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季星眠也没想到他只同意了让人画,封无昼就能牵着他的手画这种东西,尤其是画中那人的脸。虽然五官乍一看上去并没有相近之处,但若是仔细观摩,季星眠还是能从一些细节处的地方窥见自己的一些影子。
连画画也不自觉地会画成他,这点细节让季星眠羞窘之余心底又隐约生出一丝隐匿的欢喜,一时间矛盾极了。
“师兄喜欢吗?”封无昼抱着他连声追问,“喜不喜欢?”
季星眠哪里敢说喜欢,生怕这人得了甜头之后刹不住车,又要给他画出另一副出来,那他岂不是挖坑给自己跳。
“不喜欢!”
“师兄撒谎。”封无昼凑过来挨着他蹭,“师兄明明就喜欢极了,我都听到了。”
季星眠:“……你在哪里听到的?”
“当然是从师兄心里听到的。”封无昼答得理直气壮,之后又哼哼唧唧地开始抱怨,说季星眠先是说话不算话,现在又来口是心非……
还学会先告状了,季星眠听得又好气又好笑,抬手捂上他喋喋不休的嘴,“那你要怎么样?”
“我要怎么样都可以吗?”封无昼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声音因着阻隔而有些含混不清,“师兄什么都答应我?”
“你要什么我没答应过。”季星眠略不自然地偏开视线,想想有些不解气,又轻轻在他脸上掐一下,“惯会得寸进尺。”
“那还不是师兄惯的。”封无昼弯着眉眼笑起来,把他的手捉下去,又黏黏糊糊地过来亲他,“师兄……师兄……”
封无昼亲一下就叫他一遍,季星眠刚清明不久的头脑又开始发晕,恍惚间觉得自己被抱了起来,然后轻轻放在榻上。
这一下让季星眠瞬间清醒,心底生出些许紧张的情绪,手指无意识地揪着封无昼的衣襟,不敢抬头看他。
而封无昼做完这些便停了下来,只一下没一下地顺着他的头发,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师兄。”良久的沉默过后,封无昼终于开口,声音却多了几分正经,“我可能要出去一趟。”
短暂的迷茫过后,季星眠很快意识到这个出去可能并不是普通的出门,封无昼大概是要出去做什么事,而又不确定此行的结果,才这么郑重其事地跟他交代。
所有的旖旎都散了干净,季星眠心底突然生出一丝不安,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你要去哪?”
封无昼轻轻握住他的手,直视着他道:“去杀一个人。”
如果是在以前,封无昼大抵是不会如此坦诚的,他更可能是半真半假地编一个借口,再用季星眠对他的信任将事情糊弄过去。
但最近发生的事和季星眠对他说的话却改变了他的这一想法。
谎言不可能瞒一辈子,一个谎言的塑造要用更多的谎言来补,也不是所有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做的事情都能被人坦然接受。
刚确认心意的时候季星眠便说过希望能跟他共同面对,封无昼听了,却还是选择单独赴约,结果却险些让他遗恨终生。
如果不是他为了瞒住季星眠而施法让他沉睡的话,即便是莫叙提前在季星眠身体里种了蛊,季星眠也不该是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控制得那么彻底。
“师兄,我会回来的。”封无昼倾身过来在他唇边轻吻,“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见你。”
季星眠沉默,他想问自己能不能一起去,却又清楚地明白这不可能。
先不说他记忆还是一片空白,他甚至还是个随时都有可能昏迷的病号。即便是强跟着封无昼过去,除了拖后腿也什么都做不了。
“……好。”季星眠低声道:“我在这里等你。”
窗外不知何时起了风,桌上刚画好的画忘了用镇纸压住,被吹得飘起。
封无昼抬手将画纸召进手中,忽得笑起来,拉着季星眠的手放在上面,“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师兄每天就看着它想我好不好?”
