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前段时间您吃了好一阵子的莲花酥。”
管家把食盒提来一看,好家伙,真的是满满两大食盒。
这样的天气,这玩意儿可不敢久放。
这家伙什么意思?想撑死他?
一辆马车晃晃悠悠行在无人的官道上,这条路是向北而去的。
“小公子如何了?”白羽骑着马行在马车的前头,问。
与他错着半个马身的侍者扯了缰绳与他并驾:“小公子从今天早上醒来便没有开口说过话了。”
“吃过饭没有?”白羽又问。
“吃过了,不过吃的很少。”侍者说。
白羽停下马,将缰绳交给黑衣使者:“继续赶路。”
“是。”
他上了马车,顾小白正呆呆地趴在小小的窗户边看着外面,见小舅舅进来,这才坐直了身体,叫了一声舅舅之后,便没再出声了。
“怎么了,不想回家?”白羽坐到他身边,摸了摸他的头。
“家?哪里是我的家?”小白垂下头,眼眶发红,“爹爹说,有我在,他肯定会活着回将军府的,因为那是他的家。舅舅,有爹爹在的地方不就是我的家吗?”
一个五岁的小孩儿说出这样的话是他没有想到的。
“没错,有爹爹在的地方就是家,那就不要娘亲了吗?”白羽问,“当初来商都之前,我们可是说好的,只是来看看爹爹,我们不能留你娘一个人孤独地在舆佘,连个祭奠的人都没有。”
顾小白吸吸鼻子,总算点了头:“嗯,我只是,有点儿舍不得爹爹,我还没有跟他告别。”
“你不是送了平安符给他?放心,他会没事的。”白羽说。
“那……我还会再见到他吗?以后,我们经常来看他好不好?”顾白像是突然燃起了希望。
“会的,你们还会再见的。”白羽说。
“主上,有密信。”外面的侍者道。
“拿进来。”
白羽接过信一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
“找到他们便好办了,一切照计划进行。回信给他们,能成事最好,若不能也不必强求,务必不可暴露身份。”
“是。”
白羽的手伸出窗外,瞬间那封信便化作片片飞絮散落在车辙下。
君若寒和顾放在镇上呆了几日之后收到信,韩靖已经带兵启程了。
顾放心有些担心:“韩靖是禁军统领,这般离京会不会有些冒险。”
他的嗓子已经大好,除了嗓音更加低沉沙哑以外,也没留下什么后遗症。
京都兵马仅仅只够调度,如今拨出一部分不说,就连大统领都出京了,实在让人没有安全感。
“我也不确定这样的安排是否合适,但是君廷昭的阴谋正在发酵,我们甚至还不知道他蓄意制造这场动乱的目的是什么,只怕束手束脚瞻前顾后,最后一处威胁都没能解除,反而酿成大祸。”君若寒捏了捏眉心。
“不论如何……”顾放顿了顿,“我们还是先吃饭吧,我饿了。”
君若寒抬眼看他,有点儿一言难尽:“你忘了上次肚子疼到满地打滚的惨状了?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刚吃完午饭不到两个时辰。”
提到上次,顾放经不住有点儿尴尬,就是因为早饭吃太多,完了又吃了一堆核桃,最后肚子疼到要叫大夫。这事儿已经被着小师弟拿着不知道说几天了,还用这个当借口限制他每顿的饭量。
“一个大男人,一顿就吃一碗饭,说出去像话吗?”顾放小声嘀咕道。
一次吃撑了,还能顿顿都吃撑吗?他又不是个傻子。
君若寒冷哼一声:“你那碗比脸都大,说出去确实不太像话。”
顾放撇嘴,好吧,他承认他是吃得多:“可我那是……”
君若寒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抬手打断:“我不想听你说你还在长身体。”
这下顾放是真的闭嘴了,这样的烂借口他自己都不想接受。
“给你把药换了吧。”君若寒说。
顾放暂且把填肚子的事放在一边,乖乖把手伸了出去。
手上的伤恢复的很好,现在已经能运用自如了,就是还得上药缠纱布,手不可以碰水。
换好药,顾放自告奋勇要去楼下点晚饭:“我就先去点好,今天客栈人挺多的,晚了怕来不及。”
君若寒摇摇头,只得由他去了。
顾放溜达到一楼,根据前几天得出的经验,点了三个比较招牌的菜,又点了粥这才满意。
然而点好晚饭,他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窃喜地从腰间摸出一块碎银子,抛着往外走去。
买酒买肉买包子喽……
算了,酒还是不买了,买了也是便宜小师弟,自己也只有闻的份儿。
君若寒在房间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回来,忽觉不妙,他不该信他的。
曾经还教育卢笙不可信他师兄嘴里那七七八八的胡话,今天倒是自己大意了。
起身刚要开门去抓人,房间的门却猛地从外面被推开,一个身影风一般卷了进来。
而那人似乎也没料到他就在门口,直接撞到了自己怀里,甚至还把他撞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看清是谁,君若寒一把将人扶住,这才站稳住身形:“出什么事了?”
