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朝中这档子事,杨晔不禁就想念叨一句:“但愿宋庭游今年选对人,否则又多几个同他作对的,恐怕得气出个好歹来。”
“自先帝爷起,朝中那帮老狐狸便爱结党营私,说怪不怪了。”
季崇话音刚落,两人便听沿河里咚的一声闷响。
“快来人啊,有人跳河了!”
两人闻声而去,未赶到事发地又听一声落水。
河边这时候人不多,少有的几个都围去了河边,只见幽绿的河水中晕开一层层涟漪,季崇命手底下的人前去施救,却还未下河就瞧见后跳下去的人拖着落水之人爬了上来。
“张铁虎?”
杨晔看着浑身湿透了的强健男子。
“监考大人。”
张铁虎回应了一声,双方都有些惊讶,随后张铁虎把拖着的落水人放下,使劲拍了拍他的脸,施救的快,男子呛了两口水后又醒了过来。
杨晔见男子一身素色长衫,脸如白面,文文弱弱的模样俨然便是个读书人。
“你没事吧,好端端的如何要跳河?”
杨晔闻言询问:“你是自己跳河的?可是因为乡试失利?”
季崇冷嗤了一声:“文弱书生也就这点子脾性,失利了还能再来,何故于把性命也给丢了。”
那书生竟哭了起来,张铁虎安慰:“两位大人说的也不错,科举以后还有机会,若是把命丢了岂不是再没有机会了,再者父母兄弟得知你丧生,那该得多痛心。”
书生呜咽道:“大人有所不知,小生这已是第三次参与乡试,此次考试信心满满而来,谁料在租住的宅子里,竟听闻同在宅子的富家少爷说知道此次乡试考题,乡试有失公正啊!”
“大胆,科举历来公平公正,休得胡言!把这因科举失利妄言的书生抓起来,今日之事谁人也不得置喙,否则抓进打牢里。”
杨晔忽然厉声呵斥,围观的百姓吓得一个哆嗦,士兵把百姓驱散:“散了,都散了。”
“冤枉啊大人!”
连同着张铁虎,两人被带走。
杨晔未把人带回官府,而是私寻了个地询问书生:“此事兹事体大,你且把事情仔细道来。”
书生从地府门前走了一遭,一时间倒是不想寻死,脑子清明了,可没想到又被官府的人抓住,心下胆怯不已,本以为要被定罪,今下又见杨晔再度问及科举之事,急忙跪地将所知之事回禀。
原书生是小县中的考生,家里做了点小买卖供书生读书,科举花费本就大,多次未曾中举更是艰难,虽然家里是难了一些,可举家支持书生,倒是也不觉得那么苦,书生持之以恒的考试,几次备考,经验也丰富了许多,今年原是信心高昂参考,父母也多给了些盘缠,托人在省城租住了一处舒适些的宅子。
宅□□同租住了五人,有三个是家境富足的少爷,几人住的还算和谐,其中一名少爷便同其余几个考生透露知晓此次的考题,免费像几人透露了一道诗赋题,称若愿意花上二十两银子,还愿卖出两道考题,也就是一道考题十两银子。
书生坚决不信考题会泄露,而另外两位少爷想都未曾想便买了考题,另一个和自己境况差不多的考生竟也借了钱买了两道题。
如此也就罢了,四人竟然联合起来嘲笑书生穷清高,书生的心气本也高,如此受到侮辱心境自然也不会多好,然让书生真正万念俱灰的是坐进考场里,还真瞧见了一模一样的诗赋题,这才得知那少爷所说是真,考试结束后,几人寻到他,皆是满面春风,嘲笑其错失良机。
书生既觉受辱,又觉原本公平的科考失了公正,贫苦出身的考生全然无望,一时想不开便投了河。
“乡试的考题是翰林院出的题,能泄露出去也必然和那些老东西脱不了干系,他们可是当皇上开创了武举就不会管科举了!”季崇怒声道:“老夫定然要把此事回禀于皇上,切不可让那些东西费钱就能买功名!”
杨晔心情倒是平和些,历朝历代都会有这种情况,只要是考试,就会有涉及作弊的行为,他参与科考的时候虽然未曾有听说有卖考题的事,但也有曾听说过别的作弊行为。
“外公别生气,事关重要,既然本次科考已经不公正,禀告皇上是一方面,捉出背后泄题之人也势在必行,不如外公先回去复命,我暗中留下把事情查清楚,如此一来也好跟皇上交待,亦省的打草惊蛇。”
季崇思量片刻,吐了口浊气:“如此也好,老夫把刘猛留下,再给你留两个身手好的人,尽快把事情查清楚。”
杨晔在城东的一间小客栈里先行住下,打发书生先回住处,顺势去打听卖题考生的家境及其住址,暗中又让刘猛乔装跟著书生回去,看着卖题考生的动向。
一番安排下来,杨晔发现张铁虎还一直跟着他不曾走,他问道:“你如何还不走?”
