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楼则回去了褚府。
“小楼,你别瞎胡闹!”褚远忙着收拾行囊,焦头烂额地看着幺弟,“西境现在局势混乱,正在打仗!你一点经验也没有,爹也不知道怎么样,我到时候顾不上你啊!”
褚楼一屁股坐在他行囊上,坚持道:“两个你都打不过我,我要你顾什么?我就问你,你了解蛊毒吗?会用药吗?万一你一个不小心,把咱爹弄死了,咱娘就得守寡了!”
褚远啪地拍了他脑袋,无奈地骂道:“童言无忌!快呸几声!”
“……”褚楼敢怒不敢言,只得冲他吐口水。
褚远拿他没辙,对峙半天,思来想去,服了软。
“你就守在爹的营帐里,哪儿都别乱跑!”他警告褚楼,“我告诉你,你万一出了事,全家会拿我祭旗知道吗?!我还想娶媳妇儿,你别害我!”
褚楼使劲翻白眼。
“还有一件事。”
褚远看着一脸无辜的弟弟,有些难以启齿。
“你和……秦指挥使,没什么……那什么吧?”
“什么什么?”褚楼一脸雾草,差点跳起来,“你听到什么了?”
“……”
那就是有什么了。
褚远捂着头,不知道该给什么反应。
“娘会杀了你的,”他肯定地说,“你完了。”
褚楼却满脸无所谓,把自己的外衣裤衩随便叠了叠,丢到了兄长的行囊里。他转过身得意洋洋地冲兄长挑眉:“娘不敢杀我,秦大佬说了会请圣旨赐婚!”
哈?
褚远目瞪狗呆。
“这……这怎么可能?官家哪会同意这等荒唐事?”
说实话,褚楼也觉得不大现实,可秦大佬说没问题啊。比起他们这等屁民,秦凤池定然更了解官家。既然他说可以,那肯定可以嘛!
褚楼摸下巴若有所思:“其实你想,秦凤池那等身份,让他一辈子孤家寡人,官家只怕也做不出来。可要是准他成家立业,又难免刀子生锈,利益牵扯太大……若是他大张旗鼓搞断袖,岂不两全其美?”
他一抬头,就见自家大哥脸色铁青。
褚远越听越难以接受,秦大人或许很厉害,可他弟弟多简单的一个人,难道要跟着秦凤池一起孤寡一辈子?
结果褚小楼这厮,没心没肺地发出浪荡的笑声,还冲他挤眉弄眼:“大哥,秦凤池马上就要成你弟媳了哎,见到你要喊你大哥,爽不爽?”
“……”
褚远拒绝去想。
当天深夜,一支驿骑从京城疾行,要日行三百里奔赴前线。
褚楼一身轻骑铁甲,口覆面巾,迎风策马疾驰。不多久前,他还是一个骑马三两日就走不了路的人,如今也像鹰羽卫一样,大腿内侧长了一层薄茧,对于扑面的尘土习以为常。
接下来,他还要迎接西境风沙刀戟的考验,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他眼前又浮现秦凤池暗含忧虑,又平静无波的脸庞。秦大人甚至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握住他的手,紧紧地握了很长时间。
褚楼在黑夜里眯了眯眼,有点想笑。
他猜,秦凤池可能是被他说的那些flag吓到了,怕任何期待重逢的话都会带来不好的结果,只能用力握手,以表期许。
等他们得胜归来,他就要娶媳妇儿啦!
永庆十年十一月初八。
大军大获全胜,西境三国重订盟约,划分国界。
十一月末,大雪纷飞,大军班师回朝。
京城褚府。
东厢房烧着炕,一屋子暖香扑鼻,女人们围坐在炕桌前,有一搭没一搭地做着针线,听宁氏念西境传来的家书。
“……毛皮……冬虫夏草……藏红花……扎染土布五十匹?”宁氏皱着眉头,“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臭小子乱买什么,药材也罢了,土布怎么做莜娘嫁妆?罢了,只能填进去全当个新奇好玩了……”
裴姨娘听着主母絮叨,忍不住笑,一旁的褚莜小脸通红。
“咱们收这么多年的家书,就属楼哥儿的最有意思!”
宁氏根本没听到她们的话,目光被最后一行字吸引。“……您小儿媳不日会上门见礼,娘亲记得态度好点儿啊!”
不日上门……她表情严肃认真地回忆,最近哪有姑娘上门?好像只有个秦指挥使送来一堆礼物……?!
“褚云开!!”
