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苏璋来问信的内容时,苏淮只把第一页纸交了出去。
苏丞相狐疑:“后面的呢?”
“什么后面的?”苏淮装傻。
“就一张?还没落款?”苏丞相捏着那薄薄的一张纸问。
“……”苏淮想了一下,“纸不够了吧,再用一张也没必要,所以就没落款。”
苏璋有疑但也没多想。
苏淮半夜回信的时候,依旧是先把晏沉骂了一顿,然后才开始进入正题。
——三日前,雨桐诞下了一个千金,我都不知道小孩儿生下来原来这么小这么软,不过还挺可爱的。
府里正在为孩子的的名字争得不可开交,三天了也没个定夺,这么下去我估计三年可能都不会有结果了。
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算了,我不该问你的,就你这连中心思想都不会提炼的人,让你取个名字实在是难为你了。
……
苏淮说的也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其实傅雨桐生孩子这件事并没有这么简单。
因为作为母亲的她根本不愿意看那孩子一眼,也是,当初她就想打掉这个孩子的,要不是身体原因,这个孩子根本没有降世的可能。
现在孩子出生了,可傅雨桐对这个孩子的厌恶一点都没有减少。
三天以来,孩子都是大夫人和赵姨娘以及新来的奶娘在照料。
不过这些事儿,也没必要非要晏沉知道。
毕竟说太多……这一页纸就不够写了。
这回,苏淮总算对得起信件在路途中游走的一个月,晏沉展开信的时候有点儿惊讶,满满一页。
虽然不算多,但比起一行,那还是进步不少。
取名字的事晏沉还真让苏淮说对了,那就是在为难他。
说他不会提炼中心思想,他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于是回信的时候最后顺带了一句“我不会,请大哥打个样儿”!
苏淮这次没有当天就回信,而是犹豫了整整五天。
晏沉再次收到信的时候比之前延迟了好多天,这让他有点儿着急。
好在,虽然迟到,但还是来了。
苏淮回的信内容更短了,除掉两个人的名字,只有四个字。
——我想你了!
第63章 归期在即
我想你了!
晏沉有点不可置信地瞪着信上仅有的四个字内容,脑袋晕晕乎乎的。
他是不是不识字了?
还是眼睛出问题了?
还是……这根本就不是苏淮给他的回信。
想到这里,他将落款处的名字看了不下十遍,最终确定,这是苏淮的字,也是苏淮的名字。
这是苏淮给他的回信,哦不,给他打的样儿。
燕知舟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晏沉跟个傻子似的盯着手中的信,面带诡异的微笑。
为什么说诡异呢,因为晏沉离开朔京以后几乎又回到了以前在贡西的状态,很少有什么大的情绪起伏,是以这会儿看见他笑,燕知舟有点儿担忧。
“明天去贡西就这么开心?”
晏沉沉浸在“我想你了”的快乐中,听见他说话才注意到有人来了。
看见燕知舟,晏沉心里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里的信拿给他看,顺便捂住了落款的名字。
免得苏淮会不好意思。
“殿下帮我看看这几个字是什么……”
燕知舟凑上去看了一眼,然后耷拉着眼皮,骂了一句:“狗男男!”
“他是说想我了是吗?”晏沉不理会,再次求证。
“我是真不敢相信这种话是出自苏淮之口。”燕知舟受不了的摇摇头。
晏沉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都是因为我。”
“……”燕知舟石化,他从来都不知道晏沉居然是这样自恋的人。
“一会儿再荡漾,去贡西的人马给你准备好了,你去看看吧!”
晏沉将信小心翼翼收起来揣进怀里,这才跟着他一起出去。
贡西出了暴乱,暴乱中心正是流放的犯人们修筑城墙的地方,而暴乱的领导人据说就是其中一个犯人。
“这回你若是成功平乱,回来就是副将了。”燕知舟拍拍他的肩膀。
晏沉点了点头。
其实他心里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他离开贡西的时候,倒还真没发现那群狱友里会出现一个有胆识有能力挑起暴动的人。
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也不知道宋先生还好不好。
“上回绿林寨的那些人查清楚了吗?”晏沉问。
绿林寨表面上是被一锅端了,但是寨子里囤火药藏兵器甚至制战甲的事却没这么容易糊弄过去。
那些东西自然也不像苏淮说的都充公了。
充公只是燕知舟对苏淮的说法,实则这位英明的殿下已经派人着手调查了,那些东西还在止戈山上囤着。
“我那好三哥估摸着是等不及了……”燕知舟看向苍茫的天空道。
晏沉心领神会,那些东西都是三殿下燕明礼的杰作。
背地里搞这些小动作,目的不言而喻。
“殿下不在皇上面前揭穿他,是有其他打算吗?”
