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给这些薄命的女子一点支撑,或许是因为她的话起了作用,有几个年纪大一点的女子开始坚强起来,不再像以前一样顶着一张死人脸。
“来。大家多少吃一点,别饿着自己。”
“是啊,是啊。我们在这个环境下,更应该振作起来。”
在接连几个女子的带头表率作用下,她们终于平复了心情,吃饱饭再上路。
洞外草丛里,在偷听的两个人都紧张兮兮的,生怕被进进出出的人发现。
“我们先离开这里,跟太近了容易被发现。”岑暮回头对易朝道。后者点点头,同意对方的意见,毕竟两人都有伤在身,不宜再跟别人动手。
退到离山洞大约一里的树林,两人松了一口气。易朝还在想那一件事,想怎么才能把那几个女子救出来,“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我想放长线钓大鱼。”
“这种时候,你不是该召你的手下来么?殿下。”易朝风轻云淡问道。
“手下?你……你都知道了?”他回想自己似乎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易朝点点头,默不作声。
“什么时候的事?”
“秦岭上。我竟不知山今为岑,木与暮谐音。”易朝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他的脸。
他有点窘迫,本以为还可以再装久一点,没想到才渡了长江,就被揭穿了。“我还真不少故意要欺骗你的。”
“说吧,你为什么去京城?”
“我去见岑妃……”
“说真话。”
“我真的是去找岑妃拿锦囊。”
“锦囊里写了什么?”
“我说了你可能不会相信……”
“说。”易朝这个严肃的状态有点像在审犯人。
“保护你去桂州,信吗?”
易朝微眯着眼睛,似在回忆之前的事情:“信。”
岑暮以为自己听错了:“为什么?哦,我知道了,您是自己把自己流放出来的,怎么会不知道呢?”
“是的,我只是托高公公帮我流放去南越。岑妃是你什么人?”
“我阿姐。”岑暮用口哨招来一只灰色鸽子,随后将帛书塞到鸽子腿上,放飞。
“他们什么时候会到?”
“快的话这两天就能赶来。”岑暮乐观道。
“最迟呢?”易朝可没有这么宽的心,他必须尽可能地了解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
“最迟就不好说了,神巫岭这么大,找起来也不容易。”
易朝:“……”当我没问。
“听!那边有人过来了。”两人赶紧躲起来。
过来的是刚在跟在护法身边的两个属下,他们似乎在商量事情,只可惜岑暮隔得太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赶紧去报告教主,左护法要反叛教主。”说话的人脸上有一道疤。
“你确定是真的?”
“千真万确。你把这个东西交给教主就行了。”刀疤脸说道,拿出了一张泛黄的帛书。
“好,那你在这儿盯着,我去报告教主。”他嘱托完毕拿着帛书便离开。
看着同伴离开,他露出了一个笑。
夜里,趁着所有的看守都睡着了,他去牢房敲醒柳絮。
“你要干什么?”柳絮看着他问到。
“嘘!我要放你们走,别声张。”他一边说一边解开绳子。
“你不是他们的人吗?”柳絮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
“放心,我不是他们的人,我只是在这儿做卧底。”
“大哥,你叫什么?给谁做卧底?”
“咳,这个就不能说了。总之不是坏人,你们快走。”他又帮旁边的一些人解开绳子。
“他们抓我们来是要干什么?”
“如果出去了,你们就去南越找岑暮殿下,就说绯月教要重启春阴祭。”他说得干净利落,该说的说,不该透露的一个字儿也没有多。
“可是我们恐怕逃不走。”
“放心,我都给他们下了蒙汗药,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醒来。”没多久,所有的女子都醒来了,聚集在一起,听眼前这个身着异族服装的男子在安排。
“你们出去之后,一直往南方走,这里离南越王城并不是很远。”
于是,在这一个夜里,十几个女子从山洞里逃脱下山,按照男子的话走。
匍匐在林中的岑暮和易朝自然也被这一变故惊动了。
“他是你的人?”易朝问旁边的岑暮。
“不是。我不认识他。”岑暮说的是真话,他手下没有这样一个人,他也没有在绯月教里面安插任何眼线。
他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这个男子会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干这样的事情,难道就不怕那个眼角有桔梗花的那位吗?
