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君侯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仙气十足

作者:仙气十足  录入:09-07

  原来此人只要心中酸楚委屈,一双杏眼便会泛红。上次醉酒趴在水池前,也是这般红了眼眶,却每次都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虽然闻雪朝平日没个正经,他身上或许也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往事。
  “小的时候,我总觉得对我好的就是好人,对我坏的就是坏人。”闻雪朝摸了摸鼻尖,闷闷地说,“后来才知并非如此。幼时我觉得府里的四夫人是好人,因为她经常给我做好吃的。后来才知道她时常仗罚下人,暴虐成性,做点心给我只是为了讨父亲欢心。我还曾以为路边的乞丐是坏人,只因有衣不蔽体的乞丐在路边朝我吐口水,把我给吓哭了。后来闻澜才告诉我,原来是我的马车压了乞丐想捡回去给小孩吃的馒头。陛下和姑母一直待我很好,凡事都顺着我,近日发生种种,细细想来,却不是什么好事了。”
  “如今才知,这世上待我好的,待我不好的,竟无一人真心对我。”闻雪朝苦笑道。
  赵凤辞见闻雪朝神情怔忡,突然想起上回自己派人在京中查到的一些蛛丝马迹。那日从闻府回宫,赵凤辞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闻雪朝那番话有蹊跷,仿佛是在隐晦地向自己提示什么。自己便马上派了镇北府暗卫去宫外调查闻雪朝那一日的行径。探子随后回报,闻雪朝的轿子出宫后便隐藏了行径,但在乱葬岗附近曾出现过闻府车马出没的踪迹。
  乱葬岗往往与死于非命之人有所关联,赵凤辞便让暗卫继续深查下去。探子们渐渐发现查到的线索都被人为销毁了,为了不打草惊蛇,赵凤辞便将自己的人马撤了回来。
  后来闻雪朝脸上被利器所伤,却骗自己是跌倒所致。这诺大皇宫,飞扬跋扈的闻公子地位甚至比一些不受宠的皇子还高,还有谁敢伤了他?
  赵凤辞暗暗有些心惊。有一双大手正在冥冥中搅动这天地乾坤,闻雪朝和自己不过是两枚棋子而已。
  可他心里清楚,闻雪朝绝不是个甘愿被当作棋子摆布的人。既然闻雪朝能在这风起云涌的皇城能深藏若虚,以待来日,自己又何尝急于一时?
  赵凤辞恍悟:“我明白了。”
  闻雪朝刚从得知真相的失落当中缓过来,正绞尽脑汁地思索如何继续安慰五殿下,却见五殿下满脸已是想通了的样子。
  难道是自己的安慰凑效了?等等,我还并未说出心中酝酿的安慰之词啊?
  赵凤辞将握在手中的昭仪遗物塞进怀里,默默说道:“今日若不是你同我开解,恐怕我早已失去理智,作出难以挽回的冲动之事了。如今我已想通,还望闻公子为我保守秘密。”
  闻雪朝:“……那就好。”
  也不知五殿下悟出了什么道理。
  远处升起了一道白色的烟火,打破了空气中的静谧。闻雪朝看着远方好奇道:“原来站在那么高的地方看烟火,比起从地上仰望又是另一番景象。”
  赵凤辞说:“广阳都夜景极为繁华,若你想看,我可带你去一个地方。”
  闻雪朝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刚刚点头,便又被赵凤辞像鸡崽似的拎了起来揽在怀中。他运起气向半空一跃而起,闻雪朝本又欲惊呼出声,被赵凤辞警告的眼神震慑了一番,便主动闭上了嘴。
  五皇子一定从未抱过女人,姿势竟如此生疏。
  闻雪朝虽被赵凤辞紧紧抱在怀里,但赵凤辞却像是在抱着个破麻袋飞驰。闻雪朝时而被锢得喘不过气来,时而头向四处仰倒。似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了许久,被赵凤辞放下时才又喘过气来。
  不知为何,闻雪朝蜷缩在怀中时,赵凤辞便觉得自己心跳得比往常厉害。闻雪朝衣袍上的植物香气迎风散开,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息,引得他心烦意乱。赵凤辞脸微微有些发烫,将闻雪朝放下后,便转过身背对着他。
  两人所处之地是皇宫西侧的钟楼殿顶。钟楼高达三十余丈,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广阳都。
  他想起闻雪朝摔下树时受了伤,又回头低声问:“你身上伤如何了?”
