铲窝的时候,这家伙的左手他先预定了。
不正经也不恼,又把猥琐的目光停在了晏沉身上:“你不乐意陪哥哥玩儿玩儿,不如把你这傻弟弟留下,你这弟弟傻是傻了点儿,长得也还俊秀周正。扔了这个拖油瓶,还不耽误你讨媳妇。”
晏沉肩上一沉,他顺着肩膀上的那只手看了过去,好了,这只右手他预定了。
“大哥您别开玩笑了,再怎么说他也是我弟弟,还请您高抬贵手。”苏淮脸上一副慌张护犊子的模样,心里却佩服这人的勇气,要知道他眼前这个“傻弟弟”,可是曾经以一敌四,还把自己按在地上摩擦过的人。
“你他娘的行了,还真荤素不忌了,那小姑娘都被你弄死几个了?”一旁的刀疤实在看不下去了,呵斥了那不正经一句。
“小娘们儿不经折腾,我换换口味怎么了?”不正经讪讪道,“你不知道那京城里的有钱人都过什么样的生活吧,宅子里养着的玩意儿不光女人,漂亮的小少年多了去了!”
刀疤懒得搭他的话。
一顿饭吃完,绳子又给捆上,柴房门一锁,里面连根蜡烛都不点。
等到外头终于没什么声音了,不,确切地说外头只剩下两个看守此起彼伏的鼾声了,晏沉这才低声开口:“你还好吗?”
苏淮现在犹如置身在密不透风的小黑屋中,不管哪里都是黑洞洞的,对于一个晚上睡觉都要把被子压的严严实实要不然就觉得会有鬼把他拖走的人来说,现在这个情形那就是四面八方都有手要来抓自己。
“没事。”苏淮强装镇定。
晏沉听得出来他说话的时候是咬着牙的,像是在忍耐什么。
“你转过来。”
苏淮挪了挪屁股跟晏沉背对背靠着,不管怎样,这样至少让他知道背后是安全的。
“我先帮你把绳子解开。”晏沉说。
两人的手都被绑在身后,自己解自己的有点儿不大可能,毕竟手腕也折不了那么大的弧度,但是解对方的,苏淮没有经验,晏沉却是手到擒来。
苏淮就觉得背后的手腕被人摸来摸去,摸了差不多一柱香的功夫,在他以为这家伙故意占自己便宜的时候,后面那人才道:“好了。”
他晃动了两下手腕,神了,还真解开了。
他扒拉掉身上的绳子,顺着晏沉的脖子摸到肩膀摸到后背。
夏天衣服本就穿的少,他这慢腾腾摸来摸去,让晏沉这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一阵血气上涌,哑着声音道:“别瞎摸。”
“我特么摸你怎么了?你这肉金子做的,要钱?”苏淮在他背上抽了一下,最后才摸到手腕,废了老鼻子劲儿把人松绑。
“现在怎么办?”他问。
“我看今天那个大哥还他身边那两个姑娘的反应,傅雨桐肯定在这止戈山出现过。”晏沉说。
“那些姑娘们都是被掳上山来的,我觉得从她们身上下手会容易一些,要是能说服她们里应外合,端了这一窝不成问题。”苏淮说。
晏沉:“我知道她们在什么地方。”
去议事堂的时候,他注意到有个小屋前面晾着几件姑娘穿的衣服,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些被掳上山的姑娘都被关在那里。
苏淮沉默了一会儿:“要不你一个人去吧!”
“……”
“我这跟个瞎子似的,去了估计只能给你添麻烦了。”苏大公子虽然很不想承认自己此时此刻毫无用处,但事实就是如此。
晏沉想了一下,又把地上的绳子捡了起来,把人绑好,只是手腕上打的是个活结,绳端塞在他手里:“如果有危险的话,你就自己解开。”
“嗯。”苏淮靠在木桩上,虽然这话有点儿难以启齿,但现在就他们俩可以说是相依为命了,还是交代一句,“你小子自己当心。”
黑暗中的晏沉眼睛弯了弯,有点儿愉悦:“放心吧,毕竟我是个傻子。”
就算被抓现行,也能解释。
晏沉走后,苏淮就瞪着眼靠在木桩上,他现在得想点儿别的来转移注意力,要不然老感觉那些手要把他给抬走了。
说实在的,从晏沉要来止戈山找妹妹,以及他提起妹妹时的样子,他总觉得怪怪的。
他称自己的妹妹叫傅雨桐,连名带姓的称呼,一点儿都不像是哥哥对妹妹的态度。
这兄妹俩是不是有什么过节啊,就算有过节,也不至于这么冷淡的吧!
