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策脑子飞快转了下,装作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道:“哥哥,不是我非要你醒一天睡一天,只是这针伤身,还伤肾!你若不想日后……你便听话点!”
卫楠一听,一口气走岔就呛了一下,他睁开眼捂着嘴咳了一下,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看着谢策道:“还有……这种副作用啊?”
谢策脸色缓和了些,略带责备地道:“是啊,隔一天/行一次针已经是你身体的极限了。以后还敢偷偷让人给你扎针了不?”
“不敢了……不敢了……”
“算了,我看勉强你睡你也睡不着了。起来吧,继续看你的书喝你的茶去。”谢策看着卫楠尴尬的样子,终于笑了。
看着那人又惬意地支着一条腿倚在榻上抱著书看得津津有味,谢策借口去御药房拿点药,转头就把陈大夫喊出来骂了个狗血淋头。
陈尤青现在已经是太医院院首了,他那颗极其善于钻营的心摸到明王殿下极其渴望日日都清醒的心理,便在谢策给卫楠行针时偷偷将行针顺序深浅位置全都记下来了。等谢策一走,趁着卫楠清醒的时候,他便摸进来问卫楠想不想行针。卫楠正苦于化功散毒发手足无力,两人一拍即合。
“你倒是学得挺快啊,不知道这针对人消耗巨大吗?他身体的伤刚好,哪里能受得住一天一次的针?”谢策怒道。
“……请太子殿下责罚!微臣知罪!”陈大夫吓得直接给谢策跪下了。
谢策看着干瘦的陈大夫颤抖的肩背,缓缓道:“你帮我做一件事,我便饶了你。”
第二日,卫楠刚醒来便觉得后腰不适,酸胀难忍,他一边揉着腰,一边想着:难道那封毒针真的伤肾?
谢策睁眼看见卫楠捂着他的后腰,忍不住偷笑了一下,又装作刚睡醒的样子,睡意朦胧地道:“哥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昨晚卫楠睡着后,谢策偷偷点了他的穴,就是想让他后腰难受,吓唬他一下,让他好好长长记性,日后再也不敢不听谢策的话。
卫楠昨日做了亏心事,生怕谢策来摸他脉,连忙将手从腰上拿下来,道:“没有……可能没睡好。”
“那要不要我帮你按一按?”谢策说着就要将手伸到卫楠腰上,却被卫楠紧张地一下躲开了。
“不必了……又不是什么毛病,我睡一会儿就好了。”卫楠生怕谢策察觉到他是肾有问题,连忙又躺下了。
谢策忍住笑,盯着心虚的卫楠的脸看了片刻,才轻轻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柔声道:“那哥哥好好休息,我去上朝了。”
“快去吧!”
谢策走后,卫楠便立即叫人分头去藏书阁和太医院寻化功散相关记载和治疗信息,着重查看封毒针的功效、副作用。半日后,藏书阁和太医院的人来回报,两边的人都说,封毒针的副作用里确实有伤肾一说。
卫楠的心凉了半截,立即招来陈大夫,让他想办法给自己治疗受损的肾脏。
谢策下朝回到文武殿,便看到屋内卫楠趴在床上,陈大夫正在给他腰上针灸。看到谢策进来,卫楠慌张地让陈大夫给他拔针。
挥手阻止了陈大夫给自己行礼,谢策笑着问道:“哟,这是干什么呢?”
“昨晚没睡好,腰有点酸,让陈大夫给扎下针松快点。”卫楠坐起来将衣衫穿好,面不改色心不跳。
“是吗?陈大夫?”谢策转头问陈尤青。
“是!”陈尤青头也没抬,低得根本看不见脸。
“你下去吧!”
陈大夫恐惧了一整天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恭敬地对着两人行了一礼就收拾药箱出去了。昨天谢策让他将藏书阁医书中关于封毒针的副作用加上伤肾这一条,并且让太医院所有大夫都记牢,不论谁来问封毒针的副作用,都要说伤肾。
陈大夫马屁没拍好,还捅了个篓子,立即麻利地安排人手做好了谢策吩咐的这件事,这才躲过了一劫。卫楠叫他来,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给卫楠做了一通脊椎保养的针,反正这祖宗也不精通医理,只要让他腰不酸胀就行了。
看着陈尤青走远了,谢策转头看着卫楠,抱着一双胳膊轻笑道:“怎么,家里放着现成的大夫不要,还要请别人?卫先生是嫌弃我学艺不精吗?”