  闻雪朝喘了几口气,见赵凤辞正看着自己,便随意挥了挥手:“不过是几道小口子,明日便好全了。”
  赵凤辞见闻雪朝并无大碍,示意他跟上自己。闻雪朝胆子已比之前大了不少,他将脚轻轻踩在笔直的殿脊上,小心翼翼地跟上赵凤辞。
  赵凤辞见闻雪朝仍有些紧张,开口道:“你若觉得不安,可拉住我的腰扣。”
  闻雪朝忙伸出手拉住了赵凤辞腰上的带子,继续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向前走。
  两人不久后便行至一个木制的高台前。这座高台架在钟楼之上,是晋安帝时期建立的瞭望台,如今早已被废置。
  赵凤辞带着闻雪朝爬上了高台,两人并肩站在广阳都最高处,这时只要向下俯瞰,便可以看到整个广阳都的景象。
  闻雪朝发出了欣喜的惊呼。原来家家户户早已点起了灯,整个广阳都灯火通明,耀眼的光亮阡陌纵横,绵延不绝地向远方铺展开来。
  “从前在雁荡关时,我曾随军值守关隘。关外的胡人城镇也是这般灯火通明。有时我心中会想,征战杀人有何用,开疆扩土又有何用,有时不过是扰人清静,反倒打破了这万家灯火。”
  “祖父有时说我心无大志,镇北男儿应当愈战愈勇,不破胡夷终不还。但我毕生所愿,唯有守得一片安宁而已。”赵凤辞说。
  “我与殿下想的倒是颇为相似。”闻雪朝,“人不犯我,我亦不犯人。但若胡人犯我大芙,破我河山,便只有以战止战这条路。”
  身旁人的声音有些微颤,赵凤辞转头看他,只见闻雪朝的眼神炯炯,万家灯火映在他的眼中。

第11章 忆帝京【十】
  泾阳昭仪于永平二十七年诞下皇九子,因难产薨逝。靖阳帝念其生前温良娴舒,此次又孕子有功,加封正一品贤妃,赐皇陵下葬。
  泾阳昭仪临终前有意将幼子过继给悦贵人,悦贵人是泾阳昭仪在宫中的姐妹,父亲曾是泾阳将军的副将,也是个深入简出的低调性子。靖阳帝原想将老来子交给皇后亲自抚养,但见泾阳昭仪苦苦哀求,心中有些不忍,便应下了。为皇九子的居所环境考量,晋阳帝没过多久便将悦贵人升至妃位,宫中一应配置也添了不少。
  靖阳帝当初纳泾阳将军女儿为妃,一则考虑以此女为质,防备镇北拥兵自重。二则是因听闻泾阳小姐长得落落大方,与闭月羞花的宫中美人大为不同,心中颇有好奇。泾阳昭仪初入宫时,受皇帝宠爱有加,刚进宫不到一年便诞下了皇五子。可惜泾阳昭仪自那之后便深入简出,收起了曾经开朗活泼的性子。靖阳帝渐渐觉得无趣,加上皇后从中施压,便不常去仁明宫了。
  但因泾阳将军屡战屡胜,民间为镇北军邀功请赏的呼声也愈来愈大。泾阳将军数次上书求皇帝下旨扩建镇北军。靖阳帝心中忌惮,将镇北府的奏疏压了下来,只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升泾阳昭仪的位份,死前已至九嫔之首,以示帝王恩宠。
  泾阳昭仪薨逝后,朝廷向镇北将军府发了讣闻。半月后,宫中收到镇北府快马加鞭送来的回禀,说是泾阳将军奏请入京吊唁女儿。
  父为女发丧乃人之常情,更何况泾阳将军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怎叫人不为之动容。但朝中大臣却为了这事,在早朝上剧烈争吵了起来。
  “臣认为不妥,”常参官说道,“镇北虽已多日无战事,但若将军离开雁荡关,延曲部恐怕会趁镇北边防松懈,派细作混入大芙。此事已不是头回,恐怕需得谨慎考量。”
  常参官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不屑的轻笑,脸色有些发青。礼部侍郎柳岩衷见君上盯着自己,便慢慢收回笑意,上前拱手道:“各位同僚不妨仔细想想,镇北军内部军纪有多严明。若是大将军南下几日防备便松懈下来,镇北军就不会以‘铜壁军’闻名于世。微臣以为,若大将军南下,松懈的反倒不是镇北军,却是延曲部。若将军做好布置,将镇北营造出首领离境军心不稳的假象,或许便是一次引蛇出洞的好时机。”
  靖阳帝捋须沉思,似是觉得柳岩衷此言有理。
  其余大臣见柳岩衷发话,皆未上前辩驳。这位柳大人可是永平二十年的状元郎,陛下属意的下任翰林院大学士。且此人极善思辨,若是站出来与他争论,恐怕会被驳到体无完肤。
  靖阳帝见无人接话,温声问站在众人最前方的人:“闻相有何高见?”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闻相才是整个朝廷说话最有分量的人。陛下听他们吵吵闹闹说上一轮,抵不上这小舅子一句话。
  闻仕珍见靖阳帝询问自己,只是微微拱手,不卑不亢道:“臣无甚高见。不过臣有一虑,年前太子殿下大喜,陛下尚未召延东将军入京。如今却因丧事召泾阳将军入京,延东那边可否会有芥蒂。”
  殿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应和声,纷纷称闻相考虑周全。柳岩衷却眉头一蹙。这闻仕珍可不是在为延东鸣不平,而是在旁敲侧击的提醒皇帝要一视同仁罢了。
