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十二岁起就将嫁给商容与当成她的余生目标。
她初见商容与那一刻,至今还历历在目。
那是她十二岁的生辰,家里的长辈给她办完生日宴,她便闹着要出去玩。
她是李相的唯一嫡女,父母兄长们自小便娇惯着她,要什么,给什么。
她贪玩,不许家丁跟着,家丁被她小姐脾气闹怕了,只能远远跟着……
却不想到了市集中,她突然被人流挤来挤去,突然后颈一阵疼痛,她便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她实在船上,跟她一起关押的还有许多小女孩。
她奋起反抗:“我是李相的女儿,快放了我,不然我让我爹杀了你们。”
那匪首笑得异常张狂,脸上横肉直抖:“等下了南边,往窑子里一卖,你就是个公主,这辈子也回不去了,也就只能乖乖伺候男人了。”
李飞鸾起初挣扎着要逃跑,被那些拐卖她的人又打又踢,还不给饭吃水喝。
后来她绝望了,就想自杀。
她自幼受万千宠爱,接受的是名门教育,怎么可以沦落风尘,成为男人的玩物。
在她没卖到好价钱前,那些人是绝不允许她死的。
那些人看她看得很紧,等下了船,她就同那些姑娘被送到妓院里……
她被捆绑很紧扔到了地上,那老鸨子像看猪肉似的对她们挑肥拣瘦、评头论足、讨价还价。
她以为这一生完了,却不想遇到商容与。
他一脚踹开妓院的后门,逆着天光,玄黄色袍子飒飒,俊美得好似天人。
他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便赤手空拳将那十多个打手打倒在地。
她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看着他,看到他走到近前,蹲下来:“你还好吧?”
那声音很清脆,是她听过最悦耳的声音。
她听到有人喊他“世子”。
再后来,她晕过去了。
等她醒来,已经在府衙了。
那县衙知县问她家住那里,可有家人……
下人撇撇嘴:“大人,您至于一个个问,一个个送她们回家吗?”
她听到那知县同下面人恭敬说:“这是那王世子吩咐的差事,干不好,你我搬家事小,连累家人才是事大,那商容与是谁?他才十三岁就坑杀了三万多人,取你我性命不过点点头的功夫……”
商容与!
她知道他叫商容与了。
从此以后,这个名字就像被烙铁烙在她心头上似的,再也忘不掉。
她回到京都后,拒绝了所有向她求婚的人。
她开始探听商容与的喜欢,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她打听到商容与喜欢有野性的洒脱的、能配得起他的、落落大方的女子,最厌恶养在深闺之中、因循守旧、矫揉造作的女子。
因此她开始学骑射,学武,也开始拼命的看书,练琴棋书画。
她学一切自己不喜欢的,学一切能让自己入得了商容与眼睛的……
甚至为此她学会讨好王妃王爷,成了京都的笑柄,她的密友们都在背后嘲笑她鬼迷了心窍,恬不知耻追着男人跑……
结果商容与当众拒绝了她的示爱,没几天后,他说他钟意藏娇娇……
因此,她又一次沦为笑柄。
再后来,圣上赐婚。
说不喜欢深闺矫揉造作、柔柔弱弱、默守陈规的女人,到头来,他却为了这样一个女人闯东宫。
就白毓那扭扭捏捏、一巴掌拍不出个屁、连个马都不会骑的女人,他竟然如此宠爱她。
李飞鸾目光宛若一把利刃看着策马消失在烛光中的身影。
她不甘心。
她绝不会就此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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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容与将冉清谷带到汜水桥头小面馆前。
两岸烛光通明,江水波光粼粼,宛若揉碎了半边月撒进湖里。
到了小摊位前,商容与放了一锭金子:“老人家,我妻子生辰,这长寿面务必要好好做。”
冉清谷诧异。
他生辰?
他恍然大悟,今天是白毓的生辰,不是他的,他已经都忘记自己还有生辰这回事儿了。
让他更加诧异的是,那老人家满头花白,皱纹堆满脸,但揉起面团来,虎虎生风,丝毫不逊色年轻人。
商容与走到冉清谷身边坐着,笑了笑:“今日你生辰,母妃本想在府里为你办一个家宴,但我想以你的性格,肯定不喜欢大操大办,所以我就带你来这里了。”
冉清谷确实不喜欢大操大办,更何况还不是他的生辰。
“谢谢世子。”
“改口。”商容与斩钉截铁说。
冉清谷不解:“什么?”