女子还没有走下山,就被两个小巫拦住了。
“姐妹们,大家分散走!快!”柳絮镇定地喊道。
“想走?没那么容易!都给老子蹲在原地,谁敢轻举妄动,一个下场,死!”他们抽出刀威胁这帮手无寸铁的女子。
大家腿都软了,不敢到处乱跑,听话地蹲下来。
在洞口的男子听到山下的叫声,知道自己的计划失败了,他想逃跑,却被人从身后一掌打倒在地。
左护法面带微笑走过来,捏起他的下巴问:“阿乐沐,你要去哪儿?为什么背叛我?”
“魏城雨,你才是那个背叛者。”
“我?我背叛谁了?”他的牟子在清冷的月光下更冷。
“你背叛教主。”
“证据呢?”
“你自己心里清楚。绯月教从来不乱杀人……”
“闭嘴,你知道什么?绯月自己就杀了很多人。你知道得太多了,留不得。”
阿乐沐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容。
“你笑什么?”
“笑你即将大难临头而不自知。”
“你是说这个吗?他已经比你先走一步了。”魏城雨拿出帛书在阿乐沐眼前晃晃。
“你……”阿乐沐的双眼瞪大,眼里满是惊恐,原来自己以为的万无一失,都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魏城雨的手往下挪,掐住阿乐沐的脖子,慢慢用力,他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看着猎物在自己手中渐渐窒息,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
“你不算出手?”易朝问。
“还真不打算。”
“为何?”
“敌强我弱,不可妄动。”他不敢在这儿待太久,怕被那个左护法知道。
“谁?”魏城雨敏锐地觉察到有人在偷窥,一支暗器甩过去。
岑暮手疾眼快,拉着易朝往旁边躲开,万幸的是差一点就被刺中,来不及再说什么,他直接就拉着易朝的手往树林深处跑去。
魏城雨飞身追来:“阁下是什么人?为何不现身相见?”
岑暮可不敢跟他正面交锋,如果放在以前,他倒是可以一人单挑,但是如今多了个易朝,自己不好跟对方拼命。
魏城雨在他们身后追逐,死死不放,三人在神巫岭内四处狂奔。
他在心中盘算如何甩掉左护法,然而还是被对方追上来了。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南越的二殿下,有失远迎。”他一身的巫服轻轻落在一根树枝上,轻盈如羽。笑起来时,眼角的那朵红色桔梗花更加诡异。
“既然知道是我,就麻烦阁下高抬贵手,放我们走。”
“这恐怕不行,您都看到那么多的事情,放您走怕是不现实,不如去我那喝杯茶可好?”
“不了。我有急事。”
“这可由不得二殿下了。”他从宽大的巫服中抽出袖中刀,向岑暮砍来。
岑暮手中有什么呢?大概就剩下一把弯月了,还要保护一个书生。对方定是看准了这个时机才敢如此挑衅。
“二殿下是在对我高抬贵手吗?我可不会客气的。”
岑暮:“……”得了便宜还卖乖?要是放在以前,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易朝跟着他,确实非常妨碍,魏城雨开始只是以为岑暮只是拉着那个书生,后来交手几招后,才发现绑在两人手腕上的捆仙锁,嘴角勾起了笑:“殿下这次是真的走不了了。”
他发现了这个破绽,一直挑易朝下手,好几次如果不是岑暮及时反应过来,易朝就要成为那人的刀下鬼了。
“住手!”魏城雨剑指岑暮的咽喉处,双方都停下来了,“二殿下,我赢了,跟我走吧。”
岑暮嗤笑一声:“走就走,想来你也不敢动我,我背后是一整个南越。”
“当然不会动你。可他就不一定了。”
“你敢!要是你伤他一分,我便要你千刀万剐,生不如死。”
“我知道二殿下做得到,所以请殿下好好呆在住处,我也不会对你们做什么的。”魏城雨看看易朝,又看看岑暮,“以前我总以为二殿下不会有弱点。”
在场的三个人都明白,现在易朝就是岑暮的最大弱点。
他将两人带回洞穴里,与此同时,还有十几个女子也被抓来这里。
“对不起,连累你了。”易朝倚靠在洞牢里。
“知道就好,以后别乱跑,别给我找太多的麻烦。好了,好了,别想那么多了。”
“绯月教不是在南诏吗?为什么会来这儿?”