“大人也没让学生走啊。”
“你倒是老实!本官见你乡试有名,可已报信回家了?”
张铁虎道:“让认字的书生写信回去了,学生在县城里找了处活儿干,比县城的来钱快些,干上几个月,入京的盘缠也差不多够了。”
杨晔道:“如今你已经是武举人的身份,家里自然会有商贾上门寻求庇护,怎么缺少一点盘缠钱?”
“大人有所不知,武举方才开创,多数人还是瞧不上大字不识的武生,这虽然中了举人,可愿意上门的商贾也并不多,再者小生也不懂得生意,做生意的人精明的很,若是学生贸然应允庇护他们,暗地里打着学生的名号,只怕干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杨晔思及,想来也是,几十年纪朝重视科举,天下百姓早已经对科举的崇尚根深蒂固,潜意识里觉得跟着科举老爷才有出路,天下百姓能看得清当今天下局势的又有几人,天高皇帝远,一时间如何又知道皇上看重什么,纪朝又多缺乏擅武人才,思维尚未转换过来,自然是不太看得上武举人。
再者,张铁虎说的也不错,商贾精明,并非是一般人可掌控住的,若是能压制住自然可以为自己所用,成为赚钱的利器,但若是控制不住反遭控制,到时候举人就成了商贾为非作歹的护甲。
没想到张铁虎看起来憨憨的,这些大事上头脑倒是清明的很。
杨晔想了想,武举会试他不是监考官,出题也是皇上亲自出,如此当是无碍:“既然你在省城,那就留下给本官办事,彼时回京,你同本官一道。”
张铁虎眼前一亮:“若是能和大人一道前去京城,也省的学生赶考走弯路了。”
杨晔笑了笑:“虽在省城,你可也别把练习的事情落下了。”
“是。”
次日,张猛前来汇报,那卖题的考生和买了题的自打考试结束后便出去日日宴饮,还有意于去巴结京城来的官员。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16 22:25:18~2020-07-17 21:43: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轩小殊 30瓶;DCM52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前去打听虚实的书生张启不日也来回报,书生当日回到宅子,做低讨好卖题之人,几人正在兴头之上,书生假意恭维靠拢,夜里几人便带他同去夜宴,见了一位大人,是彼桑县的县令。
“当夜几人对县令十分殷勤,几杯酒下肚,县令也被吹捧的愉悦,随后硬气的像大家承诺,若是能拿出五百两银子,会试也可得知题目一二,若是不放心,大可等乡试放榜以后再做决定。”
“几人皆应承要回去筹钱,卖考题的极为信任县令,言里言外间透露出先前的考题便是从县令那儿买的。”张启气愤至极:“县令见小生寒酸,席间多与三个家中富裕的考生喝酒,少有同小生谈话,并还拿小生取笑,说是小生同县令买考题,可少小生十两银子。”
杨晔微眯起眼:“这帮人当真是胆大至极!”
这怀桑县令,他不甚了解,若是在京城,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儿可能还知道个一二,这地方小官儿还真不知道。偏远之处当官儿也确有不少远的好处,贪污受贿起来,还真不容易被抓到。
“你且先别着急,本官定然会彻查。”
宽慰了书生,杨晔派他先回去继续盯着几人,当即又派了刘猛前去暗中调查怀桑县令。
又过了两日,乡试成绩放榜,杨晔特地去看了上榜的名字,据书生所说的几个人皆是榜上有名,但名次并非是最出色的,皆是在十到三十名之间,不过张启的则要次许多,已经是在吊尾行列。
乡试人数达数千人之多,另外几人能在此番排名上已经是极好的排名,几人若真是作弊考上的,那倒是还有点作弊水平,没有直接作弊到前三甲去,彼时在风口浪尖上必定暴露。
正是因为十分娴熟,不禁让杨晔怀疑几人先前的考试中是否有作弊。
为此,杨晔又差遣了人前往几人的户籍地去查询几人在学堂的表现情况。
刘猛探到的消息来看,几名书生应当有意结实京中官员,由此想要得到靠山,但先前乡试未曾放榜,并无官员愿意搭理几人,如今虽然乡试放榜了,却也并非前三甲,想得到京官的青睐,若无门道,那也是极其不易的。
杨晔抓住这一点,假装想要招揽人,于是让张启引线,把几个人带到他这儿来。
“他们四人听说大人要见他们十分高兴,愿意前来,并且得知小生认识京官,对小生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杨晔问道:“你可说清了本官想带两个门生,前来投们的书生众多?”