卫楠尴尬地笑了下,一边穿鞋袜一边道:“谢圣手日理万机,我怕您太劳累了。”
“本来今天是需要行封毒针的,可是你昨天……”谢策话题一转开始敲打他。
“不用!我今天愿意瘫着!”谢策还没说完卫楠便果断打断了他的话,起身拉着谢策往外走,“别废话了,趁着我还能动弹,赶快先吃饭……”
谢策心里暗笑,一向无比精明的卫楠也被他愚弄了一回,这样以后他给卫楠调理身体就容易了,估摸着卫楠再也不敢不听谢策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撒点糖
第83章 压力
“哥哥,你醒着吗?”谢策躺在床上看着睡得迷迷糊糊的卫楠,明知他化功散毒发,可能听不见,仍然想向他述说自己的压力。
“东夷人一直打不退,几十万大军粮草军需开销巨大;李癞子布排全国驻军也需要大量的钱财;还有新政推行、农事生产……各处都张着口问我要钱……你爹真是除了一堆烂摊子,什么也没给我留啊,全败光了!”
今日在朝堂上,朝臣们吵吵嚷嚷,最终还是为了一个问题:钱。
谢策的新政早就推行下去了,大臣们还商讨成立官家商会,即由官府出面设立官家商会,官府只收取会费,免费给商会会员提供政策支持和便利;原有的商会愿意让官府参与提供这种便利的,和官府协商好便可转为官家商会。
官府定期组织不同商会之间的贸易活动,由官府维持秩序。这样不仅减少了商贩单独行动的成本和风险,又促进了各地的贸易往来。
这套政策下去后,各州郡财政收入渐渐增长,农民的税赋压力减小,大齐正在慢慢恢复生机。可是灵山战场消耗巨大,国库还是没钱,朝廷各部还是为钱互相打架。
“我这辈子没为钱这么发愁过。哥哥,你看,我是不是愁得白头发都出来了?”谢策盯着卫楠微阖的双眼自言自语。
他把头埋在卫楠脖颈间,轻轻用脸摩擦着卫楠的皮肤,藉此安慰自己。
“唔……你说什么?”
卫楠被谢策给吵醒了,他还未真正清醒,昏昏沉沉地也没听清谢策说什么,只是感觉到他情绪很低落,便一边努力睁开眼睛,一边把手放在谢策背上轻轻安慰他。
“我说,你爹给我留个穷得揭不开锅的朝廷……哥哥,这个彩礼我不满意!”谢策在卫楠锁骨上轻轻啃了一口。
“不满意,你还想退订吗?”卫楠努力了半天,终于撑开了眼皮,见谢策一脸沮丧,猜到他在为国库空虚的事情发愁。
“谁说我要退了?人我要,这破江山我不想要!”谢策闭着眼睛贪恋着卫楠的气息,低声道:“好想把他挖出来,然后把这破皇位还给他,我就带着你走……”
“又瞎说什么胡话!你这脑子一天天都在想些什么?”卫楠皱眉责备道,“你的新政和官家商会推下去也有一阵子了,效果不是挺好的吗?哪有一口吃成个胖娃娃的?”
“可是曹靖秋又在催我给她筹钱筹粮……我真没辙了!她再催,我就只有把我自己卖了,看能凑几车粮草?”谢策幽怨地看着卫楠,“你买么?卫先生?”
“不买!买来干嘛?买来干活吧,啥活也不会干,每顿还要白饶一碗干饭;杀了吃肉吧,又没二两肉,全是骨头!”卫楠俨然把这人当牲口了,在谢策屁股上摸了一把,坏笑道。
“你还想吃人!留着暖床不可以么?我还会治病救人,开个医馆也可以养活你啊!”谢策在卫楠喉结上咬了一口,气恼道。
“啧,你属狗的么?动不动就咬人!”卫楠拍了下他屁股,“你倒也不必把自己卖了,之前清醒的时候,我已经有了一个想法。本来是想理清楚细节后再给你说,你现在愁成这样,我便先告诉你吧。”
接下来,卫楠就向谢策详细说了他的办法:
东夷人与大齐之间的矛盾已经存在几百年了,双方从未停止过战争。根本原因还是在灵山以北荒原土地贫瘠额,东夷人不事生产,以游牧为生。
中原人的纸、纺织物、米粮等物在东夷人眼中都是珍稀物品。但因为两国之间的仇恨已经深得无法细数了,官方贸易并没有开通,东夷人想要的这些物资全靠东边走/私的商贩越过封锁线偷/渡过去。
东夷人这么多年来虽然一直在骚扰灵山边境,却从没有像这次这么疯狂地大规模进犯。想必也是因为大齐几百年来都没现在这么乱过、弱过。
东夷人觉得若不趁着这次范霄九暗杀东北大营主帅强行攻破封锁线,等大齐国力强盛后,更没机会入主中原了。
可是长时间的持久战消耗巨大,大齐撑不住,东夷人也不好过。东夷本就国贫,他们的铁骑之所以强悍,只是因为荒原盛产好战马。
