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青山伸手拿起自己的佩剑,准备离开了,又转过头来对聂如兰道:“聂兄,再听我一句劝……世间万事皆有定数,你如此强行逆天而为,必遭致反噬。不是反噬到你身上,便是反噬在那些被你强行拉回来的人身上……仅此一次,往后不可如此妄为了。”
“哼,我不逆天改命,难道眼睁睁地看着谢策被瘟疫拖死?”聂如兰白了洛青山一眼,根本没将他的话听进去。
原来,洛青山知道了魔医此次研制出的治疗瘟疫的药方,竟然是用失传已久的禁术“逆天改命”,折上自己十年的阳寿为代价获得的。
“逆天改命”是当今世上绝无仅有的一等一邪术,献出自己的寿命或者血肉为媒,求取逆天改命之事。献出十分,只能得到一分的回报,而且还将遭受到禁术十分强悍的反噬。是个阴毒决绝且不划算的邪术。若非有十分强大的执念,没人会傻到用这种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方式。
洛青山有维持世间平衡的职责,当他察觉到有人使用逆天改命术便立即赶了过来,想要惩处使用禁术之人,没想到这使用禁术之人竟是几十年前的故人,而且他使用禁术是为了救人。
只要时间足够,聂如兰定是能研究出来治愈疫病的药方的,只要在控制药方上稍加改造即可,只差一味药还不确定功效。但谢策的一封求救急信彻底打乱了聂如兰的阵脚。
谢策在信中说他的军队每日死亡上百人,还有无数感染者,照这样下去,只怕没过多久全军都要被染上了。聂如兰接到信心急如焚,便用上了曾经见过的禁术。
天下苍生自有劫数,这都是命定的。若是逆天而为,势必会遭到反噬。洛青山本该循天道惩戒使用禁术之人,最终却被聂如兰心怀苍生的慈悲感动。
所以此次他破例悄悄帮着聂如兰,将本该反噬到聂如兰身上的报应给嫁接到自己身上了。他表面上看着毫发无伤,其实已被雷劫轰得心脉皆碎,修为耗尽。
聂如兰却面不改色道:“你个死道士只知道逆来顺受,却要强行让我也跟你一样,办不到!我救活了这么多人,即便遭反噬而死,我也值了!假如反噬到那些被我救回的人身上,也是他们该着,起码赚到了这段时间!”
聂如兰走过去蔑视着洛青山:“倒是你这妖道,一身奇怪的本领不用来造福苍生,只管自己徒弟和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事,好生叫老夫瞧不起!”
洛青山被他一顿抢白,脸都在抽搐,真想一巴掌拍死这个不识好歹的倔驴。但他随即又释然了,走过去拍拍聂如兰肩膀:“随你怎么说。你自己好好保重吧,希望我出关时,还能看见你。”
“哼,放心吧,祸害遗千年。等你闭关出来那天,我肯定拄着拐杖来接你。”聂如兰自嘲道。
他知道洛青山受了些伤,却不知道这些伤是因给自己挡了灾而造成的。他嘴上虽不留情,却对洛青山异常关心。
这个认识了三十年的老朋友,不止一次救过他的命了。两人之间的情谊,又哪里是时间和距离能改变的。
洛青山微笑着认真看着聂如兰的脸,道:“一言为定,聂贤弟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绝不可食言。”他伸出手捏了下聂如兰的肩膀,道:“照顾好孩子们。卫楠天生坚韧,对自己极狠,不可让他做伤害自己的事。我都托付给你了。”
聂如兰低垂着眼,半晌才道:“放心吧,我日后会把他当成自己的徒弟来看待。”
洛青山听到聂如兰的承诺,眼角有些湿润,他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道:“我走啦!不送!”
洛青山走了,将他最放心不下的徒弟托付给了聂如兰。而聂如兰也没有让他失望。他很快在京城重新建立了一个更加隐蔽的联络点,专门用来联系宫里和秦阳城。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已经重新优化,谢谢大家!
