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淮顶着硕大的黑眼圈晃晃悠悠,不紧不慢到了晏沉的住处,抬手敲门。
在敲门的时候顺便用余光四处观望了一下,除了院子里有个打扫的中年大叔,没有其他人。
“进来。”晏沉在听到敲门声的时候还有点儿惊讶。
来的不可能是阿柳,毕竟昨晚自己说了那样伤人的话;也不可能是杜封,杜封一般有事找他都会敲完门自报家门;然后就是苏淮了,他可不认为苏淮今天还会来伺候他穿衣洗漱。
可是当房门打开,苏淮出现在他视线中的时候,好吧,他承认他内心狂喜不已。
“咳……昨晚没睡好?”晏沉远远就看见他的黑眼圈儿问道。
苏淮反身关上门,顺便还插上了门闩。
晏沉:“……”
苏淮走向他的时候,还在四处观望,似乎企图在他房间里搜刮出什么人来。
“找什么?”晏沉问。
“人。”苏淮说。
“什么人?”
苏淮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总不能说我在找有没有眼线藏在你寝房吧!万一真有,岂不是坏了大事。
晏沉虽然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还是道:“这间屋子里除了我和你没有第三个人。”
“果真?”苏淮问这话的时候已经走到晏沉面前了,声音也压了下来。
“果真。”晏沉说,他觉得今天的苏淮哪里不一样,昨天对自己还是惜字如金,今天主动与他这么近的距离,实在是可疑。
然而他并没能疑太长时间,几乎就在他说的“真”字话音刚落,面前的人便突然揪着自己的领子欺身上来。
晏沉没防备他的“突袭”整个人往后倒去,还好他反应快一只胳膊撑住了背后的桌子,又怕面前耍狠的人摔倒,另一只手揽着他的肩膀。
他还想问句“干什么”,苏公子很快就用行动代替了回答,瞅准他的嘴便吻了上来,不,是啃了上来。
一点儿都不温柔,而且还一副想咬死他的样子。
晏沉有点儿战战兢兢享受着这难得的温存……用“温存”可能不太合适,他只是找不到合适的词了而已。
苏淮似乎想要借此发泄心中的愤恨,退开的时候甚至亮出了一口白牙。
晏沉庆幸自己没有被美色迷昏了头脑,就在嘴唇要遭殃的时候,快、准、狠,一把掐住了面前人的下颔。
苏淮被他这么掐着,脸颊一边陷进去一个小窝,那样子有点儿可爱也有点儿搞笑,像个占便宜的流氓被抓了个正着。
“唔……”苏淮甩了下脑袋想把那只掐着自己的手甩掉,可惜没能如愿,于是只能不悦地哼唧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
“你想干什么?”晏沉没放手,就那么掐着,不过松了点儿力气。
“干你!”
虽然咬词不清,但晏沉还是听清楚了。
此刻他的内心五味杂陈的同时又有点儿血气上涌。
苏淮态度的转变大概是王笑那不靠谱的走漏了风声。
“别闹了,我要去上朝。”晏沉松开他,整了整自己的衣服。
苏淮看着他那人模狗样,冷哼了一声:“等你回来咱们再好好算算帐。”
晏沉离开后,苏淮又在他房间里里外外晃荡了一圈儿这才准备去书房,只是刚踏出寝房的门他就改变了主意,他想去看看墨竹院。
晏沉现在住的房间是以前老头子住的东厢,也不知道墨竹院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也说不定是被那个阿柳霸占着呢!
想到此,苏淮只觉得气闷,有个阿柳是不是还有阿梅阿兰什么的?
呵,可真是艳福不浅呢!
苏淮一边迫不及待一边又有些情怯,刚走到苏廷的院子时,里面传来了一阵嬉闹声,男的女的都有。
他刚想探头看一眼,一个粗布短打长的五大三粗的年轻人挡在了他面前:“这可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那人态度十分强硬。
苏淮抿了抿唇,笑话,这特么是老子家,老子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嘴上却道:“哦!”
苏淮转身欲走,想了想又问:“这位大哥,我问一下这里住的是什么人啊?还挺……多。”
而且光听声音就知道是一群少男少女。
硬汉大哥浓重的眉毛拧了拧:“别瞎打听。”
啧,不说就不说呗,左右不过是晏沉那厮金屋藏娇,藏了一屋子美人。
“你怎么在这儿?”
