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蓝鸢刚问出口,就看到两个身影从山上走下来,都穿着焰山派的暗红色校服,只能看清一高一矮。
张炎跑上前去喊道:“少爷!”
顾晏和齐玉朝他们的方向走过来,对他施以一礼,蓝鸢也还礼,这才看清这两人是顾晏和齐玉。
蓝鸢道:“方才晚饭时,顾掌门说你累了,先回房歇息了,怎么这时候才从山上下来?”
顾晏有些尴尬,挠头道:“我……我只是练得晚了些,确实累了。”
蓝鸢笑道:“你有上进心是好事。”
齐玉道:“大少爷是未来掌门的继承人,自然要功夫精湛,才能承担起光大门派的重担。”
蓝鸢点点头,微笑道:“许久没见了,看来你很好。”
顾晏表情有些复杂,苦涩道:“多谢蓝公子挂念。”
齐玉又道:“大少爷今天也累了,我送你回去歇息吧。”
顾晏抢道:“夜里风凉,蓝公子身子弱,不宜吹风,也随我们一同下山吧。”他抬眼看了看齐玉,齐玉并无表情,也没有表现出不满,只是点了点头。
齐玉和顾晏走在前面,张炎扶着蓝鸢走在后面。
张炎道:“公子,今天你与夫人合奏的乐曲真是好听,我从未听过这么好听的乐曲。”
蓝鸢道:“那是阿鸰谱的曲子,我只是与他合奏而已。”
张炎又道:“这曲子,你打算什么时候在乐坊演奏?”
蓝鸢想了想道:“这个月初十,我会在乐坊演奏。”
张炎兴奋道:“到时候一定很多人会来听的。少爷,你说是不是?”
顾晏忽然被叫道,僵硬地回头看了看,就看到张炎期待的眼神,他“嗯”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蓝鸢敲了敲张炎的头道:“你这孩子,今天怎么这么多话?”
张炎吐吐舌头,调皮一笑。
顾晏走在前面,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他知道,张炎是故意说给他听的。虽然这份心动,他不能表露出来,但天长日久,他总会长大的。
第38章 琴剑和鸣
冬日的天总是黑得很早,刚吃过晚饭,天就黑了。
白鸰收拾好桌上的乐谱,便披上棉衣出了门。他命人寻了几株红梅种在院子里,如今已入腊月,红梅都开了,甚是好看。他喜欢这样浓烈艳丽的颜色,喜庆热闹。而蓝鸢喜欢素净的白梅,高洁安静,正是人如其花。
他踮脚折了几只红梅,拿在手里闻了闻,味道并不浓,但好闻得很。他又去库房找了一个白瓷瓶,勉强能用,便将梅花插了起来,放在卧室的窗口。红烛映着红梅,室内散发着梅花的清香,颇有情趣。
顾清遥从外面回来,在外间放好宝剑,刚走进来就闻到了梅花的香味,又看到白鸰站在窗前对他一笑,那画面真是美极了。
“夫君,你看我折的梅花,好不好看?”
顾清遥脱下外衣,挂在屏风上,走过来捏捏他的脸道:“不如你好看。”
白鸰冲他吐吐舌头,“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可惜现在冬天了,也种不了别的花了,等开春了,我还要在后院种上别的花,烈焰山离洛阳近,这里的牡丹品种一定极好,我们就种牡丹好不好?”
顾清遥坐在床边,拉着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笑道:“好,鸰儿想种什么都好。”
白鸰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抱着他的脖子,“不仅要在院里种,我看这山上许多地方长的都是杂草,不免浪费,不如请些工匠来开垦,然后种上各式花卉,然后拿到山下的集市去卖,也可以增加焰山派的收入呀!”
顾清遥噗嗤笑出来,捏捏他的鼻子:“果然是焰山派的掌门夫人,这么快就开始操持家业、开源节流啦?真是贤惠的小媳妇儿!”
白鸰不满地瞪他一眼,“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你别瞧不上这点小钱,这可是我想了很久想出来的办法。免得别人说我这个掌门夫人只会吃喝玩乐,半点也没有主母风范。”
顾清遥笑道:“谁敢这么说?我先打断他的腿!我的鸰儿不仅才貌双全,还是个勤俭持家、聪慧伶俐的妻子。”
白鸰骄傲地仰起头,被夸得美了,凑到他脸颊亲了一口,“夫君快去洗漱吧,我们该休息啦。”说着站了起来,催促顾清遥去洗漱。
顾清遥却慢吞吞地站起来道,“不……以后……我会每晚去客房打坐练功,每个月只有初一和十五才回来休息。”
白鸰惊讶地望着他,“为什么?你不喜欢和我一起……一起睡吗?”
“不、不是……我不是说过嘛,从前的确是我太霸道了,不该总是强、强迫你的。而且我也打听过,过度房事,对你的身体有损,会……会折损你的寿命。”顾清遥越说声音越沉重。
白鸰却有些不解,“你竟然连这种事都打听了?你是找谁打听的?”