柴房的门锁对晏沉来说根本不是事儿,墙上的工具随便拿一个下来都能撬开。
门口两个看守睡的也十分香甜,晏沉看了一眼,把柴房门带上,捡起其中一个看守的大刀,拎在手里就往今天晾着衣服的小屋走去。
守夜的人毕竟没有白天多,警惕性也没有白天强,再加上晚上可视范围也有限,晏沉东藏西躲,总算找到了那间小屋,不过他低估了这群土匪对女人的重视。
门口四个守卫,来回巡视,晏沉绕到小竹屋背后,失望地发现,这屋子连个窗户都没有。
“这什么时间了,出去干什么?”
就在晏沉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前面有声音传了过来。
他蹲下身子将自己隐匿在黑暗中,看着那边的情况。
小竹屋门口有个姑娘出来了,守卫正在盘问。
“去茅房。”那姑娘怯生生道。
只见那守卫摸着下巴淫笑着:“这天儿黑的怪吓人的,要不要哥哥陪你一起去啊?”
“想死吗,这是老大的人。”旁边一个守卫适时提醒。
“啧,没劲儿,快去快回。”那人啧了一声。
他们丝毫不担心这些女人会逃跑,最开始的时候不是没有过想着逃跑的人,几次杀鸡儆猴,这群姑娘们也学乖了。
那姑娘经过一火把处,晏沉这才看清她的脸,是今晚在议事堂上其中的一个。
晏沉悄无声息地跟上她,只见她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显然并不是真的要去方便。
是柴房的方向。
晏沉惊觉这姑娘可能是要去找他们的,赶紧在一处没人的地方,一把将她拉到黑暗的角落。
“唔”
“别出声。”晏沉捂着她的嘴,待那姑娘看清是谁,忙点了点头。
“你是来找我的?”晏沉问,拉着她蹲下。
只见那姑娘慌乱间先是点头又是摇头,哆哆嗦嗦道:“我是去找王大牛的。”
晏沉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个“王大牛”是谁。
毕竟今天在议事堂,王二柱是个哑巴还是个傻子,找他也没啥用。
晏沉没有时间跟她解释,只问:“你找他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
到此时,这姑娘也知道眼前的王二柱是装傻装哑的了,她仿佛看到了希望,会伪装上山,那必定是有目的而来,她们或许有救了。
“你妹妹,脸上有两颗小红痣的姑娘,我知道在哪儿。”她说。
晏沉回到柴房的时候,两个看守还在呼呼大睡。
自己把自己绑好,跟苏淮一起又把活结给拉成死结,晏沉这才暂时平静下来。
“喂,怎么样?”苏淮本以为他会主动跟自己交代,没想到这家伙一屁股坐下,竟是一声不吭。
“她还活着。”晏沉说。
苏淮紧绷的精神瞬间放松:“那就好那就好,没事就好。还打探到别的消息没?”
“被掳上山的姑娘到现在大概有十多个,其中一半……都死了。”晏沉说,“现在那小竹屋里关着的,还有八个,加上傅雨桐九个。”
“草!”苏淮愤愤爆了句粗,气息都有些不稳,这群杂碎,真他娘的该千刀万剐。
“你见到她了吗?”苏淮问,他觉得晏沉这反应不大对,知道傅雨桐还活着不是应该高兴吗?
“没有。”晏沉说,“她不在小竹屋。”
“……”苏淮默了默,“那她在哪儿?”
“寨里的老大给她专程安置了另外的地方。”晏沉说着闭了闭眼,他真希望今天从那姑娘听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你是说……她现在是压寨夫人了?”那这事儿确实不好办,就怕妹妹真对那白面老大生了情谊。
“她有身孕了。”晏沉动了动嘴,声音极轻,若不是苏淮离得近压根就听不清。
有身孕了,有了土匪头子的孩子!
苏淮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啊!
第41章 你有没有尝过被人抛弃的滋味
傅雨桐是被人贩子卖到琮明郡的,到了琮明郡没几天,就被止戈山的土匪掳上山了。
几个姑娘商量着逃跑了几次,每次抓回来都是一顿毒打,受不住的就死了。
大概十天前傅雨桐又逃了一次,结果可想而知,被抓了回来,寨里的老大还没来得及惩戒,她便晕倒了,寨子里半路出家的赤脚郎中一把脉,居然发现她已有了快两个月的身孕。
“我觉得咱们得想办法跟她联系上,她若是知道她哥哥来找她了,肯定会很高兴。”苏淮说。
一个姑娘遭遇了这么大的打击,此刻大概只有亲人的关心呵护才能让她重燃希望了。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苏淮有些恼火了:“你到底怎么回事,有什么事还没告诉我?”
