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放回到将军府,白羽并不在,只有顾白坐在厨房门口的小台阶上,捧着白瓷盘,吃了一嘴的点心碎屑。
“偷吃什么呢?脏的跟只花猫一样。”顾放用一根手指有些嫌弃地推着小家伙的额头看。
顾白砸吧着嘴:“小舅舅做的莲花酥。”
“又做莲花酥?小舅舅人呢?”
“走了,说是去给馋嘴的猫儿送吃的。”顾白边说边舔了舔盘底上的酥皮末儿,那样子看得顾放十分受不了。
“行了,别再把盘子给舔化了。”拍了拍儿子的头,顾放跨进厨房。
同是送吃的,怎么效果差距这么大。
人家送吃的,一下就和好了;他也送吃的,送两回了,都没能送到正主手里去。
可以说是相当可怜了。
这次没有白羽在一旁指导,他的手臂受了轻伤,和面的时候也不敢使劲儿,两碟点心花了他近一个时辰的时间。
“这个给你吃。”做好以后,顾放给小白留了一碟,“但是不准舔盘子。”
“好的。”顾白端着属于自己的那一碟点心,虽然看起来比舅舅做的差远了,但好歹是爹爹亲手做的,他就勉为其难地不嫌弃了吧!
眼看爹爹也提着食盒要出门,顾白忍不住迈起小短腿追了两步:“爹爹,爹爹,你去哪儿啊?”
“给挑嘴的猫儿送吃的。”顾放说。
交代了管家福伯好好照看小白,顾放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将军府。
顾白看着空荡荡的大门口,边吃边瘪嘴:“你们都在外面养猫,猫能有我好玩儿吗?都不陪我,我要离家出走,去爷爷家。”
“你那叫串门儿,不叫离家出走。”福伯好心提醒。
这下顾小白的嘴耷拉地更长了!
顾放说要见皇上,喜公公二话不说直接领着人往御花园走,这有点儿出乎顾放的意料。
“皇上不忙?”他问。
“忙。”
“忙什么?”忙还肯见自己,估摸着气儿是消了。
“忙着选妃呢!”喜公公道。
“选……妃?”
冬季的御花园透着一股清寒,松针腊梅都凝着一层厚厚的白霜,过了晌午,白霜淌成淅淅沥沥的水滴,浸润着每一处经脉。
今天的御花园却似又恢复了春日里的姹紫嫣红、繁花似锦。
顾放还在纳闷着,怎的今日求见就连推脱都没有,直接让自己进来了,脚步刚近,便听见不远处传来阵阵嬉闹声。
抬眼望去,那一片怒放的梅树下,一群婀娜娇俏的少女似花海间翩翩起舞的彩蝶,你推我搡地正在捉迷藏。
而那个可以坐拥所有绝色的男人此刻正坐在一旁的石桌边,弯着嘴角静静看着眼前的莺莺燕燕。
“真好啊!”顾放忍不住感叹一句,有点儿羡慕。
“皇上,顾将军到了。”卢笙看见顾放,朝这边过来,微微俯身小声道。
君若寒掀起眼皮便看见那人一瘸一拐地朝自己走来,手里提着食盒,脸上还带着莫名其妙的笑意。
“微臣参见皇上。”
“免礼。”君若寒的态度显然有些冷淡,目光从来人身上扫了一圈儿并未做停留,又移到那堆美人身上。
见他如此,顾放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将手里的点心送出去。
君若寒任由顾放立在一旁,也不搭理他,只自顾自品着茶吃着面前精致的小点心。
顾放看一眼桌上模样别致的水晶桂花糕、藕粉糖糕等等,下意识地将提着食盒的手往身后藏了藏。
直到一群美人嬉戏累了,这才纷纷在君若寒身边的座位上坐下。
有人认出了顾放,任他现在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卫,依旧懂礼地朝他欠了欠身:“顾将军。”
这一声倒是把大家的目光都引了过来。
顾放尴尬地回了一礼,刚想开口说自己先退下吧,便听得有美人道:“将军手里提着什么东西啊?”
这下真是想藏都藏不住了。
君若寒当然知道他拿的什么,却也一脸不解地看向他:“喜公公说你有事要见朕,见了朕便一声不吭站在那儿,你到底是进宫干什么来了?”
顾放一时语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最重要的是他做的那东西确实不怎么拿得出手。
“臣……臣在家学着做了一样点心,想着,想着拿给殿下尝一尝。”顾放硬着头皮道。
君若寒挑眉笑了起来:“将军还怕朕的宫里缺吃少穿吗?”
