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欲抱师尊归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甜家

作者:甜家  录入:09-21

  “是,我花了二十八年的时间,才过了这道天劫。”师明华叹了口气。
  这就是他的天劫,在朝阳亡国之前,亲手除掉天命灾星,倘若再晚一些,或者再心软一些,恐怕这道天劫就是送他下地狱的东西了。
  在此之前,他原以为天劫便是一朝之战,凡界的说法五花八门,从来没有仙人下凡告诉他,天劫或许是需要一生的历练来渡过。
  “那后来呢,师尊成了朝阳的国主?”
  师明华笑笑:“没有,师尊……去种田了。”
  之后,他去了一个离朝阳国很远很远的地方,隐姓埋名,种了一辈子的田,活到了七十九岁才飞升。
  朝阳国最后还是亡了,只是在唐桀的转世死亡的那一刻,祟雨消失了,祟疫也随着时间慢慢自愈,万千百姓们活了下来。
  师明华在另一个时空,度过了自己的一生,而唐桀“死后”回到了原本的世界,以补天石碎镇压于地下,师明华直到前不久才飞升到下天庭,诸事繁忙,便一直没有来看他。
  好似这悲苦又挣扎的一生,就这么平淡地过去了。
  “真是……活该。”顾谋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冒出这么一句话。
  的确活该,唐桀这一生作恶多端,导致九州大地祟雨频发,祟疫蔓延,不知多少国家为此灭亡,多少本该平安一生的百姓家破人亡。
  天庭为他降下的天谴,便是这挣扎而又悲戚的一生,从生下来的那一刻便开始受苦,誓要他尝尽人生八苦,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要他举目无亲、千夫所指、众叛亲离……
  要让他看着最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再让他亲手杀死最亲的人,并且为此恐惧一生、终日惶惶不安,让他在最后一刻被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亲手杀死,更要他尝尽每一个因祟雨而亡国的君主之恨!
  唐桀啊唐桀,这道天谴,当真是淬了毒。
  他接受的是一生的惩罚,而与此同时,与他转世到同一个国度,过着同样一生的师明华,接受的却是代表着洗净铅尘、脱胎换骨的天劫。
  一个是天谴,一个是天劫,真是残忍。
  师明华也明白这其中之意,所以他不敢下来找唐桀,心里甚至隐隐有些害怕再见到他时,他的眼神会是怎样,不知道经历过常罐儿一生的唐桀,又会在心中埋下怎样的恨意。
  伴君左右,辅佐一生,“明卿”终究是食言了。
  这是师明华飞升后,师徒二人的第一次见面。在这几十年间,顾谋设想过无数次再见的场景,他想着若有哪天偶然间在民间道路行走,他蓦地一回头,会看到转世的师明华在挑选玉器,或与人交谈,那人或许换了种打扮,或许已有妻室,或许家世不富,但一定依旧面若冠玉、谦谦君子。
  他设想过那样的情景,遥遥站在远处,看他一眼便热泪盈眶,可真到了这一刻,师明华仙气飘飘地站在他面前,眉眼温润,风度不减当年,他反倒……并无想象中的激动。
  这么多年,他已经不恨了,不再恨师明华当初与唐桀暗中勾结,也不再恨他“辜负”自己一片心意,他学会了珍惜,眼前的人不知何时又要离去,他不知如何多争取一些时光。
  顾谋不像当年那般偏激,而是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饶是如此隐忍,他仍旧有些紧张:“师尊此次下凡,不知要待多久,不如随我弟子去天府之阁小歇几日,嗣晨师弟如今已是明庭长老,心里却始终挂念着你。”
  师明华淡笑着摇摇头,道:“怕是没有时间了,唐桀已经冲破封印逃去三界,不知又要惹出多大祸事,或许又要花费几十年的时间与之争斗。”
  自打他飞升后的第一天起,他虽只是名散仙,并非上天庭的仙官,天庭派下的差事也大大小小便不断,他才明白神仙其实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他没有选择去当一名云游天外的闲仙,而是选择入神官座下,救济苍生。


第50章 及笄宴
  处理了些差事,他才明白,原来凡界的几十年不过弹指间,神官仙子们甚至会花费上百年的时间去蹲守一株神草、追杀一只大妖,就如当年与唐桀对峙一样,为了打压唐桀一派,不知耗费了多少仙兵,上面的人拿他没办法,只能跟在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为了修复凡界遭受祟雨侵蚀的山川大地,天庭出动了四方水君、雨师、谷神、天官、地官等,甚至战神。
  这是预料之内的答案,顾谋还是心中一阵失落,他不露声色地苦笑了一下,道:“师尊总是繁忙的,弟子知道。”
  “多年不见,你同当年不太一样了。”师明华似是感受到他的情绪变化,目光柔和地看着他,看了许久,轻声道:“顾谋,你长大了。”
  这句话,让顾谋酸了眼睛,他低下头道:“是啊,都这么多年了,怎么能长不大。”
  “当年一别,我还有许多嘱咐未对你说,如今再见却觉得,那些嘱咐都不必多说了。”师明华淡淡一笑,温柔得不成样子。
  又变回了当年那般模样,又是这个样子,师明华就是用这样的温柔,使他情根深种,明知在对方眼里,自己不过是一个徒弟,生命中轻描淡写的一笔,甚至在他复生后这么久,都想不起来去看一眼的徒弟。
  师明华总是这样,搅得别人人心大乱,自己却若无其事地抽身离去,从此只剩那人为他魂牵梦萦。
  “对了,当年我托付与你的那个孩子,如今也长大了吧?”师明华想到了什么。
  不提还好,一提这句,他浑身都冷了下来。
  见他许久不说话,师明华也猜到了一点,他叹了口气,道:“他是不是受伤了?”
