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步走上前,将人一把从地上拉了起来:“跪在这里做什么,事情没办成?”
来人剑眉星目、俊朗无匹,此刻却皱着脸,有些委屈:“属下无能,没能完成皇上交代的任务。”
“你……”君若寒咬牙切齿,一把将人推开,“你、你竟然输给了顾放?他有几斤几两朕心里清楚,除非是你有意让着,否则他……”
说到这儿,君若寒忽然没了声音。
是了,是他疏忽了,他这个师兄从来都不能用正常思维去思考他。
“他是不是又耍了什么花招?”
庄舟愤愤地点头:“皇上,那顾放也太卑鄙了,本来属下就要赢了,他却用他受伤的右腿来攻击我,我哪里敢下手,就犹豫了那么一瞬间,就……就输了。”
君若寒咬碎一口银牙,但事已至此,他只能再想后招。
“剩下的两个人是谁?”
“柳修文和吴震。”庄舟据实以报。
柳修文能脱颖而出在君若寒意料之中,这个吴震又是谁?
“皇上,要不……把顾将军给锁了吧。”庄舟道,“今天他敢铤而走险,好在遇到的是我。明天和后天的比试更是凶险万分,他若还跟今天一样不管不顾的,赢不赢不一定,但他那腿就是真得废了。”
君若寒只蹙着眉看他,对他的提议没有赞同也没有否定。
顾放提着食盒又出现在未央宫的门口,恰巧碰上了领着两位姑娘的卢笙。
“顾将军。”卢笙看见他忙垂首行礼。
“这两位是……”两位姑娘美的耀目,晃得顾放差点儿睁不开眼,心里除了“好看”再也想不到其他词儿了。
“小女秋云,见过顾将军,家父沈周。”沈秋云温文有礼道,“这是小妹秋雨。”
“顾将军。”沈秋雨有样儿学样儿,只觉得这顾将军模样身材都是好的,可偏偏是个跛子,有些可惜了。
顾放恍然大悟,听说是沈家姑娘之后,方才见到美人那种雀跃的心情不知怎的,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这便是将来大樾的一国之母啊!
“嗯,什么香味儿?”沈秋雨皱了皱鼻子嗅了嗅,最后把目光停留在顾放的手上。
卢笙似已经习惯顾放这三天日日提着点心来见皇上,又怕这沈二小姐拦着要吃,便道:“将军有事,皇上此刻大概在御书房。”
“有劳卢公公了。”顾放说完朝两位姑娘拱拱手,“顾某先行一步。”
卢笙带着沈家两位小姐继续在宫中转悠,顾放提着食盒进了未央宫。
还未走近御书房,便听到了两人交谈的声音,一个是他那小师弟,另一个声音很耳熟,但他一时竟有些想不起来。
绕过前面一颗有些年头的松针,顾放刚要抬脚,视线便定在御书房门前的那人身上。
“他若知道是朕的意思,事后必定又要跟朕闹个没完没了。”君若寒思索片刻,虽然庄舟说的办法简单粗暴,却是目前来说最有效的。
庄舟心里撇嘴,您是皇上,谁敢在您面前闹啊?
他要真的敢闹,也只能是您惯的。
“放心吧,他不知道属下是皇上您派去的,而且今晚他邀我去花月楼吃酒,借此机会,我直接下手。就算明天醒来他发现自己错过了比赛时间,也只会以为是他自己喝酒误事而已。”庄舟打包票道。
顾放心中的震惊难以言表,他万万没想到这庄舟是君若寒派去的,而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在比选拔中输掉。
亏他当初还在担心这庄舟是江陵的人,兜了一圈竟是君若寒的人,不过目的却一样,都不想让他赢。
自己的人缘儿就这么不好么?
……
顾放心情有点儿复杂,怔愣片刻,不敢再停留,转身便逃似地跑了。
刚出未央宫的门又碰上卢笙,这回没见那两位姑娘。
卢笙瞧他神色匆忙恍恍惚惚的,忍不住问:“将军这是怎么了?没见到皇上?”
顾放如梦初醒:“莲花酥给你吃,但是不能让皇上看见,还有,当我今天没来过。”
说完,把东西往人手里一塞便走了。
卢笙挠头,这顾将军一天天怎么神神叨叨的。
顾放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犹豫着晚上的花月楼之约他还去不去。
庄舟那小子肯定憋着劲儿等自己送上门儿呢!