言下之意,这宫里要什么没有,还需劳你来送点心了?
此言一出,身边的美人个个掩嘴轻笑了起来。
顾放脸上发热,嘴上张张合合半天,最后干巴巴道了一句:“是臣多虑了。”
一阵北风吹过,吹散一树花瓣,洋洋洒洒卷了顾放一身,让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罢了,都带来了,便端上来让大伙儿瞧瞧吧!”君若寒又道。
他哪里还好意思拿出来,一想到自己做的那软塌塌的莲花酥,他只想找个地儿把它们埋起来。
“是啊,将军拿出来让我们看看吧!”美人们起哄。
一旁候着的卢笙十分解意地上前,从顾将军的手里把食盒抠了出来,送到主子面前。
离君若寒最近的一个粉衣美人早已忍不住了,抢在小卢公公前面打开了食盒。
随着食盒的打开,众人一一围了上去。
“啊~”众美人的期待变成了失望地长长一叹,又纷纷坐了回去。
顾放此刻只想捂脸,丢人,丢死人了。
“虽然样子好像确实有点儿……草率,但是将军特地送来的,大家无论如何都要给顾将军这个面子,一人尝一些吧。”君若寒瞥了一眼今日的莲花酥,似乎比起昨晚的并没有什么长进。
君若寒说的随意,但众位美人都知道,这是命令。
况且谁不知道顾将军和皇上的交情啊,给顾将军难堪就是不给皇上面子。
一碟莲花酥本就只有五个,没一会儿便分食完毕。
不过,君若寒却一口没吃。
大家都吃着莲花酥的时候,他依旧在吃着面前的藕粉糖糕。
最后,顾放提着空空的食盒离开御花园。
食盒空了按照道理来说是好事啊,毕竟自己做的东西还是有人吃了,只不过最想让吃的人却一口未沾,难免让人有些失落。
卢笙跟在顾放身后,直到将人送出御花园才堪堪叫住他:“顾将军。”
顾放顿足看他:“公公有事?”
“其实您做的莲花酥……挺好吃的。”卢笙说,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但是看着那个一瘸一拐的背影,有些不落忍。
方才在御花园,别人或许不知道,他却是清楚明白,主子那是故意在给顾将军难堪。
“谢谢啊!”顾放笑着拍拍卢笙的肩膀,“等顾哥哥啥时候把这莲花瓣给立起来了,再送你一碟。”
“那我们说好了,将军可不要食言。”卢笙见他表情轻松了一些,便笑着道。
“放心吧!我堂堂一个将军还不至于赖你几个小点心。”
顾放说完转身离开。
直到看不见身影,卢笙才一拍脑袋,糟糕,忘了告诉将军,下次要多放糖。
第26章 好巧不巧
回到将军府,白羽已经回来了,大厅里堆了不少补品,看得顾放眼花缭乱。
“这是怎么回事儿?”顾放指着那一堆东西问。
“今日去端王府上,走的时候王爷让我带回来的,说是姐夫的腿要好好养着。”白羽一边清点一边说。
“那也不至于吃这么多啊!”他可还记着上回对着丞相夫人流鼻血的囧事。
白羽挑出几样放在一边:“这些是端王送的。”
顾放一瞅:“那这些呢?”
他指着桌上横七竖八摆着的一堆上品人参问。
“管家说,是燕王送来的。”
“燕王?”顾放有些不敢相信,他不是一向只从自己这儿拿东西的么?
说起这燕王也是很奇怪,最开始要杀他,然后开始天天串门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关系有多好似的。
再后来态度急转直下,再也没在他面前露过面,再出现竟是开始走含蓄风了,默默送了东西就走。
这可不像他啊!
“这个……”白羽从一堆东西里翻出一瓶药酒扔给他,“这是顾老将军送来的,顺便把小白接走了,说是去他那儿住几天。”
“住几天?他一瓶药酒就想换我一个儿子?老头子倒是会占便宜。”嘴上这般说着,手上却是把药酒塞到了自己怀里。
第三天的分组比试,君若寒依旧没有出现。
抽签的时候庄舟提着个食盒闪着一脸亮瞎眼的笑容凑到他身边:“食盒还你。”
“送你了。”顾放往边儿上挪了挪,不乐意跟他挨着,免得显得他既不高大也不威猛。
庄舟撵着他,硬是贴在他身后排着队:“那不行,哪儿有吃人点心还拿人东西的道理啊!”