  “……他死了。”
  “……”
  “三年前,就死了。”顾谋低低地说。
  师明华沉默了许久,伸手抚上他的肩膀:“我虽不知他原本的命格如何,却被我强行改变,一生将命运多舛,却没想到会死得这么早。”
  顾谋听到“命运多舛”四个字,心里像被闷打了一锤,难受得呼吸不过来,他根本不敢说叶寻良这悲惨的命运皆是拜他所赐,就连死都是由他造成的。
  师明华并没有多问,只是沉默了许久,心里也不大好受,最后摇了摇头,道:“也好,早入轮回,早日回到正轨。”
  两人的再见可以说是匆匆一面,几句话后便分别,没有互诉衷肠,也没有温情嘱咐,只是简单几句,便各自道别。
  师明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后,这种熟悉的感觉在眼前消失,过了许久,顾谋才发现自己的心在痛,闷闷地疼,眼睛也湿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却又明明白白地感到寂寞,师尊又走了,又丢下了他,这一别不知何时再见。
  他身边最珍视的两个人都走了,从此以后这漫漫长日,又有谁能伴他度过?
  顾谋没有心情再去云游,一言不发地回了天府山。
  春花落,夏草生,秋风起,冬雪寒,不知过了多少个春秋,天府之阁每三年一次听学,算算从回山到如今,眼前这些半大的毛头小公子们,已经换了五批了。
  仿佛不过一眨眼,十六年又过去了。
  又是一个十六年……
  如今,心里那点念想却早被磨个一干二净了。
  在天府山的弟子们眼中,明庭依旧是个温润的长老,待人虽和善,却有自己的原则,尤其对身世贫寒却十分努力的弟子,总是多一分关心,为他们疏导心事。
  而尊主顾谋,他们虽然明白尊主是个不爱发怒的人,甚至从来没有骂过他们,却始终不敢离他太近,身上总是自带一股威严之气。
  天府山的弟子不敢在顾谋面前调笑,却敢在背地里偷偷笑,只因顾谋常常一脸严肃地口出金言,比如各仙家大宴,宴会之上有旁的仙家与之示好,拍拍马屁,他总是面无表情地给人怼回去,堵得人面红耳赤,或是闭耳不接茬,半分面子也不给。
  他看不惯仙家们的形式做派,别的人无论心中怎么想,面上总是会配合的,可他连装一装都不屑,甚至连司天阁的面子都不给,司天阁宗主的成婚宴他没去,玉家小少宗出世后,小少宗的满月宴他也没去,大大小小的仙谈会他理都不理。
  此人行事如此随心所欲,在平定妖乱、派遣任务的时候却一点也不马虎,本事摆在这里,仙家们再看不惯,也没人敢出来斥责他,只明里暗里阴阳怪气几句。
  他们不敢说多,是怕顾谋脾气来了找麻烦,但他们却不知道,顾谋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仗着自己修为高便恣意妄为的少年了,他如今沉默寡言,什么都不值得他往心里去,连气都懒得生,受到非议,只淡淡地瞟人一眼,转眼便忘了。
  他越是如此,别人就越怕他,将他想成了个没有感情的怪物,高高在上,好像十大仙家里没有能入他眼的人,没有人能让他笑脸相迎,甚至没有人值得让他生一次气,说一句重话。
  “玉家别的不说,倒是面子功夫做得好,明知你不会去,这么多年也从未落下一次。”
  张嗣晨摆弄着一张请帖,请帖的封边涂了一层金粉,金粉弹落在他修长的手指上,又细又闪,雪白的指节更显光泽。
  顾谋瞟了那请帖一眼,发现此次的请帖做得无比精巧,便淡淡道:“又生一子?”