顾清遥吞吞吐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这你就别问了,反正,我们说好了要白头偕老,你就要健健康康的,否则我一个人孤独终老了,还有什么意思?既然你是我的妻子,我就该爱惜你的身体才对。”
白鸰忍不住笑出来,“是,过度房事的确会折损寿命,但是我还年轻,况且我们才成亲不到一年,不能算是过度。就算你要克制,也不必每月只有两次呀,夫君你真的能忍得住吗?”
顾清遥仍然坚持道:“我知道你体贴我,可我不舍得委屈你,以后你想吃肉就吃肉吧,不必为了我一直吃素。而且这段时间,我的确太过沉溺于美色,练功上也退步了些,我好不容易才拿下高手榜前十名,可不想下次就被人顶了掉。所以我决定,要清心寡欲,适度为之,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白鸰憋笑道:“好,既然夫君这么说,我便听从你。”
顾清遥点点头,仿佛下了什么决心,又穿好了外衣,拿起宝剑,出门去了客房。
白鸰笑着摇摇头,自己钻进了被窝。
顾清遥血气方刚,不仅体力好,体温也是极热的,有时两人亲昵之后,自然是大汗淋漓,虽说疲惫,睡得也香。可如今他不在了,白鸰只觉得被窝里冷得像冰窖。从前他经常把手脚伸到顾清遥的身上暖着,可如今伸出去,只有冰凉的床铺。
白鸰自己躺了一会,怎么也睡不着了。他下地又在炭盆里添了些炭火,搬到离床铺更近的地方,伸出手烤了一会,才暖和过来。
他拿出琴,坐在桌前,拨出了一曲《平湖秋月》,正是在碧海山庄那时,为隔壁的顾清遥清心之用弹奏的曲目,他幽幽地弹完一曲,也不知顾清遥去了哪间客房,正想着他若是听到了,也无法给自己一点回应。
他正想着,便听到院中响起一声嗡鸣,带着金属特有的清脆和重量,听起来像是玉石敲击剑身的声音,白鸰听懂了,那是他的回应。
嗡鸣响了三声,便安静了下来。
白鸰收起琴,安心地睡了。
第二天一早,白鸰正睡得迷糊,就听到院子里练剑的声音,剑锋凌厉,在清晨的空气中呼呼作响。白鸰被吵得睡不着,愤怒地草草穿上衣服,就准备出去吼顾清遥,谁知打开门一看,竟然是顾晏。
白鸰惊讶大过了愤怒,“顾晏?怎么是你?你大清早不睡觉,在院子里练什么剑?”
顾晏停下来,白了他一眼,“有的人不也是大晚上不睡觉,在房里弹琴?还搞个琴瑟和鸣,吵得人睡不着觉!怎么我早上练练剑就不行了?”
白鸰被怼了,心里很愤懑,不得不怼回去,“谁让你非要在这个院子住的?早就让你去中院住,你非不去,现在怪谁?”
“你……”顾晏气得剑指着他,恨不得刺他一剑。
白鸰不但不怕,还要得寸进尺,他手里没有剑,就用手指着他,另一手掐着腰,“怎么?你还敢对我动手不成?我可是你的小婶!要让你小叔知道了,非要罚你去跪祠堂不可!”
顾晏目瞪口呆,长这么大终于明白什么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手无缚鸡之力,竟然敢这样挑衅自己,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他气道:“天底下哪有你这么不讲理的小婶!就会欺负小孩子!”
白鸰啧啧了两声,“你还小孩子?你才比我小两岁而已,少在这里装小孩子了。”说着摆摆手,“你要练剑就去校场练,不要在这吵到我睡觉,”他打了个哈欠,“你不去校场,我就去校场告诉你小叔叔,看他怎么收拾你!”然后回房“砰”地关上了门。
“你……”顾晏气得跳脚,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气得收了剑,气冲冲地上山去了校场。
第39章 除夕之舞
转眼间到了腊月年底,这是白鸰在烈焰山过得第一个除夕。
虽然烈焰山名为烈焰,但却是个山清水秀、四季分明的地方,到了腊月,山上白雪皑皑,枝叶凋零,唯有青松还带着些许绿色。然而今年的顾家院子里,因为白鸰种上了红梅,让整个院子都增添了一抹生机。
焰山派的弟子们有家室的都下山回家去了,有些弟子是从小收养来的孤儿,有些门客是漂泊江湖的浪子,万家团圆时,他们却无处可去,便留在山上同顾家一起过年。
今年顾家办了喜事,多了掌门夫人,春节也热闹了许多。白鸰破天荒地一大早便起来了,写了对联、熬了浆糊贴在大门口。上联是:青山白雪映烈焰余辉,下联是:遥知红梅唤百鸟归来,横批是:春满家园。他的字极好,清雅秀气中带着些许活泼俏皮,字如其人。
门客和弟子们有的带着酒、有的带着瓜子点心、有的带着鸡鸭鱼肉,陆续进了顾家的大门,皆对门口的对联赞不绝口,不仅书法好,文采也好,且不像平常的吉祥话那样俗气,颇有韵味。
蓝鸢走到门口,白鸰穿着一身火红的棉袄迎了出来,拉着他道:“阿鸢你可来了!我都等你一上午啦!”