谁要每天看着它……
季星眠方才还有些低落的情绪瞬间被一扫而空,急着要把手抽回来,却被封无昼握得更紧了。
不止如此,封无昼还起身将他像画中的姿势那样重新抱起来,牵着他的手沿着墨笔的纹路扫过去,停在画外的那只手也没闲着,在他身上相同的位置蜻蜓点水般虚虚地掠过去。
先是唇珠,再是脖颈,慢慢延伸向下……
指腹摩擦过宣纸的触感清晰鲜明,连带着身上若有若无地触碰都一道变得无比真实。恍惚之间,季星眠竟觉得像是封无昼拉着他的手在他自己身上动作。
强烈的羞耻感席卷而来,季星眠呼吸急促,觉得自己浑身都开始发热,拉着封无昼的手想让他停下来,开口却莫名是半声软得不像话的调子,又让他死死地咬住了。
“师兄这么害羞,怎么偏偏身体却这样敏感。”封无昼叹了口气停下来,倾身过来吻开他咬紧的唇,在他唇瓣上被咬出的齿痕上安抚性地轻舔,“等到以后我要对师兄做更过分的事情的时候,师兄可怎么办。”
更过分的……事情?
季星眠压着呼吸轻喘,反应因高热而变得迟钝而缓慢,他隐约听懂了,又觉得自己好像没听懂。大脑作不出回应,只本能地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他眼底水光晕成一片,朦朦胧胧看不清楚,衬着面上层层叠叠的绯色,比雨幕中蒙着水光的桃花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副漂亮而又脆弱的模样看得封无昼眸色更沉,心底欲念丛生,想要更过分地欺负他,看他露出更多的表情。最好是能够锁起来,只有自己能看才好。
封无昼慢慢呼出一口长气,将心底那些不该有的邪念尽数清空。他存心要给季星眠一点缓冲的时间,手指停在一处不动了,只每隔上一会儿就带着季星眠的手指在那处轻轻点一下,感受着季星眠的身体随着他的频率绷紧又松开。
这般停了半晌,封无昼又开始向下,季星眠却忽然颤了一下,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按住他,“不要了。”
“白天……还是白天。”季星眠像是受惊过度,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不可以……”
“是白天不可以,还是我不可以?”封无昼紧紧盯着他追问,毫不退让地追问。
这话让季星眠又开始茫然,呆呆地盯着他不言语,和着被欺负过的样子看起来脆弱而无助。
“好了,不逼师兄了。”封无昼看着他这个样子莫名心软,收回手揽着他的肩靠在自己身上,温温柔柔地去碰他的唇角,“但是师兄要知道,我不可能永远不对师兄做那些事情的,我没有要逼师兄一定要接受我的意思,我只是……”
“我知道。”
出乎意料的,季星眠也开口了,只是声音很低,“……我知道,是我自己的问题。”
对喜欢的人产生渴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季星眠也同样会对封无昼有这种渴望,但他却有另一种顾虑,担心记忆缺失的自己和以前是不同的,而封无昼会在意那些不同。
他觉得在做那种事情的时候人会被动地展现出最真实的自己,季星眠不确定他以前和封无昼有没有过,或许并没有,但他多少还是有一些顾虑。
“……你等等我。”
季星眠撑着他的身体坐起来一点,低头飞快地在他唇上碰了一下,垂着视线不敢看他,脸红得像是滴血,声音更是低得几乎有些听不见了,“等我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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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封无昼是隔天早上走的。
季星眠从梦中醒来,半梦半醒间叫他的名字却没有得到回应时,便意识到对方已经离开了。
昨晚他们是相拥而眠,季星眠有意无意地提起过去,让封无昼讲了些过去的事情给他听。封无昼似乎并未发现不对,见他想听,便挑着讲了一些,但大都是他们小时候的事情,距离现在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什么参考意义。
少了一个人,房间里的那种空旷就彻底凸显出来。季星眠这时才有了这其实是客房的感觉。
自刚醒过来的时候就有封无昼陪在身边,导致季星眠一直适应良好,直到现在才有了种记忆缺失又置身于陌生地界的轻微无措之感。
没有事做,季星眠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才慢慢地想到天亮了,他应该起床,于是去穿衣服,然后是洗漱,整理床铺。
像例行公事一样做完这些,季星眠又无事可做,于是又准备开始收拾房间。
刚走出两步,季星眠便觉得脚边便踢到什么东西,低头一看,见是一副木边框着的东西。他心底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翻过来一看,发现还真是封无昼昨天硬抱着他画的那张秘戏图。
昨晚封无昼是和他一起睡的,今天又是一大早就走了,他到底是哪来的时间搞这些。
季星眠半是羞赧半是气恼,迅速把画框塞进角落,眼不见心为静。
经过这一打岔,季星眠心底氤氲着的失落也散了大半。他在原地坐了一会儿,想起醒来之后还没有正式去和主人打过招呼,便出门去寻对方。
外面天已经亮了很久,季星眠按着记忆里的方向走了一会儿,便见到一个熟悉的小小身影蹲在树下,双肩一耸一耸。
担心对方可能是在哭,季星眠迟疑片刻后过去,轻声问,“你怎么在这里?”