  “你忘啦?玉家那小宗主,如今及笄了。”张嗣晨将请帖折好,细致地放回外盒中,那盒子也十分精美,一看便不是普通的宴会。
  “哦?”顾谋难得抬起头看他,半晌,才怔愣地说了一句:“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是啊。”张嗣晨知道他心里怅然,将盒子交给了弟子收好。
  张嗣润刚刚接完委派回来,在门口听到兄长与尊主的谈话,也插了一嘴:“玉家小宗主?弟子也许多年未见了。”
  “我只记得那时候的满月宴,尊主你又不愿去,我和兄长才出面参加,那孩子小小的,跟肉团子似的,老阁主特别宝贝,一眼都不给我们多看。”张嗣润接过下人递上的帕子擦了擦汗,一边说。
  张嗣润如今已经大成人了,金身使他看上去却和当年十七八岁的时候别无二致,他经历得少,总是同后山的一些树妖山怪们玩得好,心智很是单纯,顾谋总觉得张嗣晨将他保护得太过了,哪有男孩子不出去闯一闯,历经风雨,从来不让张嗣润独自涉险,自己却为天府山出生入死。
  张嗣润这个年纪的修道者,哪怕修成金身保持年轻相貌,眼里都是掩盖不住的岁月,一眼便知道这人经历过的生死,可他却不一样,如今怎么看,仍是曾经单纯美好的少年郎。
  “我不比你,你参加过的满月宴多了去了,什么都抢着去,就是不去玉家。”张嗣晨帮他理了理衣服,笑着说。
  “我知道尊主不喜欢那玉家,所以我也不喜欢,我和尊主一样,能不上他们家就不上,让各仙家好好瞧瞧我们天府之阁的风范,可不是谁都能巴扯上的。”张嗣润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满脸得意。
  张嗣晨苦笑道:“谁告诉你尊主不喜欢玉家了?”
  “这还看不出么,虽说玉家同咱们没仇,但尊主最瞧不上的就是这种道貌岸然的仙门世家,嘴上说着为民除害玉氏第一,实际上一点儿不为百姓着想,就他们家定的那些个委托费,哪个正常百姓们出得起啊!”
  顾谋淡淡道:“所以才让嗣晨每月带着弟子们下界历练,为百姓解除忧愁,而不是叫你去玩的。”
  张嗣润弱弱地狡辩:“那也是为了探查民情,玩归玩,弟子也不忘查探情报嘛。”
  “你呀,总有那么多理由,哪日我和尊主说得过你,便也可以去茶馆当个说书先生了。”张嗣晨故作愠怒,抬手敲了敲他的脑袋。
  “哦对了,玉家的旁支好像不日便要回归家族了。”张嗣润道。
  张嗣晨想了想,道:“那家杨氏旁支?他们家也不过几人,主母嫁人后连姓氏都改了,司天阁还收吗?”
  “我也觉得,不过想来那杨家回族后也不会过得太好,玉家当年嫁过去一位小姐,说是那位小姐非要下嫁,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估计是为了得到杨家的庞大产业支链,才让自家人跟了外姓,如今杨家老家主去了,只剩玉氏嫁过去的那位小姐当家做主,自然也就带着杨家家业回归了玉家。”
  张嗣润撇撇嘴,道:“挺不要脸的,这跟把自己女儿卖了换钱有什么区别,还毁了女子名声,杨家男主人一死,立马抱着金银财宝回娘家复命了,如此狗腿,都成唯一的家主了,就不知道自立家族吗?”
  张嗣晨蹙眉道:“不得胡言。”
  “哦……”张嗣润摊了摊手,继续道:“你们只知道玉小宗主及笄了,却不知那杨家小公子也只一年便及笄了。”
  “杨家小公子?”张嗣晨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
  “是呀,杨初宝,从小就同玉家公子玩得好,这次也要跟着杨家一同回来了。”
  “这些消息,还是你们年轻人了解得多,你一说这个名字,我们一时竟想不起来。”张嗣晨摇摇头,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顾谋的嘴角也泛起一丝笑意。
  “那是当然,而且我虽然不知道玉家公子长什么样,却也听过他的一些事情呢,而且还是一般人都不知道的真事儿。”张嗣润神神秘秘地说。
  “一般人不知道的事儿,你怎么就知道,难不成天天蹲别人院里头听耳朵?”张嗣晨道。
  “这些都是从杨家那几个叔叔舅舅嘴里说出来的,我只是同杨家小姐们打交道的时候,稍稍多问了几句。”张嗣润得意道:“听说玉锦那小孩,小时候挺……厉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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