第48章 诱敌
谢策与卫楠的感情得到了聂如兰的认同,开心得简直要飞起来。一路回去心情比来时舒畅多了,连从明王府出来的厌世与愧疚都一扫而光。
聂如兰不让卫楠入朝又怎样,谢策自己都不想入朝。
有了药方,谢策这边的疫情很快就能控制住。谢策打算用这个药方为饵,给东梁王来一出“请君入瓮”。只要他吞并了东梁王的兵力和地盘,大周四境守军根本挡不住谢策剑指京城。
等到大齐光复,谢策便会想办法挂印而去,不去当这个劳什子皇帝。他用前半生来光复大齐,便对得起师父及那些臣民了;后半生所剩的日子,他要全部交给卫楠,与他逍遥江湖,做一对快活神仙。
聂如兰交给谢策的书里记载着当今朝堂大小官员的详细情况,上到官员派系及背后的势力支撑,下到每个官员的私生活、品性、经历,家人情况等详实的记载,简直就是一本当朝百官图谱。
拥有这本百官图谱,就等于将朝堂握在了自己手中,想要利用这些人做什么事情,就非常方便了。
谢策毫不迟疑,当即将这百官图谱誊抄了一份,想找机会亲自给卫楠送去。如今他在宫中,比自己更需要这本东西。
聂如兰给的信里除了药方,还有一张被他截下来的纸条。那是东梁王给朝廷的密报,写着卫楠曾经在他麾下的过往……这封信一旦送到京城,卫楠就完蛋了。
谢策后背直发凉。卫楠虽然被封为明王,却并没有上朝堂,这件事只算个后宫之事。因为太子一党的反对,周宪认回卫楠后没有大肆昭告天下,按理说东梁王远在千里之外,是绝对不可能知道明王的存在。
“都怪我疏忽了,这东梁王绝对留不得了。必须马上除去!”谢策擦了擦额头的汗,对他师父感激得要命。
谢策也知他师父虽然对他狠,却真心实意在为他操心,为他鞠躬尽瘁殚精竭虑。
这个世上有太多人对谢策寄以厚望了,陈聋子、曹靖秋、聂如兰、卫楠……谢策背负着这些人的期望,只有马不停蹄地向前赶,才能不辜负他们。
西凉侯治下原本百姓贫苦,但这两年曹靖秋与谢策接手治理,采取休养生息的政策,轻徭薄赋,重视农事,治下百姓渐渐富裕起来。谢策军队需要大量的钱财粮草,没有了农民的税收钱财来源,谢策便从治下的富商财主手中获取。
谢策将朝天山那一套搬过来,向富商财主们卖起了安保系列服务。这次有了军队的实力,更是受到了富商们的极力推崇,心甘情愿地拿钱来供养谢策的军队。
谢策拿到药方,统筹协调治下各方官员,号召民间义商帮助四处采买药材,很快就将治下的疫情给控制住了。
谢策刚开始搞这一套改革时,大家都觉得很新奇,风声很快便传遍大江南北。他一时之间成了东梁王、北宛候以及朝廷上下一干官员茶余饭后的笑柄。
这些人纷纷骂谢策穷疯了,堂堂大齐皇室后人竟然给土财主富商劳工,简直丢了大齐皇室的脸,也不怕大齐列祖列宗给气活了过来,果然是土匪出身,永远上不了台面。
但在瘟疫肆虐时,谢策改革的优势便凸显出来了。普通老百姓不需要出钱出力,富商财主们便主动在官府的组织下四处购买药材,很快便将市面上治瘟疫所需药材买断。商人路面广,本就是从事这一行的,采办起来比官府还要顺利得多。
相反,东梁王、北宛候及其它地方的疫情却越来越严重。尤其是东梁王军中每日死去几百人,东梁王命手下人将死去的士兵尸体堆积到一起一把火烧掉,骨灰抛入龙峡之下。
这些人不仅没有药方,而且药材还被谢策垄断了。谢策手里捏着药方,库里屯着药材,就将东梁王和北宛候的咽喉也扼住了。
谢策是一定要东梁王死的,因为这个首鼠两端的人活着,对义军兄弟和卫楠都是个巨大的威胁。但谢策并不打算任由瘟疫在东梁王军中肆虐,以此来灭掉他。那几十万士兵都是从百姓中来,不能给东梁王陪葬。
至于北宛候,只要派人去用药方药材示好,他自然会倒向谢策。一来他们之间除了曹靖秋婚事的恩怨外,便再无其它利益纷争;二来北宛候实力与谢策差距太大,如果他们中间不是隔着一个东梁王,谢策早就把他吞并了。
北宛候没有宣布叛周,谢策也不需要他明着站在自己这边,只要求他在谢策与周王朝开战时两不相帮便好。
北宛候对谢策感激涕零,接到谢策信使后立即向谢策表达了谢意,并承诺要将自己的儿子送到谢策军中效力,以示自己的诚意。
谢策没拒绝,盟约是一回事,但他也绝不拒绝用一些手段来“巩固”双方的关系。
谢策将药方与药材送到洛驿,不日后,原本要成为曹靖秋夫君的北宛候世子钟念珠便从洛驿来到了秦阳城。谢策为了避免尴尬,没有让曹靖秋见他,将钟念珠安排到了李癞子的军中。
谢策与曹靖秋决定用药方为筹码,逼迫东梁王出面与曹靖秋谈判,再一举将他拿下。