燕知舟偏头看他:“你这样的人若遇到是我父皇那样的主子,事成之后迟早是要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幸好。”晏沉说。
燕知舟勾了勾唇角,然后笑了起来:“是啊,幸好。”
“如果我在在父皇面前揭穿他,他大概就此便无缘储君之位了,不过他造反一事终究未起,父皇顾念父子之情,定会留他一命,甚至只稍作惩罚他还能继续安稳地做个皇子。”燕知舟道,“这可不是我想看到的,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
“而且,还会显得我太无情,想将自己的哥哥置于死地。”燕知舟说,“也会将我的野心暴露的太过明显,不好。”
这番话让晏沉太过震惊,这人城府未免也太深了吧!
“殿下远赴此地,怕不仅仅是想某个爵位吧!”
“当然,我谋的……是大业!”燕知舟毫不避讳,转头对上他的视线。
他离开朔京,一是认为落月关确实潜藏着危机,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打破他和燕向楠以及燕明礼这三足鼎立的局面。
三人势均力敌,谁动一下都会被牵制,倒不如他主动退出,暂且观望。
他没拆穿燕明礼意图谋逆一事,是想让他将“意图”变为“坐实”。
到时候就算他不说,父皇也不会放过他那好三哥的。
……
苏淮在得知晏沉要去贡西平乱的时候,在心里把燕知舟骂了个狗血淋头,而且晏沉信中还说不知归期,如果他回到落月关会再给他写信。
苏大公子就那么等着,等到家里的小娃娃都会在地上爬了,等到苏廷和陈小姐已经准备订亲了,等到再次进入酷暑季节了,晏沉的信还是没有等来。
苏淮莫名焦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魏子燃看见苏淮出现在自己家门口的时候,无奈地叹了口气,直接道:“没有七殿下的信,也没有晏沉的消息。”
燕知舟大概是上次被晏沉刺激到了,也开始写信,但是写信又不知道写给谁,王笑那是不可能的,于是他写给了小魏先生。
苏淮知道以后,经常来大爷家窥探情报,这让魏子燃很无语。
“真没有?”苏淮问。
“大哥,这信一来一回得两个月呢,我没记错的话,十天前你就来问过一次了!”魏子燃说。
苏淮:“你说,晏沉会不会出事了?”
“应该不会吧,真有事的话,消息还不早就传到丞相府了?”魏子燃想了想道。
“也是。”苏淮默默点头。
“你啊,就是关心则乱。”魏子燃道,然后将他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一遍,“你是不是又瘦了啊?真是为伊消得人憔悴啊!”
“消你个头啊,天儿太热没胃口而已。”苏淮喊道,况且晏沉那样的能叫“伊人”吗?
“哦!”