蓝鸢抬头看看他写的春联,一眼便看出了玄机,笑道:“阿鸰不仅书法好,这文采也是极好的,短短的两句话,就把你和顾掌门的名字都囊括在内了,就怕别人不知道这是你们家了!”
白鸰嘿嘿一笑,他自然是故意的。这对联是他昨夜想了一宿想出来的。因为这个除夕对他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这是他自从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在自己的家中过年。不再是漂泊无依,而是有了属于自己的家。他自然要贴上自己写的春联,装饰属于自己的新家。
顾晏从他们后面赶上来,抬头一看,果然这对联里可不就藏着他们俩的名字吗?他冲白鸰吐吐舌头,“玩弄字眼!文采好了不起啊?”
白鸰也冲他吐吐舌头,“文采好就是了不起啊!你能把我怎么样?”
顾晏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对蓝鸢施以一礼,自己进门去了。
白鸰也拉着蓝鸢进去,问道:“顾晏这个小猴子,他还经常去骚扰你吗?”
蓝鸢道:“说什么骚扰?那宅院本来就是顾掌门买的,他要去本就无可厚非。不过他最近没怎么来了,只是偶尔去乐坊听我弹琴,毕竟那里是生意场,他花了钱,要来听琴我总不能赶他走吧。”
白鸰想了想,转移了话题,“阿鸢,我又写了新的乐谱,你来帮我改一改,年后也可以在乐坊弹奏了。”说着拉着他去了自己的房间研究乐谱了。
年夜饭,在顾家正院大厅,主人坐在正桌,其他人分了几个小桌,烤着暖暖的火炉,吃着热腾腾的饭菜,热热闹闹地喝着烫过的美酒。
酒过三巡,众人都来了兴致,顾清遥想起那日他们从武林大会回来的路上,白鸰与蓝鸢在青山绿水间合奏的情形,不免怀念,便提议趁着除夕佳节,两人再合奏一次,也好让当时没能听到的弟子们听一听这美妙的乐曲。
白鸰倒是没有意见,他看了看蓝鸢,见他微笑着点点头,便取出了二人的琴,在大厅中间并排而坐,二人对视一眼,两双玉手放在琴弦上,便流淌出琴音铮铮。
依旧是《高山流水》,只是比那日在山间听起来,少了些缥缈高远,多了些温情脉脉。众人从未听过这般美妙动人的音乐,尤其是二人合奏,仿佛房屋都在为之震动,不过几丈宽的大厅充满了清丽的乐声,真真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了。
一曲毕,所有人一齐激动地鼓掌,纷纷赞叹。
顾清遥又开心又得意,对白鸰道:“鸰儿,你和蓝公子弹得太好听了,不如再来一曲如何?”
众人也纷纷附和,“听说蓝公子在山下彩云镇的乐坊做教习师傅,琴艺是一流的!今日一听果然是名不虚传!”
“是啊!咱们都是练武的粗人,也不懂什么琴棋书画,难得今天大开眼戒……哦不,是耳界!哈哈!”
“有时听到夫人弹琴,觉得已经是仙乐,今日听二位合奏,简直比仙乐还要仙乐了!”
焰山派众人知道白鸰与蓝鸢的出身,但他们大多也是劳苦平民出身,对此倒也颇为同情,再加上掌门的威严在此,并不敢对他们有所轻视怠慢。
顾清遥道:“鸰儿,大家都爱听,你们就再弹奏一曲吧!”
白鸰却摇摇头,“合奏夫君已经听过两次了,大家也都听过了,没什么新鲜的。既然今天是除夕,大家一起守岁,兴致这样好,还是应该来点新鲜的。”他说着便站了起来,将外面的红棉袄脱了下来,露出里面洁白如雪的中衣,又去取了一件白色绣着暗纹的广袖长袍套在外面,白衣飘飘,翩翩佳人。
他走到大厅中央,对蓝鸢点了点头,蓝鸢手抚着琴,指尖轻拨,弹出了一曲《春江花月夜》。白鸰随着乐声舞动身体,修长的手臂挥动,广袖飞扬,轻巧地跳跃、稳步地旋转。他虽然身形不高,但比例极好,手脚都颇长,腰肢又细又软,舞起来既似女子般柔情似水,又有男子的阳刚劲道,甚是飘逸灵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