他知道晏沉肯定有事瞒着自己,这件事肯定还跟傅雨桐有关。
“都是我的错。”良久,晏沉终于开口。
“什么?”
“那晚,你去给覃姑娘庆生那晚,我碰见她了。”晏沉声音黯哑。
“碰见谁?傅雨桐?”苏淮回过神来。
“嗯。”晏沉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一片虚无,“我看见她了,认出她了,可是……我却没有与她相认。”
“……”苏淮总算想通了晏沉奇怪在什么地方,提起傅雨桐的时候他焦急,那是出于自己的愧疚,并不是一个哥哥对妹妹的担心。
他想问为什么,但却没有问出口,他知道他现在问了也不过是在逼迫他,让他承认当初犯下的错而已。
“你知道,为什么我没有与她相认吗?”背后的声音传来。
苏淮没有说话,甚至想打断他,告诉他我他娘的压根儿就不想知道,所以你可以不说。
“那晚在朔京城碰见她,是我与她第二次见面。”
苏淮惊得扭头想去看他,不过现实情况不允许,而且他就算扭过了头眼睛也看不见。
身为兄妹的两个人,居然是第二次见面,简直是天下奇闻。
“第一次见面是在贡西,我的家里,当时我六岁,她四岁。她四岁的模样我记不清了,只记得她左眉尖和右脸侧各有一颗殷红的小痣。”晏沉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少年的气息,不紧不慢叙述着往事,让苏淮体味到了几分孤独感。
不过他这话里的信息量有点儿大,第一次见面是在贡西,晏沉的家里,那也就是说晏沉家就是贡西的。
可他不是姓傅么?他的父亲跟老头不是旧交吗?
“你不是傅子林。”苏淮准确地抓住了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惊呼一声。
身后的人轻笑了一声:“我是傅子林,从十二年前我的爹娘把我卖给那位姓许的夫人的时候,我就是傅子林了。”
苏淮绑在背后的手,忍不住下意识地抓了一下,抓到了晏沉一只手的无名指和小指,然后紧紧地攥在手心。
他也不懂自己在紧张什么。
“我家很穷,那时候哥哥患了重病,没钱医治。那位看起来就很有钱的夫人拉着一对小兄妹出现在了我家。”晏沉缓缓道,“那个男孩儿跟我一样大,六岁,长什么模样我不记得了。”
苏淮屏气凝神,安静地听着。
“但是从他们的谈话中,我大概知道爹娘是想……是想把我卖给那个夫人,换些钱给哥哥治病。”接下去是一阵沉默,就在苏淮以为他不会再往下说的时候,晏沉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那位夫人走的时候跟我爹娘说,如果真把我送到那个地方去了,会吃很多苦,让他们好好考虑一下。我听到这话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开心的是他或许还有机会争取,他若是能弄到足够的钱,就不会被卖掉了;那个地方会吃很多苦,爹娘或许心疼他就不会卖掉他了;他再听话一点,再懂事一点,就不会被卖掉了。
接下来的日子,那位夫人一直没有出现,可晏沉却丝毫不敢懈怠。
哪怕知道自己可能会被卖掉也不敢表现出一丝害怕,也不敢掉一滴眼泪,更不敢去问爹娘是不是真的不要他了。
每天喂鸡喂鸭,跟着大人去山上捡柴,去挖野菜,去摘草药。
他才六岁,可他却什么都愿意干,哪怕干的并不好,但是如果能换来钱,如果能换来不被卖掉的命运,他觉得都值得。
可是摔伤的腿脚,擦破的手臂,他的听话懂事……这一切的一切,爹娘看在眼里却并没有动摇他们的决心。
半个月后,那位夫人再次出现在他家里。
“那天雪下的很大,小孩子一脚踏出去能淹没半条腿,我被吹成了一个雪人,背着一捆柴推开家门,没来得及喊一声……爹娘,我回来了,就看见了她,这回她是一个人来的。当然,那句话,我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晏沉叙述的很平静,苏淮却咬紧了后槽牙,觉得胸口堵得慌。
“我娘把我背的柴卸下来,她拉着我冻破皮早已没了知觉的手,把我拉到她面前。她说,我家阿沉乖巧听话又懂事,我实在舍不得,可是老大的病得治,送到那儿受苦至少还有活着的机会,老大的病再拖下去,却只有死路一条。我娘哭了,我爹在旁边也红了眼睛,一遍一遍抚摸着我被雪覆盖的头顶。”晏沉长长呼了一口气,“原来,他们知道我乖,知道我听话,知道我很懂事,可是……那又怎样呢,他们还是决定不要我了。我记得那天……真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