找了趟魏子燃并没有让苏淮安心,于是他第一回 主动提笔给晏沉写了封信。
为了不显示出自己的担忧和关切,免得某人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信的内容相当琐碎。
——苏可可已经会爬了,谁都不黏就黏我,现在我才像她奶妈。
——苏廷要和陈小姐订亲了,老头子的意思是想等你回来再办。
——燕知舟是不是真的跟大爷搞一起了啊,他们都在互相写信了,而且大爷从来都不让我看燕知舟的信,估计信的内容比较不堪入目,好担心。
琐碎归琐碎,没一句跟晏沉有关的。
苏淮写完自己又读了一遍,非常满意。
一封信送出便如石沉大海,直到五个月后才收到晏沉的回信。
晏沉怎么也想不到贡西之行,他会去十个月之久,好在结果还是好的,虽然很辛苦。
那个挑起暴动的人……
他的视线投向燕知舟的住处,七殿下正在与那人彻夜长谈。
苏淮收到回信的时候不是激动也不是开心,而是非常暴躁地把人狠狠骂了一顿。
简竹觉得还好晏公子不在他面前,就他家公子这骂人的架势,整个朔京估计都没一个能遭得住的。
“操,活着都不知道吱一声,十个月了音讯全无,老子特么都准备要去西北给他收拾了……”苏淮一边看信一边道。
晏沉的信比十个月以前稳重不少,也没什么流氓话了,不错,孺子可教。
只是最后一句还是让他有点儿失望。
——暂不知归期几何,惟寄相思与明月。
不知归期不知归期……
看到这几个字,苏淮就觉得心累。
只是现在他没有太多心思纠缠在这件事上,知道他好好的,总算是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
陛下下月初要南下锦城,他现在任丞相门下侍郎,亦在南下之列。
锦城今夏遭遇了大涝,六皇子燕向楠临危受命在锦城足足呆了四个月,总算做好了后续的安抚重建工作。
成帝大悦,封了他“宣王”,并决定亲自去锦城慰问受灾百姓顺便查看一下六殿下的善后工作。
燕向楠成了几位皇子中第一个被封王的,朝堂上的风向瞬间扭转。
只是南下锦城路途遥远,且中途要行半个月的水路,他心中有些惶惶不安。
成帝南下还是大张旗鼓,稍有不慎,那便是覆国之祸啊!
不过一个多月前接到成帝南下消息的时候,他便给燕知舟写了信,也不知那人作何打算。
落月关今年的冬天似乎比以往来得更早更猛。
别处还是深秋,他们这儿已经穿貂裹皮了。
晏沉推开燕知舟房门的时候,发现里头的人心情非常不错,甚至还有要哼起小曲儿的架势。
“你想苏淮吗?”燕知舟朝他招了招手。
晏沉没想到他会问的这么直白,但还是道:“想。”
只是光想有屁用啊!
“那你回朔京吧!”燕知舟说。
晏沉:“……”
燕知舟:“你现在只是个副将,回去一趟,说不定能封个将军。”
“你是说,燕明礼要行动了?”晏沉沉默片刻,在脑子里把自己所知道的所有信息整理一遍,得到了答案。
“不确定,但我不能放过这个可能性,万一呢!”燕知舟云淡风轻道。
“你有什么打算?”
燕知舟摊开一张羊皮制的地图,食指顺着从落月关起,画出一条路线直到锦城。
“燕明礼行动应该会选择在出了水路的这一段,你这几日便点三千人马拔营。”
“这是一个机会,是不是殿下亲自去更好?”晏沉犹豫,虽然他很想见到苏淮。
“我去嫌疑太大了,好像我一早就知道有事要发生一样。”燕知舟摇头。
晏沉:“那我去的理由呢?”
“押送犯人回京。”燕知舟道。
第64章 神兵天降
苏淮跟沈匡算是死对头了,尤其是南下的这一路上这货跟吃错药似的,情绪非常高昂,而且看他的时候永远梗着脖子鼻孔朝天,斜着眼睛,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苏淮是不屑跟他计较,但这人却有越来越过分的趋势。
“侍郎大人最近这一年成长不少啊!”沈匡背着手踱着步子跟苏淮并肩站在船头。
苏淮莫名其妙看他一眼,没出声,不,应该说是懒得理他。
沈匡遭遇冷脸却毫不在意:“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说人话。”苏淮忍了半天,飘出了三个字。
沈匡笑了起来:“自从七殿下去了落月关以后,侍郎大人这性子也收敛了不少啊!”
苏淮翻个白眼,废话,都他妈跟你似的,深怕别人不知道你家主子被圣上亲点伴驾,走路就差横着了。
“不过也是,以前年少轻狂可以理解,现在侍郎大人知道看清形势收敛性子,也不算太晚。”沈匡道。
苏淮明白他的意思,无非就是说他没押对宝,现在燕知舟去了落月关,就跟与世隔绝了一样,他这个追随者自然也就此沉寂了。
“你是六殿下派去三殿下身边的卧底吧!”苏淮说。
沈匡被他这话吓了一跳:“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别激动,我就说说而已。”苏淮还好心在他胸口抚了抚,“圣上南下是去看宣王殿下的功绩,转头再一高兴指不定又有什么封赏,你这表现……”
苏淮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为宣王高兴呢!狗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