两个妾带一个姑娘,就看着宁氏突然变脸,一脸狰狞地提着裙子就下炕冲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古代也有火葬风俗。正文就到这里了。
最多三个番外,我来讲一下:
第一个:算是补充正文,放正文不合适,但是又必须交代。
《几年后的秦褚二人隐居生活》
第二个:评论提到过的,小学低段学霸VS小学高段学霸,平行时空现代番外。
《小学鸡之间的王者对决》
第三个:没想好,评论有想法可以说,我看看,如果没有想法就两个番外结束~~~
么么啾~~
第104章 番外二 江湖隐居日常
清风明月, 以竹林为海,视月色如波。
在这如水月色之下,竹林之间, 一南一北立着两人。
其中一黑衣人, 束着简洁的发髻,木簪横穿, 眉峰锐利, 目光冷肃。他身材极为高大挺拔,一手持刀,刀尖斜斜垂向地面。
另一人身着洁白劲装, 看起来不及弱冠,年少张扬,眉眼不笑也有情,却是随意扎起高高的马尾, 凌乱的发丝随着夜风飞扬,正如他周身的气场, 和他手中跃跃欲试的长剑。
“你输定了。”白衣人浓眉微扬,笃定道。
黑衣人上下看了他几眼, 露出不屑的笑容:“这委实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那么, 你就来试一试, ”白衣人一抖长剑, “看我到底是不是说笑。”
“好, 试试就试试——”最后一个“试”刚出口,黑衣人的刀便似一道白虹横贯长空, 劈向了他!
白衣人兴奋极了,不退反进,横剑当胸, 刀剑相撞,一股无形之气以此为中心震荡开来,地上的竹叶刷的一声四下腾起,如同绿色的雪缓缓飘落!
两人一黑一白,衣袂翻飞,长刀锋芒毕露,名剑轻灵似鸿,这一场对决不见杀气,反倒越战越缠绵,不似过招,更像以刀剑谈情了。
短短的几息,两人便比过三四十个来回,白衣人扭腰翻腾,脚尖轻点竹子,一招“一见倾心”直扑黑衣人的后脑勺,剑尖停留在离他一寸的距离。
“你输了。”
黑衣人侧头,平静道:“是,我输了。”
竹林潇潇。
半晌,黑衣人无奈地弹开肩上的剑尖:“……玩够了吗?”
褚白衣挽了个剑花,收剑回鞘,得意洋洋道:“啊,我真是极有气势……请叫我褚影帝!”
他扛着剑竟然还转了个圈,轻飘飘的纱质外衫扬起,趁着竹林背景,还有几分仙气。
虽然听不懂褚楼又在嘀咕什么,但也不影响秦凤池听明白他的意思。
这戏精。
秦凤池摇摇头,随手把刀往远处一掷,刀光骤闪,锵的一声笔直地插在了一株枯死的老树树干上。那刀口看着经年累月,竟然次次都能怼进同一个地方,分毫不差!
“靠……”褚楼忍不住翻白眼。
什么人啊这是?故意的吧?是不是故意的!装-逼都比他装得自然!
“我好像听见有人在骂我,”秦凤池微笑着走近,伸手捏住他的嘴巴,“你这张嘴若是不能好好说话,不如干点别的?”
褚楼被他捏得嘴巴嘟起,气得用眼神挑衅他。
“既然你同意……”他笑得更愉悦了,微微低头,狠狠亲了一口,才放开他。
“秦狗子!”褚楼气得往他身上一蹦,“我就骂你,秦阿狗秦狗狗!”
秦凤池大笑起来,顺势背着他往远处的竹楼走去。
这么一说,自永庆十年那场风波,又已经过去了五年了。五年的时间既短也长,不够改天换地,但足以令人事巨变,物是人非。
对他而言,唯独他背上这人,好似一点没变。
竹楼是两年前才建好的,当时他们跟着威远镖局的镖队到处行走一年多,无意中寻到这一处山谷竹楼,便决定在此定居。
他们中间陆陆续续过来,有时候一人,有时候两人一起,又或者带些朋友,总算在两年前把这座二层的四居室小楼建好。
因为本地气候温暖,冬日无雪,又盛产竹子,褚楼就决定建苗寨那种竹楼。只是他们不打算养猪或者家禽,只抬高了竹楼四角,一楼下方腾空,四面轩敞,二楼才是卧室。孙子初给了他们一些种子,种在竹楼周围,长出来开些小花,便不怎么飞蚊虫,实在奇特。
秦凤池踩着竹梯走上一楼,将人放在软垫上,这才去火塘看那铜锅。铜锅里汤色乳白,咕嘟咕嘟地翻滚,腾起一股浓郁的香气。他看着火候差不多了,才又扔了些新鲜芫荽进去。
“你又不吃这玩意儿,加它作甚?”褚楼滚在竹制的地板上,懒洋洋地嗅着空气里鱼汤的香味。
“我只是不爱吃,并非不能。”秦凤池用勺子搅了搅,就取了碗,将芫荽和鲜嫩的鱼肉连汤一起舀进去,将碗递给褚楼。
褚楼立刻精神了,捧着碗把矮桌拖过来,两人对坐着,一面临着竹海,一面临着松涛,边聊边喝鱼汤。按褚小楼的说法,这日子,纵是神仙也不换。
他吸溜喝了一口热烫的鱼汤,连忙吐舌头散热,“妈呀,烫死了!”