“你醒了啊。”女童似乎知道封无昼已经走了的事情,见他一个人出现也不奇怪,打了个招呼就重新转过去继续自己的动作,“我在给它准备后事,它快要不行了。”
季星眠从她的声音里听出她不是在哭,又低头去看她准备后事的东西,见是一只兔子。
那兔子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毛,煞是可爱。只是双目微阖,气息微弱,显然是真的快不行了。
许是过去有过相关的记忆,季星眠用手在兔子身上按了两下,很快辨别道:“它应该还能救。”
“是能救。”女童头也不抬地道:“但是我不想救了。”
既然愿意给它准备后事,显然不是真的不喜欢它,又为何不救。季星眠想不明白,“为什么?”
“它在这里活不下去的。”女童停下来,摊开自己嫩白的掌心,“我只是不小心碰到它一下,它就变成这样了。即便救过来也没办法,它只有它自己,太孤单了,还不如早点转世。”
季星眠:“那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小心掉下来的吧。”女童又开始继续挖坑,“这里跟外面有缝隙,我们出不去,但它们能进来。”
“你们出不去?”季星眠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没发现吗?”女童转过头来看他,“这里是死地,我们都是已死之人。”
“哦不对,这样说好像有点吓人。”女童又慢吞吞地补充道:“只有我们是,你暂时还不是。”
季星眠:“……”
已经死了好歹还是尘埃落定,那种没死却知道自己可能快死的感觉才是真的吓人。
好在季星眠还算淡定,并没有失态,女童却好像很是失望,“你怎么什么都不怕啊。”
“不是。”季星眠想了想,“我还是有怕的事情的。”
“嗯?”女童来了点兴趣,“那你怕什么?”
他怕的,都是和无昼相关的事情,但这却不太好对一个女孩子说,虽然这女孩子看起来似乎还很小。
季星眠迟疑片刻,正纠结着,女童便好似读懂了什么,嫌弃道:“好了我知道是什么了,你不用说了。”
“不如这样吧。”她转头看了看那兔子,忽然找了层布隔着把它托到季星眠面前,“你治好它先养着,等出去后再把它放生,这样它就不用死了,如何?”
这样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但季星眠却莫名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他想了一会儿没想起来,便接过兔子,答应了对方的提议。
女童看起来似乎很满意,拍了拍身上沾着的浮土站起来。
季星眠看她似乎是要走,连忙问她自己此行原本的目的地,“你知道域主在哪里吗?”
“他啊。”女童看了他一眼,也不问他找对方是要做什么,转身道:“跟我来吧。”
昨天出来那一趟,季星眠便模糊地觉得这块地界应该很大,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他们连着走了大半个时辰也没到目的地,而女童这一路过来也丝毫没有累的迹象,的确并不像外表那样是个小孩子。
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两人到达一处湖边,女童在距离湖边还有一小段距离的地方便停了下来,抬手遥遥指向一处,“湖边有个凉亭,一眼就看到了,他就在里面,你过去吧。”
出于礼貌,季星眠离开前没忘跟她道谢,“谢谢小马姑娘。”
“你……”女童可疑地停顿了一下,跟他挥了挥手,“算了,不用谢。”
季星眠抱着兔子朝那边过去,没过多远便看到了女童说的那个凉亭。而先前有过一面的面具男人也确实在里面,低头坐着,像是正在摆弄什么东西。
随着季星眠走近,男人似有所觉地抬头看过来,“是你啊。”他语气懒懒散散,目光瞄到季星眠怀里的兔子又突然来了兴致,“你这兔子是哪里来的?”
“这个?”季星眠愣了一下,“是小马姑娘让我帮忙照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