“太子殿下,为什么不是由您出面跟东梁王谈判?曹将军毕竟是女流,末将担心东梁王使诈。”李癞子在军中打磨了两三年,文才武略领兵作战样样在行。相比以前,现在的李癞子简直脱胎换骨,成了一个威风凛凛的名将。
谢策知道李癞子担心曹靖秋的安危。这李癞子虽然长得英俊神武,却是个受过情伤的人,在感情方面胆子比芝麻还小。他与曹靖秋在一起练兵两年多了,平时只谈军中要务。除此之外他连正面关心都不敢,生怕曹靖秋知道他的心意后,连平常这般来往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是我要让曹将军涉险,而是那东梁王实在惧怕我。我担心由我出面邀约他,只怕他宁愿耗尽自己的四十万大军,也不敢来取这药方。”谢策虽是回答李癞子,却是对着曹靖秋说的。
谢策说的是实话,自从谢策上次在千军万马中凭借一把刀,一根绕指柔,不仅把昏迷的卫楠给带走了,还差点要了东梁王的命,从此以后谢策便成了东梁王的噩梦。据说谢策把他放回去了,东梁王做了半年的噩梦。
曹靖秋微微一笑,道:“太子殿下说得在理。李将军莫不是瞧不上女子?我怎么就不能对付东梁王了?”曹靖秋不服气地看着李癞子,眼神充满挑衅。
论文才武略和阴谋诡计,除了上次被卫楠算计了一次,她曹靖秋至今还没输在谁手底下过。李癞子那点心思在她眼里就如同小孩的把戏,根本不够看的。
曹靖秋此话一出,李癞子涨红着一张脸,眼睛都不敢看曹靖秋,立刻结巴了:“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么敢瞧不上曹将军……我……”
谢策看着李癞子那不争气的样,笑骂道:“瞧你那点出息,谢家寨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快滚去给东梁王送信,就说让他用干州在内的十座城池换取药方。而且必须要他亲自到交界处的疏风亭来取。只准他带两名随从上山,其余人马必须待在山下。等十座城池交接印信文书一一查验过没有问题,曹将军会亲手将药方送上。”
疏风亭位于谢策与东梁王势力的交界处的孤山上。疏风亭以西是谢策的地盘,生满灌木丛,可以埋伏少量的人马;疏风亭以东是东梁王的地盘,长着一片矮草,东梁王带多少人一目了然。
干州附近的十座城池是东梁王大军粮草重要来源之地,若割舍了这十座城池,东梁王将元气大伤。
谢策提出这样苛刻又不怀好意的的条件,东梁王必定暴跳如雷。但药方关系着他的几十万大军生死存亡,即便是龙潭虎穴,相信东梁王都会来。
谢策相信东梁王不会任他宰割不反抗,一定会使诈,谢策又岂是没有准备之人?
三日后,孤山疏风亭迎来了一批贵客。夕阳余晖下,这座不知伫立在此几百年的亭子既破败又苍凉。亭内面对面坐着的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在这股破败苍凉里被隐去了不少,但还是闻得见浓浓的火/药味。
曹靖秋不再如平日那般铠甲不离身,她穿了一套淡紫色的华服,是朝廷郡主服饰规格。自从被封为郡主后的十几年,她从未穿过,今日却为了最大程度展示和谈的诚意而穿上了。
满桌美味佳肴的对面,便是一脸正气的东梁王。他身着亲王服饰,头戴紫金冠,尽显华贵。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俨然丧权辱国的不是他,而是对方。
“多年未见东梁王,王爷还是如当年一般风采。”曹靖秋微微一笑道,看着东梁王手下将十座城池的接管印信、文书一一给自己手下查看。
“曹将军才是越发伶俐了,本王还当曹将军只是擅长打仗,没想到还能做谈判这种事。”东梁王毫不客气地端起面前一杯酒喝了下去,连眼神都没分给曹靖秋一点。
“哼,王爷这是在骂我呢!不知道现如今王爷怎么还能保持这么高傲的姿态?你军几十万人命捏在我手中,王爷这么不客气,不怕我一怒之下取消交易吗?”曹靖秋轻哼了一声准备撕破脸。反正她没打算真给东梁王什么好处,实在不想浪费时间跟他虚与委蛇。
“事情都到这一步了,曹将军说不交易就不交易了吗?”东梁王挥手制止了手下人交接查验印信,将手中的酒杯王地下一掷,白玉杯渣子碎了一地。
他的两名随从得了信号,立即站了过来,将手按在腰间的兵器上,恶狠狠地盯着曹靖秋。气氛一时之间便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