秦凤池慢条斯理地一口接一口,闻言含笑瞥他一眼。
这猫爷爷,说他多少次,照样没记性。
褚楼只得捧着汤碗等晾凉,无聊道:“咱们是不是该回去猫冬了啊?好冷了哎。”
是的,虽然本地气候温暖,但是在这种地方住竹楼,冬天还是会四处冒风。头一年他们住了一次,褚楼坚持了三天,就拽着秦凤池溜回离得最近的威远镖局。
“你先剥个蛋吃,”秦凤池递给他一颗竹鸡蛋,“……总得等找到竹虫再走。”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对面的青年,见对方一会儿换个姿势盘腿,就知道是因为腿不舒服。
不由心痛。
犹记得永庆十年的年末,他收到了褚楼的家书。
明明纸张就能看出来风霜,但字里行间又那么活泼可爱,他贴身收着,心里总算得以慰藉。虽然褚楼的建议那么不靠谱,他还是买了东西送去褚府,也不管褚夫人多么诧异。
只要褚楼能平安回来。
秦凤池至今仍不敢回忆细节,每一幕都让他胆战心惊。
这人眼下眉眼鲜活地坐在他面前,那一年,却是血糊糊地躺在马车里,被拉回来的。
褚将军毒蛊解了,拼死披甲上战场,褚楼和褚远就作亲兵守在他身旁,一场一场的硬仗扛下来。最后一次突袭里,褚楼一箭射死对方大将宇吉松,对方的军队顿时溃散,褚楼却撤退不及,被散兵围攻,跌落马下,被拖行几十米……
褚远带着人拼命把弟弟救回来,但褚楼双腿膝盖重伤,几乎露骨,边境缺医少药,他几度熬不过去。最终褚远带着褚楼先行赶回来救命,孙子初再一次救了褚楼。
如今褚楼早已恢复,像方才那样与他对招不落下风,只是膝盖仍旧不大好,下雨下雪,骤冷骤热,都会让他骨头发疼。
二十出头的年纪,身子骨却跟经年的老兵似的经不起磋磨。
怎不令人心疼?
“怎么不吃了,”褚楼探身在他耳边大喊,“啊——!”
“……”
秦凤池吓一跳,无语地看他。
妈的,白心疼这小混蛋了。
“我是看你发呆,汤都冷了,”小混蛋还振振有词地搅理,完了笑嘻嘻冲他撒娇,“哥哥,再给我剥个蛋呗?”
秦凤池瞪了他一眼,手却不听使唤地拿了一个白煮蛋。
褚楼美滋滋地喝一口汤,咬一口土鸡蛋,心道:都五年了还一看他腿就露出那种表情,到底谁才是“小公主”?
早上活络了筋骨,又喝了热汤,褚楼长长舒了口气,浑身上下都舒服许多。他坐在火塘边烤火,看着秦凤池端碗端锅来回走动。
“好了,过来让我看看你的腿。”秦凤池忙完,在褚楼身边坐下。褚楼便老老实实地卷起裤腿,脚丫一翘伸到对方大腿上。
秦凤池搓了搓手,确认双手发热,才捧起褚楼的膝盖揉捏查看,见昨晚还有些红肿的膝盖已经消下去,上下肌肉都不再紧绷,才松口气。
“我再多找些竹虫,然后我们就回嘉兴,”他把褚楼的裤腿放下,仔细地掖好,才握住对方只着白袜的脚,给褚楼取暖,“你想想还要不要带什么东西。”
褚楼眯起眼,像只懒猫咪一样缩起来:“嗯……干笋带点,鱼干带点,还有什么?先生不是只要你把药材找全嘛……”
“白柳早就将剩余那些药材托人寄到江南了,”秦凤池叹息,干脆也跟着躺平,再把他抱进怀里,“只那一味竹虫必须要这附近所产的而已……你还真是万事不管。”
他的手贴到那里,便跟着内力散发暖融融的温度,褚猫虫就很自觉地挪啊挪,干脆整个人压在他身上。褚楼将整张脸都埋在他下巴和胸膛之间的位置,两手正好缩在他的腹部,两只脚丫还面对面贴着他的,总之就跟个人形贴纸一样贴着秦凤池。
秦凤池莫名地笑出声,低沉的笑声引得胸膛震动,褚楼的脸蛋都跟着震。他也懒得抬头,也不管自己的鼻子压没压扁,反正就贴着人打起瞌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