“小生按照大人的意思说了,并未直接挑明大人想见他们四人,是在谈话之间无意说出认识大人,几人不信时展示了大人的信物,卖题的考生十分上道,径直哀求小生带他们来见大人,小生故作为难,那三个富家少爷还给了小生二十两银子。”
“干的不错,你回去告诉他们,想来见本官,需得准备厚礼,彼时本官会在酒楼设宴,招待他们。”杨晔轻笑:“可知如何婉转的说明白?”
书生应声:“小生有大人点播,知如何引他们入套。”
夜里,杨晔为展现出自己是一个贪官形象,在省城最好的酒楼里定了一处雅间,这方才放榜,酒楼人不少,按照逢考商贾必然大赚的套路,酒楼价格涨的有些离谱。
临来监考时,阿喜为了让自己早点回家,走前给的钱并不多,当然,再不多也是心疼他的媳妇儿,悉数还是有两百两银票,自己花钱也不是很大手大脚,来时就算连季崇的花销多数都是算自己头上,那也是绰绰有余了。
只不过他这外公实在是缺德,他好心给报销了他的费用,好处没讨着不说,还让季崇认为自己很有钱,走的时候又把他给剥削了一遍,说什么男人身上有钱就变坏,怕没他盯着,自己假借着查案为由留于省城花天酒地。
他现在严重怀疑阿喜是不是季崇给教坏的。
这么层层剥削,他已经有些囊中羞涩了,本想着给刘猛借点钱,可那大老粗一掏口袋四个空,境况也比自己好不了多少,时下若是不摆阔,定然会惹几个书生怀疑,但是咬着牙定了雅间,再来一桌酒席,他接下来的日子就得去睡大街。
正在他权衡着是去睡大街好,还是降低办案效率好些时,酒楼掌柜的有意无意的盯着他瞧,杨晔正想着是不是被老板看出了为难,就听见老板道:“先生可认识杨老板?”
杨晔疑惑,试探着问:“哪个杨老板?可是文阳县的杨成?”
“哎哟!”老板赶忙恭敬做出请的姿势:“杨大人!您快往楼上请。”
“你如何认得本官?”
他可是穿了便衣出来的。
老板面露笑意:“昔时到文阳县做生意,同杨老板谈成过好几桩生意,知道杨老板有个兄弟在京城做官儿,草民虽几次登门拜访,却也未得见杨大人,方才见杨大人的面相与杨老板有几分相似,瞧着年纪也差不多,这才大胆问了两句,没成想还真是大人。”
“草民的小店在文阳县多得杨老板照拂,如今杨大人亲临小店,草民定当做东答谢。”
“这如何使得。”杨晔正色道。
“大人可千万不能客气,草民知大人今下是朝廷命官,多有不便,可抛开官职来说,您是杨老板的亲弟弟,如今到了省城,草民怎有不做东的道理,若非怕大人公务繁忙,草民还当请大人上寒宅一坐。”
杨晔道:“如此一来倒是不好拂了老板美意了,不日本官同兄长书信一封,还得让兄长好好答谢老板,本官公务繁忙,无法在文阳县做东招待老板,只得委托大哥了。”
“大人客气,此乃草民之荣幸。”
杨晔一本正经的打着官腔,心下却是美滋滋,没成想大哥结识的生意人已经布及到了邻省,重要的是还能在关键时刻帮自己一把,倒是也不枉大哥这些年劳心劳力了,若他知道此事,想必也会高兴。
天刚刚擦黑,几个书生倒是真的来了,不过此前来的只有那三个富家少爷,家境贫寒的并未曾到来,张启说是买题又见了怀桑县令,早欠下了一屁股的债务,今下实在是拿不出钱财再过来了,那书生为此还感到十分懊丧。
杨晔端着一张脸,三个书生忙不迭把准备的厚礼送了上来,他斜着眼瞧了瞧,礼盒逐一拆开,其间有上好的瓷器,也有古董茶具,更盛的直接装了金元宝,到真算得上是厚礼,他不置可否,同随行的侍从使了个眼色,侍从把东西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