去吧,怕被算计;不去吧,又显得自己心虚,而且他也有点儿气不过,真是让人头疼。
“姐夫,今晚我不回来过夜,您让管家不必给我留门。”白羽敲了敲他的寝房门,见门没有关严实,直接推门进来了。
瞧他直挺挺地躺在那儿不动弹,白羽甚至还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探了探他的鼻息。
“活着呢!”顾放拍开他的手。
白羽笑道:“您这动也不动一幅死不瞑目地样子怪吓人的。”
顾放从床上坐起来,想起他刚才说不回家过夜:“年纪轻轻不学好,竟学着纨绔子弟那一套,那温柔乡也是削金窟,你有多少钱去那种地方造啊……”
“您以为我要去哪儿啊!”白羽越听越不对劲儿。
“哼,十**岁的大小伙子半夜不回家能去哪儿?总不能是去和尚庙里过一宿。”顾放白眼一翻,可以说是相当唾弃了,完全忘了自己少不经事夜夜眠花宿柳被老爹打得皮开肉绽的光荣历史。
“确实是去和尚庙。”白羽道,“王爷听说大悟寺的空见和尚得了一套棋,据说是堕云真人留下的,王爷想要,让我今晚陪他一道去一趟大悟寺。”
啧,看来这两人是真的和好了。
顾放有点儿不平衡,看着白羽这张脸觉得更烦了,摆摆手继续躺床上挺尸。
又过了两炷香时间,顾放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了起来,边穿衣边喊道:“顾九,备车。”
“主子,这么晚了去哪儿?”顾九问。
“花月楼。”他在明我在暗,还能防不住那小子?
顾放斗志昂扬地坐上车往花月楼赶去。
到了花月楼,庄舟早已恭候多时,看见他时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还以为顾大哥要赖这一顿呢!”
哼!
“虚伪。”顾放眯着眼睛嘀咕了一句。
“什么?”庄舟没有听清。
“我说,怎么会。”顾放一屁股在他对面坐下,“一顿饭而已,哪还用得着赖账。”
今天用计赢了庄舟的愧疚之心,早在御书房便消散殆尽,这会儿看庄舟,一如两人第一次见面,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酒足饭饱,顾放装模作样地趴在桌上喊头疼想睡觉。
庄舟果然暗自窃喜,将人从桌上扶起来走出花月楼:“要不顾大哥今夜去我家吧,就在这附近,明天咱们一道去掌鉴司?”
去你家?
我才不去,我有马车,岂不比走着舒服?
下一刻抬眼一看,嘿,顾九那傻子人影都没了,还说什么马车。
庄舟嘴角噙着笑,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握中:“外面天寒地冻的,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说着竟要把人带到自己家去。
顾放哪里能不知道他的用意,在他跟前儿呆着方便他看管。
“哎呦……”顾放忽然捂着肚子叫唤了一声。
“怎么了这是?”他这一声哀嚎可把庄舟吓得不轻。
“喝太多,憋不住了。”顾放竭力一把将人推开,跛着腿脚步晃荡地朝后院儿跑去。
茅房挨着后院儿的门,庄舟哪里放心他一个人去,转脚跟在他身后:“我帮你。”
顾放边跑边喊:“我就上个茅房,你帮我扶鸟吗?”
庄舟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被吓得一个激灵也不追了,就站那儿守着。
“你你你、你站远一些。”顾放朝他摆摆手,“你杵那儿我紧张。”
庄舟无奈往后退了几步。
顾放扒着茅房的竹栅门大舌头一般:“哎哎哎,小心,看脚下。”
庄舟看了一眼脚下果真有个石头,再一抬眼茅房门已经关上了。
“喂,你可别摔里面了啊,我拒绝去捞你。”庄舟估算着时间,再有一炷香这人该是要昏睡过去了。
茅房里并没有人回应他。
“顾大哥?”庄舟走近一些,忽觉不好,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拉开茅厕的栅门,里面空空如也。
庄舟只觉脑子嗡嗡作响,难不成发现了自己的用意?
顺着h0u'me:n追出去,天色已晚,小道上并没有什么人,一眼便能望到两边的尽头,整条路上除了一辆晃晃悠悠的马车,空空如如也。
庄舟不死心地追上前拦下那辆悬着“春”字灯笼的马车:“劳驾。”
“怎么了?”一只素手轻轻将车帘拨开,露出半张娇艳的脸,“这位公子有何事?”
庄舟看着那张隐在黑暗中的半张脸,只觉得心似乎要跳出嗓子眼儿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这位姑娘,可曾看见一位醉酒的公子,跛着脚的?”