商容与:“叫我夫君。”
冉清谷:“……”
冉清谷不得不低头:“谢谢夫君。”
商容与瞥了眼那老人,微笑着说:“那个老人,是大溯王朝最长寿的人,如今已经一百二十多岁了,看他多健朗,因此来这摊位吃面的,基本都是过生辰的人,还有不少达官贵人为了图喜庆,邀请他去府里做长寿面,可老人家比较执拗,只在这里摆摊,一天只卖二十碗面,卖完就收工。”
如果大家都图个好彩头来买面,那老人家生意应该很红火,二十碗不至于卖到现在。
冉清谷笑问:“今日他卖出几份了?”
商容与:“一份。”
冉清谷:“……”
商容与:“我不想别人分了你的寿元,我要这老人这一天所有的好彩头都是你一个人的,所以我差人守在这里一整天,来一个人就给点银两打发走。”
这人有时也太过霸道了。
冉清谷腹中悱恻,心里却有几丝很奇怪的想法。
如果今天是他生辰就好了。
这些年来,他为了隐藏身份,从没过过生辰,就连吃一根长寿面都没有过……
没过一会儿,那老人的长寿面端上来了,热气腾腾的,上面浇了点葱花肉沫,闻起来很香……
这味道似曾相识。
商容与给冉清谷抽了双筷子:“快尝尝。”
冉清谷接过接过筷子:“谢谢……”
商容与故意“嗯?”了声,冉清谷连忙将“世子”两个字咽了回去,改成“夫君”。
“谢谢夫君。”他说。
他尝了一口这面,很是劲道入味。
这个味道,他以前过生辰时,也吃到过。
记忆中的美艳妇人端着碗,笑眯眯的来到他的身边:“谷儿,今日你的生辰,你哥为了给你讨个好彩头,特意跟上头告了假,排了好长时间的队,才给你等来这碗面,他可是快马加鞭送回来的,生怕坨了,呀,坨了点,不过不影响,你要吃完,这样才能长命百岁……”
他从记事起,过生辰都会吃到这个味道。
有时候是新鲜的,有时候是坨了的,有时候是糊状……
他娘有时也会给他煮长寿面,但彩头还是要添的,就算他只吃一口,在他母亲与他哥眼里,都是要长命百岁的,毕竟卖长寿面的人已经长命百岁了。
六年多了。
他再次吃到这个味道。
新鲜的十分劲道的面。
可是却不是他的生辰。
那烛光下,给他过生辰的人已经不在了。
商容与看着冉清谷慢条斯理嚼着面,眼里情绪复杂,问道:“毓儿可是想家了?”
毕竟去年的生辰,是她表哥陪着她的。
冉清谷回过神来,笑了笑:“不是,就是觉得世……夫君对我很好。”
商容与对这声“夫君”很是受用,从怀里掏出一枚首饰盒。
他将首饰盒打开,推到冉清谷面前:“你的生辰礼,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想着母妃送你一枚血玉镯子,我就送你一枚血玉扳指。”
他拿起那枚血玉扳指戴到冉清谷的左手大拇指上,手指秀气修长,被血玉扳指衬得竟有几分肃杀之意。
“比母妃那个镯子更配你。”商容与感慨,“这个扳指,还有别的用处。”
冉清谷:“别的用处?”
商容与演示了一番:“看到这扳指口那些花纹了吗?那其实不是花纹,而是机关,你转一下那细细的纹路,便能射出一枚毒针。”
冉清谷仔细看去,确实如此。
这枚血玉扳指在外形上与一般血玉扳指相似,但是在扳指口那里,有几丝细细的花纹。
那些花纹只是看上去是花纹,其实是可以转动的。
商容与给冉清谷演示了一番:“里面藏有十枚见血封喉的毒针,倘若将来你遇到危险,可以射出去,能一击毙命。”
冉清谷:“世子为何给毓儿这个?毓儿在王府有侍卫保护,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难不成怀疑他的身份,试探他?