顾放喘得说不出话,直接抓过桌上的水杯也顾不得去分是谁的,仰着脖子急急灌下。
君若寒给他拍着后背给他顺气,半天顾放才算缓了过来,抓住给自己拍背的手:“我刚才出去德馨斋买点心……”
君若寒眉毛一挑:“德馨斋?买点心?”
顾放后知后觉抿了抿唇,娘的,一着急就说漏嘴了。
“现在不是纠结于我偷偷去买点心的事,我刚才……被人跟踪了。”
君若寒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跟踪?看清是什么人了吗?”
“没有,那人跟踪的很隐秘,只看到一个影子,在我回头的时候便不见了。”顾放说,“我怀疑我们可能早就被人盯上了,只是没有察觉而已。”
君若寒只沉默片刻,便作出决定:“收拾东西,现在就走。”
不管那人盯着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不管是否要杀他们,这样暴露在别人的视线中而不自知,实在太危险了。
“去哪里,我们走了,韩统领到了找不到你怎么办?”顾放道。
“即便我不在这里,他也知道到了这儿该做什么。”君若寒道,“我会留在这里的第一个原因就是当时你的身体经不起长途跋涉,否则现在我已经在京城了。”
顾放呆了呆,觉得自己的理解能力挺强的,瞬间读懂了他的话。
于是咳了咳:“咳……那,那我们赶紧走吧!”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正要出门,顾放却一把拉住了君若寒。
“虽然刚才我跑的很快,但不确定有没有将人甩掉,万一……我是说万一,那人已经跟到了客栈,我们这一路走,岂不是还在敌人的监视之下。”
君若寒略一思索:“你说的不错,想必是已经有了好的想法了。”
顾放舔舔唇,有点儿不太确定道:“我们换上女装扮成姐妹,是否会好一点?”
君若寒上下打量一下他,又转而看看自己:“你是没吃饱饭,所以才会有这样奇奇怪怪的想法是吗?”
就他俩这站在男人中间都算得上是鹤立鸡群的身材,还扮上女装,别说是跟踪他们的人了,就连路上的甲乙丙丁都会对他们起疑的吧?
第63章 伤心上了
“哎,你小心点儿,可别把吃饭的家伙给撞坏了!”外面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传了进来。
“这箱子太沉了,班主你别光说不帮忙啊!”另一个声音小声抱怨,“屋里还有好几口呢,您就站这儿指挥……”
顾放灵机一动,推开门便迎了上去。
他们隔壁住的是个戏班的班主,这班主对“家当”比伙计上心,自己住上房,家当也得住上方,据说他手下那些伙计住的是大通铺。
君若寒跟在他身后也出去了。
“李班主这是要走了?”顾放跟这李班主碰到过机会,也说过几回话。
“隔壁镇上石家老爷过大寿,出活儿去。”李班主忙着指挥人搬东西,顾不上看他。
“我看你这几个伙计粗手笨脚的,可别把你东西给撞坏了。”顾放抱臂靠在门框上,看着走廊里伙计们来来回回一口一口大箱子往楼下搬。
他话音一落,正在卖力干活的伙计们纷纷朝他甩来了几个眼刀子。
你行你上,站着说话不腰疼。
“左右无事,我和我家小弟给你帮帮忙。”顾放说着便撸起了袖子,拉着君若寒往隔壁走。
“两位公子这可使不得。”李班主连连摆手,甚至抬脚上前阻拦。
这二人虽说穿戴粗陋,但却住着天字第一号房,甚至每天点的菜都尽是客栈的招牌菜,这样的人哪里会是什么普通百姓啊,就算是,那也得是家底丰厚的大户人家的公子。
况且,这两人言行举止跟他们这些人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尤其是这顾家弟弟,自带一身骄矜的贵气,要说是一般人家养出个这样的孩子,他还真是不信的。
“班主不必客气,方才我家哥哥出去买零嘴儿吃撑了,您权当是帮他消消食了。”君若寒在一旁适时道。
他的语气和表情可以说是相当温和了,但神色间却掩不住冷淡和强势。
李班主竟是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那……那有劳二位了。”
戏班子的三辆马车全部停在客栈的后院儿,也就是说他们走的时候要从后院儿离开,顾放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哼哧哼哧帮人搬完了东西便站在人家马车旁:“李班主,我们兄弟俩也想去隔壁镇上看看,能否捎我们一段儿?”