第29章 脑力活儿
那姑娘轻轻摇头:“未曾。”
庄舟盯着马车瞧了半天,似不肯相信顾放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消失了。
“公子不信?”那姑娘问。
“不,姑娘误会了。”庄舟忙道,准备离开时目光却依旧不肯收回,痴痴地望着人家。
那姑娘经不住他灼热的目光,垂下了眼皮不再与他对视。
庄舟这下才意识到自己的无状,但是卡在马车边缘的手却不肯松开。
“敢问姑娘芳名?”
缩在车厢角落里的顾放忍不住在心里将庄舟从头到脚鄙视了一番。
呸!色胚。
“小女子名唤流烟。”流烟说完,便松了手,车帘落下隔断了庄舟的灼灼目光。
庄舟似乎已经把顾放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只目送着马车缓缓朝前驶去,直到消失。
马车驶出很远,顾放才从车厢的角落里坐直了身体,朝流烟拱手道谢:“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流烟眼里一晃而过的失落没让顾放看见:“应该是流烟感谢公子的大恩大德。”
顾放一怔,有些摸不着头脑。
“公子贵人多忘事,那日流烟初次挂牌,若不是顾公子仗义出手相救,流烟早已不知沦落到何种地步了。”流烟一双含情目,顾盼流转。
顾放这才惊觉,她正是那天挂牌的清倌。
这晚顾放没有回将军府,他猜的没错的话,庄舟必定会去任何一个自己可能留宿的地方找自己,索性便跟着流烟到了藏春楼。
流烟给他安排了一间雅间,让顾放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醒来,顾放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不过可能是择席,他起的有些早了。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放儿下厨房。”说完,忍不住吐槽竟然一点儿都不押韵。
顾放先回了一趟相府,一回去便钻进了厨房,把春婶儿和好的准备用来蒸馒头的面揪了一大坨用来做莲花酥。
神奇的是,这一回的莲花瓣竟然都立了起来,栩栩如生。
顾放忍不住赞叹自己,熟能生巧,天才少年。
看着手上被滚油烫出的泡,他还乐得问春婶儿:“春婶儿,我是不是挺有天分的?”
这些天大人日日不落地跑到厨房做点心,他们这些下人都看在眼里,想说吧又怕大人生气,不过今天既然大人问了,春婶儿便也不顾忌了。
“君子远庖厨,哪儿有堂堂一个将军整日围着灶台转的。”
“君子也得吃饭啊!”顾放浑不在意。
春婶儿却是不赞同:“您当年念书要是有研究做点心的这劲头,估计能超越苏丞相。”
“那算了,我还是给苏师兄留条活路吧!”顾放说完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交代春婶儿把莲花酥温起来,等他回来。
顾放心情很好地到了演武场,不知是因为耍了庄舟还是因为他的莲花酥花瓣立了起来。
庄舟远远看见他恨不得跳着走进来的样子便忍不住上前试探,因为他拿不准这人是否早已发现了自己的意图,是否也发现了自己和皇上的关系。
“顾大哥,昨晚你去哪儿了啊,说是去个茅房,一眨眼人就没了。”
顾放笑的阴渗渗的,他就是想看看当面戳穿他的真面目,这人会是个什么样的反应。
“跑了呗!”
庄舟被噎地说不出话来,果然他早就知道了。
“今天没你什么事儿,你来干什么啊?”顾放抱臂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既然已经被戳穿了,他也不再掩饰:“跟那位一起来的。”
“皇上来了?”前一刻地嘚瑟样儿瞬间没了,换上一幅诚惶诚恐的表情。
不来的时候盼着人家来,人家来了他又忐忑不安的。
“把你弄丢了,昨晚又挨了一顿呲儿,还说我和你一样不靠谱。皇上今天放心不下,这不就自己坐镇来了。”庄舟觉得自己真的很委屈,他明明比眼前这人要优秀的多,怎么就沦为跟他一样不靠谱了。
顾放搓搓手:“那个……皇上来坐镇的意思,我是赢还是……不赢啊?”
伴君如伴虎啊!
当官儿真是个脑力活儿。
“你说呢?”庄舟翻了个白眼,又转而道,“话说,你怎么知道我是皇上的人的?”
“天机不可泄露。”顾放摇头晃脑说了一句,便朝一边等待席走去。
昨日还十分放心的顾老将军,晚上听到消息说自己那个傻儿子进然打败了庄舟进到第四轮了,当场惊地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抖着唇飘出几个字:“这么多年,莫非是我看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