轮到顾放抽签了,顾不上理他,从签筒中随意拿了一支,翻手一看,上书“朱雀”二字。
庄舟的视线直接绕过前面人的头顶,扫到了签身上的字。
“祝你好运。”顾放拿着签,走到自己那一组的队伍中,里面已经有三个人了,加上自己这第四个,也就是说签筒中还有一个朱雀签。
他希望是柳修文抽到,如果能直接在这一局打败柳修文,那么最后即使他不能胜过唐龙,柳修文也没有理由能留在京城了。
而此刻,柳修文正排在庄舟身后。
庄舟半垂着目,看着眼前的人摇着签筒。签筒刚一放下,他毫不迟疑地伸了手抽出其中一支,仿佛已经“中意”它许久了似的。
拿着签看也不看,庄舟直接朝分好组的人群走去。
顾放浑不在意,就剩一支了,他才不信就这么巧被他抽到。
庄舟拿着签在朱雀组和玄武组之间来回不定,顾放眼睛一刻也没从他身上挪开,仿佛他盯着就能阻止人进自己这组一般。
最后庄舟翘唇一笑,大摇大摆地朝顾放走了过来。
顾放眼睛越瞪越大,直到那人在自己面前站定。
“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快合上。”男人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
顾放猛地眨了眨眼睛,不死心地夺过他手里的签,定睛一看,啐道:“娘的!”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人好巧不巧竟会跟他分到一组。
如果不是他,或许柳修文就能抽到跟自己一组了。
“不是,你又瞪我干嘛?抽签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啊!”庄舟无辜地摊手。
“都怪你!”顾放恨恨道。
他俩分到了一组,有的人却乐见其成,比如,君千鹤。
“你不是想看看你姐夫和庄舟谁更厉害吗?今天有机会了。”君千鹤捏着莲花酥咬上一大口有点含糊不清道。
白羽将桌边的茶杯往他面前推了推:“我们打个赌可好?”
君千鹤桀骜的目光看向白羽,三分探究七分狂妄:“怕你不成,本王赌庄舟胜。”
白羽也拿起一块点心:“我赌顾放胜。”
“赌什么?”
“输的人答应对方一件事,期限不定。”白羽说。
“好,你输了,就给本王做一辈子莲花酥。”君千鹤笃定庄舟一定会成为朱雀组的魁首。
“王爷这般自信?”白羽挑眉。
“哼,你知道这庄舟是什么来头?”君千鹤老神在在道。
昨日选拔会一完,他便派人去打听了庄舟的底细。
“哦?莫非是什么武学天才不成?”白羽顺着他的话说。
君千鹤摇摇头:“他便是江陵打败的前任副总司庄兴的儿子,六年前江陵打败了他的父亲,六年后儿子来雪耻了,真是让人期待。”
如果有着这么一层关系,那么庄舟想要一雪父亲前耻的信念恐怕是非常坚定,虽然今年守擂的不是江陵,但是如果他能打败唐龙,就如六年前打败庄兴的江陵一样,是在给自己的父亲找回面子。
不过……
“我姐夫他也是个信念非常坚定的人,他不顾脚上的伤,甚至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偷名牒,这种不怕死的精神,无人可撼动。”白羽说,也不知是在夸顾放还是损顾放。
两人谁也不服谁,你来我往都把自己看好的人从头到脚吹嘘一番,就像两个大人在比谁家小孩更优秀一样,幼稚无比。
最后小组擂台赛开始了,君千鹤懒得再跟他纠缠,轻哼一声收回视线,心里还道了句“不自量力”。
顾老将军拉着顾小白来到掌鉴司的时候,听苏彦青说顾放跟庄舟抽到了一组,当即便十分放心地拉着孙子去集市了。
庄舟昨天的擂台赛他看了,虽然只出了一招,但无论是速度力量还是底子都在自己那不靠谱的兔崽子之上。
除了羡慕嫉妒别人家有个如此优秀的儿子之外,他更默默地想着要是分组赛的时候他们俩能分到一组,他也就不操心了,毕竟横看竖看,顾放也不可能赢的。
顾放不知道自己在老爹心中早是败局已定,心里还盘算着他跟庄舟对上,胜率有多大,要不要现在请他吃些放巴豆的点心。
白虎组为首,决出的第一名是个叫吴震的壮汉,三十多岁,身材魁梧健壮。肌肉偾张,长手长脚,光是站在那儿就给人以无形的压力。
顾放看看人家粗壮的手臂再捏捏自己的,比不过比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