚郢之那个蠢货吧?”楚映寒嘲讽道,“若是当年我未出嫁的时候,或许可以相信纪王,到了今日这个地步,临时换阵营,怕是已经来不及了。就连圣上,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察觉到高淙看向自己的目光带着讶异,楚映寒面上也没什么变化:“殿下近段时日种种所为,无非是想让圣上看到纪王的百般图谋。这么多年以来,虽然殿下与纪王明争暗斗不少,但圣上一直在各个方面维持着你二人之间的平衡,若是有人想冒失地打破这种均衡,便是犯了圣上的大忌。”
“殿下想的到,纪王自然也清楚,因而,在这种时候他还执意拉拢楚家,要的可不是楚家这个助力。”楚映寒轻轻道,“只不过是想借楚家的手,奠实殿下的错处,让殿下失去圣上的信任。也只有楚郢之那种人才会相信,纪王是真心实意想要与他结交。”
“他也未必是真的相信高淳。”高淙安静地看着楚映寒,淡淡道,“作为楚家不受重视的庶子,他急于想要找到一个出口。高淳正是清楚这点,才会一再的从他那里下手。”
说到这儿,他微微停顿:“你倒是比我想象的要聪明的多。”说到这儿,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夜间的空气,“休妻的事情父皇不准我再提,此事也就到此为止。不过,你也别指望凭此就能让本宫对你刮目相看。”
“殿下多虑了。”楚映寒平静道,“我对殿下从来没什么指望,像以前那般清净于我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高淙发出一声轻笑,而后转过身沿着石阶向下走去,声音在夜空中回荡:“父皇命我与你一起回府。还不快走?”
楚映寒微垂首:“是。”
车马都驻于行宫之外,二人走出大门,刚好遇见驻马的梁忠父子。高淙示意楚映寒先上马车,自己扬了扬唇:“这么晚了还因为我的事儿将太尉大人折腾过来,实在是抱歉。”
梁忠看了他一眼,轻轻摇头:“殿下客气了,我今日过来是为了圣上。”说完,大步进了门。
梁稷朝着高淙行礼之后,也要跟进去,高淙却突然开口叫住了他:“梁稷!”
梁稷脚步微顿:“殿下有事吩咐?”
高淙回头看了一眼几步之外的马车,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被风拂起的车帘,而后收回视线:“我被父皇禁足十日不得出府,你再去荣焉府上的时候,记得帮我知会苡仁一声,等解了禁,我再去瞧他。”
话落,也不等梁稷回应,翻身上了马,朝着一旁的马车夫命令道:“回府。”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陪我姐去夜市我也是拼了。感谢在2020-07-12 20:56:19~2020-07-13 17:58: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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