  闻仕珍的言外之意,不过是当初外甥大婚未召亲家入京,如今也不该为一个后宫嫔妃丧事将镇北将军召回。
  柳岩衷不着痕迹地观察着上首的靖阳帝,见皇帝也皱起了眉头,指节上的玉扳指敲打着龙椅,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响声。
  除了闻仕珍,下首众人皆垂下身子,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过了半晌,靖阳帝缓缓开口道:“邈儿那是大喜事,以后来日方长。泾阳一事此乃天人相隔,这最后一面,便让他们父女相见罢。”
  众臣俯首称“是”,接着便有人高呼“陛下大善“,众臣又纷纷跪下磕头。
  闻仕珍脸上看不出神情,只是微微拱手:“陛下大善。”
  太子纳妃乃大喜,广阳都半年内都禁办白事。自泾阳昭仪薨逝后,闻雪朝日日陪太子在太子府读书,许久未曾入宫,也不知赵凤辞的近况如何。只听闻泾阳昭仪的棺椁仍停在仁明宫,五殿下夜里日日为母妃守夜。
  “话说泾阳昭仪的那位宫女,叫司芦的,现在如何了?”闻雪朝问闻澜。
  那位大宫女之前日日为自己涂药,还同自己讲了许多五殿下的趣事,闻雪朝并不愿听到她出事的消息。
  “那司芦如今挺好。小公公同我说,她被调去悦妃宫里做事了,负责照顾九殿下,如今还是大宫女。”闻澜忙说。
  闻雪朝点了点头,炎炎夏日,闻雪朝慵懒地躺在院内任仆人伺候,整个人显得清闲自在。他坐在闻府后院的凉椅上,一口一个吃着西域运来的冰镇葡萄,由着闻澜为自己捏肩捶背。除了闻澜外,还有一位小侍女正在为他按摩脚踝。
  闻雪朝本觉得此举过于纨绔膏粱之态,但闻琅说这是他专门在民间寻的穴女,祖传了一套炉火纯青的按摩功夫。闻雪朝试了一试,的确是舒坦至极,便由着小侍女摆弄了。
  半途闻澜被管家唤去做事,闻雪朝便挥了挥手,让闻澜出去了。
  小侍女正用手轻轻地按压着自己的脚踝,力道适中,手法娴熟。闻雪朝闭上眼睛,安逸地享受起来。
  昏昏然间,闻雪朝的脑海里浮现了赵凤辞骑马的身影。那是一年前的秋日,他与五殿下跑马时感到胸闷不适,下马后便呕吐起来,后来又被迷迷糊糊送回府中,醒来后,那日在马场的记忆便模糊不清了。
  此刻,那段模糊的记忆却变得明晰起来。
  他终于记起来了,那日自己醉酒后放了马绳,五殿下翻身跃上自己的马,稳住了疾行的冰饕,又伸手扶住了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靠在赵凤辞的肩上,赵凤辞揽住了他的腰,生怕稍有不慎他便会跌下马。他感受到了五殿下衣衫下温热的胸膛和跳动的心脏。他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五殿下便俯下身子仔细来听。他的嘴凑到赵凤辞的耳侧,朝赵凤辞喃喃低语。
  他看到五殿下耳垂泛红,听到五殿下隐忍而又急促的呼吸声。
  赵凤辞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麝香味,他被这味道熏得头昏目眩,一时气血上涌,便想仰头咬住赵凤辞的耳垂。
  麝香的气味,麝香……昏昏欲睡中的闻雪朝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为何赵凤辞的身上会有麝香味?
  他晃了晃脑袋,猛地睁开眼,只见那正在为自己按摩脚踝的小侍女正衣衫半褪地趴在自己胸前,自己身上的衣袍也已被解开了大半。
  那位小侍女见闻雪朝突然醒了,手上动作霎时停了下来,惊慌失措地与闻雪朝对视。
  顷刻后,小侍女像是突然反应了过来,她匆匆拉上了自己的衣衫,连滚带爬下了闻雪朝的身,跪在地上开始磕头。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奴才不过是鬼迷心窍,公子饶了奴才。”小侍女哭着说。
  “这麝香是徽州的上等货,可不是人人都能弄来的。”闻雪朝合上了自己的外袍,冷冷开口道:“你是受何人指示,速速招来。”
  小侍女只是不停磕着头,全身上下哆嗦不止。
  “若是你抵死不召,我便把你心仪之人拖来你面前,当着你面,将他阉了送入宫当太监。”闻雪朝说,“若你如实说来,本公子满意了,说不定还能做些成人之美之事。”
  小侍女慌乱地看向面无表情的闻雪照,苦苦恳求:“奴才,奴才这就招!”
  “奴才是……奴才是受三夫人的指示,方才对公子做这腌臜龌龊之事。奴才本是城东清风医馆的穴女,如来酒楼的跑堂是奴才的相好。前些日子琅少爷在如来酒楼喝酒闹事,奴才相好上前去劝,不慎弄碎了琅少爷的玉如意。琅少爷将他抓入闻府中,说是要用私刑。奴才在府前跪了一天一夜,求琅少爷网开一面。没想到却在门口遇到了三夫人,她给了奴才一瓶麝香,说是有催情之用,让奴才来寻公子。若事成,便放奴才相好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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