靠,又是这个声音。苏淮觉得自己是不是跟这个阿柳杠上了。
他转身看向来人,阿柳手里提着一个食盒,看样子刚从厨房过来。
“问你话呢,你怎么在这儿?”阿柳见他愣着像个傻子,又问了一遍。
“迷路了。”苏淮张口胡言,谁他妈能在自己家迷路也是蠢的可以了。
阿柳狐疑地打量他,然后突然眼前一亮:“你在书房伺候,白天也没什么事儿吧!”
有,睡觉啊!偷懒睡觉可是大事。
“我很忙。”苏淮说。
“哼,忙着偷懒呢!”阿柳看穿他的小九九,一把将人拉进院子,“跟我来。”
苏淮进了院子才发现,晏沉藏的娇真不少,就跟前儿的,姑娘四个少年五个,各种款应有尽有,晃得他都有点儿睁不开眼。
“这下人就够了。”阿柳说。
苏淮看着院子中央摆的双耳壶,几个少男少女手中拿着竹制箭,瞬间明白他们在干什么了。
真是够闲的,大白天无所事事在这儿投壶。
“咱们分两队,三男两女为一组,分别投,计总筹,筹多者为胜,负者饮酒。如何?”阿柳将食盒放在一旁的石桌上,盖子打开一看,好家伙整整五壶酒。
“好啊!来,谁怕谁。”一个围着白色围脖的姑娘挽了袖子跃跃欲试。
大家也都纷纷加入,准备分组。
然而,不顾意愿被强行拉来的苏淮则表现的兴致缺缺:“我还有活儿要干,先走了。”
“站住。”叫住他的是阿柳。
这里的人虽不知他的身份,但看衣着也知道不过就是个下人,一个下人脾气这么臭还真让人开了眼界。
阿柳跟苏淮接触得不多,但却知道这人是个难啃的硬骨头,于是道:“我一会儿去跟杜管家说,今天将军回来之前,你都可以不用工作,在咱们这儿消遣怎么样?”
苏淮睨他一眼,心道你说不说老子这一天也不用工作,唯一的工作就是在书房里享受着热乎乎的地龙睡大觉。
“你们这一天天就这么无聊?”他反问。
众人:“……”
还是粉衣姑娘沉默片刻先开了口:“是啊,将军从来不来咱们这儿,我们脸皮又没阿柳那么厚,也不好意思老去找将军。”
后面这半句显然是在揶揄阿柳了。
“你这丫头会不会说话?”阿柳抬手作势要打人,却被小姑娘笑着躲开了。
苏淮大概也搞明白了,这些莺莺燕燕还真都是晏沉的“姘头”。
他很想多问点儿什么,又觉得这些人除了阿柳个个脸皮都挺薄的,问了不太好。
“真要陪你们玩儿也不是不行。”苏淮改了口。
“你答应了?”阿柳显然还是个少年,心里的情绪藏都藏不住,兴奋道。
“但是不玩儿这个,没劲儿。”他说。
“那还有什么可玩儿的?”另一个瘦高的男孩儿出声问。
苏淮将那些竹箭扔到石桌上,提着装满酒壶的食盒往房间里走:“跟我来。”
晏沉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间了,不过一想到苏淮可能还在书房他便没心思去吃饭,先去书房找人。
然而书房黑灯瞎火,显然不像是有人在的样子。
他推开门,别是人在里面睡着了。
结果,连个人毛儿都没有。
“杜封。”晏沉喊道。
“将军。”杜封就在不远处,闻声赶来。
“人呢?”
杜管家自然明白他说的是谁,但却面露难色:“他……”
见他吞吞吐吐,晏沉只觉得有不好的预感:“说。”
“他人在后院儿呢。”杜封垂着脑袋道,“今日柳公子替他请假,说要他陪他们到后院儿消遣,我想这书房也没什么好打扫的,便同意了。”
其实是因为这个苏淮身份不一般,且跟将军有旧交,他也不能真像管其他人那样管着他,想玩儿就让他玩儿着呗!
“消遣到现在?”晏沉问,言语间明显不高兴。
消遣?他跟那群人有什么可消遣的?