“说起来,他们这个教派还挺复杂的。教主确实在南诏,但是左护法魏城雨在三年前就被派去渺云洲,没想到又回到了这里。我猜,他是私自跑回来的。”
“魏城雨的身份你调查过么?”
“查不到。”岑暮很坦然,没办法,这人要是真想隐藏自己的身份,还真的比较难查到。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世界读书日,比较特殊,加更纪念一下。
☆、雪拥蓝关前
“那右护法呢?”
“右护法在吐蕃,估计也是去发展教众的。”
绯月教的创始人就是绯月,刚开始在南诏只是一个小教,后来越发展越庞大,势头很猛。绯月看到自己的教如此辉煌,野心自然也会大增,便派左护法去渺云洲开疆拓土。同时又派右护法去吐蕃招揽,但是吐蕃有本土的教,不容易进入。绯月教除了两大护法,还有五长老,大家平时各有领土,不常见面。
“这么说南越也有绯月教?”易朝问。
“当然。在南越管理分教的是一位长老叫乐迪云,以后有机会再带你去看看他,他是一个极其有趣的老头子。”岑暮说道这人,脸上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其实不止是南越,东越也有,东越的管理者还是个女子,叫秦诗玛……”
他本想着继续说下去,这时一个巫师助手从洞外进来,他对看守叽里咕噜说了几句,看守便打开关押女子的牢门,放他进去。
“他刚才说的是什么?”易朝问。
“我也不知道。”岑暮叹气,“南方地区本来就是少数民族聚居之地,各族的方言千差万别,即使仅隔一座山,也是难以交流的。
“那平日里你们各族交流时用什么话?”
“自然是官话。”秦始皇统一之后,书同文,车同轨,百越都使用官话交流,而且百越的王都是经过朝廷册封的。
只见巫师助手进去之后,女子们都在原地低着头,瑟缩在角落的阴影里。他在里面挑挑拣拣,随后指着柳絮说道:“就你了。”
柳絮比其他女子稍微镇定一点,但还是忍不住发抖:“去,去哪里?”
“废话真多,去了就知道了。”他将柳絮带走。
柳絮跟在他身后,还不忘回头对众人道:“姐妹们,别担心,我去去就回。”
两个牢房相对着,中间只隔了一条过道。
柳絮被巫师助手带到了一座祭台前,这座祭台修建在半山腰,周围的树呈半圆形,像手掌一样将祭台抱拢在中间。祭台周围插着一圈高达十丈的旗子,旗面上画有面目狰狞的兽纹,像鸟不是鸟,各种线条弯弯曲曲的。兽纹四周还有一圈怪异的符号。
祭台中央燃起一堆话,大巫师站在台上,负手而立,似乎在等待着谁。他身后是十几个巫师戴着诡异面具在手舞足蹈,嘴里念出一连串让人听不懂的咒语。
“祭司,人已经带来了。”助手将柳絮往前一推。
“好,把她带上来,投入火中。”被称作祭司的男子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他同样戴着面具,不过他的是白银色的面具,高贵华美,在长黑色的头发上,还挂着一根白色的羽毛。
柳絮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挣扎着推开助手,冲过来抓住祭司的衣角:“祭司大人,不要杀我!求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吧!祭司!”
助手赶紧过来扯开柳絮,心里自责自己疏忽大意了,万一惹怒祭司可不好。
祭司根本无动于衷,他冷静得像一尊石像,任凭你如何哭,如何闹都与他无关。
柳絮被助手拖向火堆,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火堆中被烧成灰的木头在空中回旋,热浪涌向四周。她回想起在碎月阁时曾经听人说过,献祭给神的都是最纯洁最干净的童男童女,脑袋里闪过一个主意。她大喊道:“祭司,祭司,我是青楼女子,从小待在江阳县的碎月阁里,我会亵渎神灵的!”
“停!”祭司听到这一句话,果断喊停,他转向柳絮,走过来拿起她的手反复查看,白如玉的胳膊毫无瑕疵。
柳絮知道他在找所谓的守宫砂,她压根就没点过那玩意儿:“我不纯洁,如果你把我献给神,一定会惹怒神灵的。”
祭司戴着面具,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是从他说话的语气中,柳絮明显可以感受到他的怒气。“换人!明天给我带个合适的来!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一群废物。”巫师助手赶紧把柳絮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