商容与深情握着冉清谷的手,微笑:“我的仇人跟我的优点一样多,数都数不过来……他们没法找我,只能找你,而你又不会武功,以防万一,我才出此下策。”
冉清谷道谢:“谢谢世……”
见商容与故作严厉看着他,他连忙改口:“夫君。”
有了这扳指,他行事确实方便很多。
商容与一连被叫了几声夫君,很是开怀,催促着:“快吃吧,面都要冷了。”
作者有话要说:掉马应该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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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想气死我当寡妇
重阳节过后没几天, 天就冷了,天气暗沉沉的,冷风一吹, 冻得人直打摆子。
醉风阁临湖水榭上点了灯笼燃了烟火。
冉清谷解开披风,旁边服侍的丫鬟立刻将披风拿到香炉旁熏着。
他万万没想到刚吃完了长寿面,回到王府, 王妃竟然还在等他,为他庆生。
可惜今天不是他的生辰。
圆桌上摆放着牛羊骨暖锅, 辅佐以香料熬制出浓稠香汤, 往里下入鹿血、片薄的兔肉、豆腐、腌笋等荤素菜类十多样……
王妃衣袖被缚带缠绕着拉至肘关节处,端了一大盘小馄饨走了过来。
冉清谷连忙去接,商容与将他摁着坐下:“母妃可是包了一整天,就包出来这一盘,专门为你庆生的, 你可要多吃点, 不然母妃要生气了。”
王妃嗔怒:“去, 你母妃是大溯贵妇典范,温柔娴淑,端庄典雅,可不是什么吃人的母老虎。”
商容与;“人家那是奉承你, 你还当真了?”
王妃佯装生气:“你小子就跟你父王一样,没心没肺。”
她将话头转向冉清谷:“毓儿,容与说你吃过了长寿面,所以醉风阁就没有准备……你没吃过江南的馄饨吧,我们江南的馄饨喜爱混着高汤,可比京都的馄饨,吃着有味多了, 待会儿你尝尝……”
说话间,她将馄饨下入牛羊骨暖锅里。
冉清谷咋舌:“母亲,您这是……”
只有偏向西南西北那里的人,喜爱用暖锅煮馄饨吧。
那里气候严寒恶劣,冬季爱烧炭火,再架上个炉子,煮点肉下点馄饨,捞起来一口肉一口馄饨,又暖和又贴心。
江南都是将馄饨煮好后兑上高汤,撒上葱末,精致又简单。
王妃讪笑:“我母亲是西北都护府的嫡长女,不过这包馄饨的料与手法确实是江南的手法。”
冉清谷:“原来如此。”
煮好的馄饨全都飘了起来。
丫鬟用漏勺一舀,再盛到碗里,兑点牛羊暖锅里的汤,撒上点葱花,精致又美味。
“下点肉。”商容与吩咐。
丫鬟连忙将旁边碟子里放着的牛羊肉、卤制好的鹿肉等下了进去。
那些肉都是熟肉,因此下锅热了就能吃。王妃眉开眼笑吃了一口馄饨说:“还是容与上道,毓儿就应该多吃点肉,不然将来怀上孩子,没有营养。等你生了孩子,也没有乳|汁喂孩子……之后啊,孩子都不跟你亲了。”
“咳咳——”冉清谷一口馄饨噎住。
商容与夹起一块骨头啃了起来:“母妃,毓儿得慢慢调养,我下肉是我自己要吃,谁要生小孩?”
王妃:“等你们到了将来,肯定会有孩子的,就算你不想,毓儿也会想的……”
商容与脑子里立刻浮现半夜三更,他与世子妃睡得正香,一声孩子啼哭,丫鬟将孩子抱来要世子妃喂奶。
然后那小崽子就挤掉了他的位置,他不得不滚去书房。
画面又一转,孩子三四岁了,骑在他的背上,拉着他的头发喊着“驾”,毓儿在一旁拍着手笑得欢天喜地:“哇,宝宝好棒……”
接着,那孩子在他背上拉粑粑撒尿了。
“我不要孩子。”他说。
他从小到大都很讨厌小孩。
他也从没想过让白毓为他生小孩。
白毓身体这么差,将来真的怀上来了,肯定要折上半条命,他可不想面临着保大保小的艰难选择。
“不懂事,你就算不要,你也得为毓儿想想,女人若没有一儿半女傍身,会遭多少白眼。”王妃说。
她那三四年怀不上嫡子,没少被刘侧妃欺辱。
她深受其苦,因此她不希望未来的世子妃步她的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