杜封的头垂得更低了:“一院子人都……喝醉了,拉着他不让走。”
晏沉:“……”
第85章 将军不行
晏沉怎么想都不放心,最终还是亲自去了一趟后院儿。
杜封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掌着灯,心中默默想着,看来将军还是对此旧人上心的。
这大概是镇国将军府改建以后,晏沉第一次亲自踏足这个院子。
屋子里一片灯火通明,莺声燕语,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进了醉烟楼了。
“苏大哥,没想到你这么厉害,要不你别走了吧,就在这儿跟我们一起。”一个少年道。
一阵银铃般笑声传了过来,少女接着道:“是啊,就你这相貌,比阿柳好看多了,指不定咱们将军开了眼,到时候你就不用再做下人了。”
“我呸!”阿柳这一声显然没什么气势,已经醉到大舌头了,“他就在将军书房伺候着呢,将军能看上他早看上了,还等到现在?”
“你们说……将军是不是……”后面这个说话的醉得程度不算严重,至少说到这里时还知道刻意压低声音。
“是什么啊?”苏淮迷迷糊糊问。
“是不是不行啊?”那人接着说完。
杜封虽然站在晏沉身后看不见他的脸,但想也想得到他现在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只能默默擦了擦脑门上并不存在的冷汗,盼将军不要当真才好。
苏淮刚进嘴里的一杯茶尽数喷了出来,被他这句话震得酒都醒了大半。
刚想替晏沉解释两句,又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沉重起来。
“苏大哥,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啊?”阿柳见他突然正经,有点儿心慌。
那个质疑晏将军究竟行不行的人也凑了过来:“苏大哥你在将军身边伺候着,他难道真的……”
苏淮痛心疾首地长叹口气:“不瞒你们说……”
“……”众人。
你倒是说啊!
后面的话,苏淮压下了声音,外面什么都听不到,别说是晏沉了,就连杜封都能猜到这人在里面胡说八道了什么。
苏淮说完看着众人震惊中带着不可置信,不可置信中又夹杂着遗憾的表情,心中十分满意。这样一来,估计就没人会往他身边儿凑了。
嘿嘿!
良久才有人讷讷出声:“不、不会吧!将军看着也不像那什么……”
苏淮摆手,老神在在:“人不可貌相,不可貌相。”
然后就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叹息声。
晏沉觉得自己这个时候进去是不是不太合适,正转身欲走,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有人摔倒了。
“苏大哥,你真喝醉了,凳子都坐不稳当了。”阿柳自己都醉的东倒西歪,还去伸手捞旁边一屁股滚到地上的苏淮。
苏淮刚是想倒杯茶醒醒酒,谁知屁股刚抬起来,衣摆却被压在了凳子腿儿下面,结果就摔了个屁股墩儿,尾巴骨生疼。
“卧槽,我的尾巴骨。”苏公子自己都没忍住喊了一声。
“嘭!”
屋内正一片混乱,厢房门却突然被人一脚踹开,凌烈的寒风吹散一屋子热气,不知是寒风刺骨还是来者脸色太黑,众人俱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晏沉的到来是大家想都不敢想的,然而事实就在眼前,他们盼星星盼月亮的人就这么来了。
只是这个时候却没人敢往前凑,更别说使劲浑身解数去勾引人了。
刚才还醉得鸡不认识鸭,说话舌头都打结的众人,像是猛然间喝了醒酒汤,个个开始整理仪容仪表,也没人去管地上的苏淮了,整整齐齐列成一排站到桌子后边儿,安静如鸡。
晏沉深沉的目光扫过那一片狼藉的桌子。
桌子是三个圆桌拼成了一排,上面什么都有,骰盅、骰子、酒、菜、茶,简直不堪入目。
地上的人转头看见晏沉,脸色也是变了一变,操操操,他刚才说的话不会被他听去了吧!
苏淮心中暗自懊恼,随后又仔细回想一遍,他刚才说的是悄悄话,不至于被听见吧!
啧,怎么这么忐忑不安呢!
“这是在做什么?”晏沉一张不苟言笑的脸,加上一把低沉的嗓音,没由来的让人感到一阵压迫。
排排站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脸皮最厚的阿柳仗着酒劲儿站了出来,往地上的人一指:“都是他怂恿我们干的。”
苏淮难以置信地回头瞪大了眼睛,你特么再说一次?
见晏沉不做反应,阿柳重重点头,也不知道是在说服别人还是在说服自己:“没错,就是他提议赌骰子的,我们都要玩儿投壶,他说没劲儿!”
是他是他,就是他!
晏沉看向后面那一排人,众人先是一愣,然后非常默契地点头。
苏淮眯着眼睛十分嫌弃:“一群怂货,刚还他娘的一口一个苏大哥叫的亲热,这会儿倒是撇得干净。”
众人继续垂头,就连阿柳都默默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