刚帮忙搬完东西,人家能拒绝吗?
何况君若寒还长了一张得罪不起的脸。
“当然可以,一会儿你们就跟我坐一辆马车。”
“那可真是太感谢了。”顾放说。
两人悄无声息搭着顺风车离开了客栈。
这个时间街上的人还不算多,将窗帘子撩起一个小角便能前前后后将入眼的人和物给看完。
顾放和君若寒分坐马车两边,一人撩着左边的窗帘,一人撩着右边的窗帘。
李班主有些尴尬,这俩仿佛没有半分要说话的意思,于是他自己掏出了一本书,慢慢看了一起来。
直到出了长街走上小路,两人才放下窗帘转过身坐好,四目相对,俱是轻轻摇了摇头。
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现,不知是甩掉了跟踪者还是跟踪的人隐秘工作做的太好。
顾放见班主坐在中间捧着书看得正投入,于是忍不住伸长了脖子瞄了两眼。
不是话本也不是什么戏本,更不是什么春宫图,只见翻开的那页上画着一柄长剑,旁边标注着小字,字太小车又晃,顾放看不清写的啥。旁边还有将剑刃、剑柄、剑鞘分部画的图案,也有小字标注。
“这是什么书啊?”顾放问。
李班主抬头,将封面上的字展示给他看。
江湖十大名器。
“我对兵器也没什么研究,就赶路时无聊,打发打发时间。”班主笑道。
“我能一起看吗?”顾放来了兴趣,其实主要还是因为江湖十大名器排行第一的是‘雪练’,而这雪练正是君若寒的兵器。
自己喜欢的东西自然是想分享给别人,还想得到别人认同的。李班主朝他招招手,顾放便一屁股挪到了班主边儿上。
李班主将手里的书朝他面前歪了歪:“要说这十大名器,还得属排在第一的‘雪练’最厉害……”
李班主说着便将书翻到了最前面,果不其然兵器谱里面讲的第一个便是‘雪练’,前两页是兵器全身图案以及分部图案和注解,后面三四页都是此兵器的由来、成名之战和最后归属。
排名第二的是‘清霜’,名字起得别致却是一把刀,顾放啧啧称奇。
再往后翻便是行三的‘飞鱼’。
‘飞鱼’他听过,他喜欢剑,是以对名剑都有所耳闻。
当然,也只是有所耳闻罢了,真正见过的也就只‘雪练’一个。
这回他可得好好认识认识剑中老二了。
顾放的视线跟着书页的翻折落到了那把短剑上,看第一眼只觉得这剑眼熟,第二眼还是很眼熟,第三眼……
这可不就是那晚小白偷偷拿的白羽的那把短剑吗?
虽然那把剑剑柄上的字被磨损了,但他还是认出来了。
除了被磨掉的‘飞鱼’两个字,其他各部分都一模一样。
他敢断定,白羽那把从未佩戴过,不,或者说从未在他面前佩戴过的短剑,定是名剑‘飞鱼’。
他迫不及待往后翻,去看‘飞鱼’剑的‘生平’,‘飞鱼’剑最后的归属地是舆佘,跟‘雪练’一样,成了王室兵器。
君若寒发现顾放的唇越抿越紧,最后眉毛都压了下来,忍不住开口问:“怎么了?”
看个兵器谱还把自己给愁着了。
顾放抬头看他,一脸的欲言又止,鉴于李班主在场,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君若寒等着他自己主动跟他说出了什么事,没想到这人还挺能憋,愣是到把兵器谱都看完了,也没跟他说一句话。
“下车吧!”君若寒说。
“啊?”顾放这才回神。
“林间小路难得的好风光,哥哥不想沿途欣赏欣赏?”君若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