“此次若不一举将东夷人彻底打趴下,只怕日后他们还会骚扰不断。因此我想了个不成熟的办法:假意与东夷人和谈,用我们的物资换他们的马匹,想必他们很感兴趣。我们可趁着和谈的机会将他们的可汗和八部首领一锅端了。失了统领,剩下的残部和散兵游勇就好对付了。”卫楠道。
谢策听完,思考了一会儿,道:“此办法可行,但需要好好谋划细节。”
卫楠打了个哈欠,道:“这段时间我派了几批探子装作走/私贩从东边海路混入东北荒原,一边打探东夷国内情况,一边散播大齐新政的效果,给东夷人造成大齐有实力打持久战的错觉。”
“东夷人比我们还缺粮草,否则他们也不会这般疯狂地进犯了。战争时间一长,撑不住粮草消耗,八部中便会有怨言,有些人便会打退堂鼓。这时候我们的人再挑唆一下,必定会人提出与大齐和谈,用马匹跟我们换物资。只要他们有人提出这个建议,定会很多人会蠢蠢欲动。”
“嗯,只要他们想要和谈,主动权便在我们手中了。接下来便可占据主导地位,顺势答应和谈,再徐图灭之。”谢策点头道。
他沉吟片刻,又道:“可是他们答应和谈后,我们又怎么把他们可汗和八部首领一起消灭?”
卫楠几乎已经撑不住快要合上的眼皮了,他皱眉道:“这就是我没想好的地方……天亮了你给我行针……我们再商讨下……”话音刚落,他人就昏睡过去了。
他受伤距今已经四个多月了,身体养得差不多了,可谢策还是不敢日日给他行针,就怕伤了卫楠的根本。
他把胳膊伸到卫楠脖子下,将卫楠拥入怀中,握着他的手一边给他仔细把脉,一边低声呢喃道:“睡吧……好好休息……”
他日日陪在卫楠身边,这人还清醒一日昏睡一日,他是什么时候派人去东北荒原的,又是什么时候谋划的这一切,谢策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想必这段时间卫楠定是万分珍惜那点可怜的清醒时间,清醒时不仅要处理暗卫们报来的各种事情,还要抽空想前线战事。
谢策给卫楠把完脉,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卫楠身体已经完全康复,在谢策细致体贴的照顾下,身体状况犹胜之前;可要是日日使用封毒针,不仅要忍受锥心之痛,还对身体消耗巨大,谢策始终心疼。
“哥哥,我该拿你怎么般?怎么办?”谢策陷入了纠结中,抱着怀中人低声呢喃。
第二日,他给卫楠行了封毒针便上朝去了。他今日在朝上也是心不在焉,听着朝臣们说话,心里却想着要不要给卫楠日日用封毒针。
“太子殿下答非所问心不在焉,难道是昨夜没睡好?”李京泽实在受不了谢策这迷迷瞪瞪的样子了,丝毫不顾他面子开口质问。
“孤听着呢!李太傅说的是兵部尚书李司马贪/污军饷的事情。现在是非常时期,一切胆敢阻碍前线战事的事情都不能忍!莫说他贪了白银千两,即便是一两,也应从重处罚!杀一儆百!有了他做榜样,孤看谁还敢打前线钱粮的主意!”
谢策看着那帮朝臣,道:“孤监国以来,一直对大家很宽容,只要愿意继续为大齐效命的朝臣,即便曾经做过对不起大齐、对不起孤之事,孤也既往不咎。莫不是如此,你们便以为孤是软弱可欺?那你们可错了主意!孤奉劝有些蠢蠢欲动之人,收起你们那些阴暗的心思。”
谢策说完,竟是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李京泽和一众文武大臣面面相觑。
“唉!真是土匪性子改不了!一点也不知帝王之术,还是直得跟竹竿子一样!日后我操心的地方还多啊!”李京泽晃晃脑袋,心里一边发愁谢策,一边吩咐刑部尚书,按贪污渎职从重处理李司马;又吩咐兵部侍郎陈干泽暂时接替兵部尚书的职务,直到新的兵部尚书人选出来。
谢策一边犹豫不决要不要给卫楠日日行针,一边往文武殿走。还没等他犹豫完,一场暴风雨就降临了。
他走进偏殿,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看到那人惬意地倚在榻上看书品茶。他还没开口问,王胖就小跑着进来小心翼翼地道:“太子殿下,你走后不久,明王殿下不知道怎么发了好大一通火,说他要回明王府。我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我好派马车去接他,他也不答,头也不回地走了。”
“老大,你怎么惹到他了?”王胖一紧张,就忘记了刚改口不久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