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偏将们盯着季淮墨的目光几乎要实体化了,那目光满满是崇敬和崇拜。
不愧是他们的元帅!就是厉害!他们突然对打赢这场持久战有了信心。
而深藏功与名的季淮墨如果知道他们内心的想法,一定会淡淡一笑,表示爷只是比别人多点观察罢了。
奇丽是从西北方面攻过来的,他们顺利到达山脚下,把火把聚集在一起汇成大火堆在一处。本以为火势会顺势从山背上爬上来,然后他们就会退无可退。没想到奇异的现象发生了,大火非但不往山上爬,反而对着放火把的奇丽士兵反扑而去。
这些蛮子猝不及防之下,被灼得惨叫一声,往后坐在地上,不出片刻,便消灭在越来越旺的大火中。
其他偷袭者都被这一诡异的现象吓到了,一时之间呆立在原地,不敢再动。
过了不知道多久,久到火势已经蔓延到了大半个平原,他们才如梦初醒,一边高喊着“长生天救我”,一边屁滚尿流地往来处奔逃。
而从始至今,二路援军一直在山上抱臂看热闹。等到看够了热闹,才有人颤着声音小声问,“这、这是怎么回事?”
从刚才起就一直沉默不语的宋齐飞,一语道破“天机”,“他们从西北试图火攻,却没想到今晚刮的恰好是东南风。”
“那、那元帅,您是怎么判断这是东南风的呢?”
“很简单,看叶子被刮动的方向。所以说,善于观察一直是军事课程的重中之重,从来不存在什么神仙。”
众士兵:“……不,您就是神仙。”
于是,奇丽不敢再来犯,季淮墨就领着这些兵们在南山上安然待到旭日东升,然后才下令按照卫将军说的那条小路下山,前往海兴县。
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只是季淮墨他们神兵速度比较快,竟抢先一步到达了战场。季淮墨想,此番下到海兴县,应该就可以和粮草军他们顺利会师了吧。
行军打仗,无粮真是寸步难行啊。好在不会让他们等太久。
飞鸽传来的信笺上明明白白写着最迟明天会到。
不过,季淮墨不知道的是,运粮草的军队之所以晚到,是因为要停在路上等一个很重要的人。
“淮墨,等安顿下来,你叫我怎么观察吧?”
“观察?这不用教。只要是足够细心,再加上持之以恒的练习。总有一天也会跟我一样的。”
“啊?”秦朝一边挥舞着刀不断砍着面前的竹子,一边气喘吁吁地说,“细心?练习?这要怎么练习啊?”
“你听说过一个故事吗?有个人要学射箭,他的师傅告诉他,'你将一只苍蝇用绳子吊起来挂在离你几米远的地方,每天看他,三年后再来找我。'然后,这个人就真的每天花大部分的时间用来看这只细小的苍蝇,三年后,他已经不用找他师傅就能将射箭一术运用得炉火纯青,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这只小小的苍蝇在他眼中,已有烙饼这么大了。”
“这……这怎么可能呢?”
“不相信?你可以去试试。这就是习惯的力量。当你每天重复做同一间事情的时候,原本在你看来难于登天的事情,也会变得简单起来。”
“……”
“我很小的时候,父王就时常叫我去客栈里观察来往客人的衣着,并说出他们的特征。久了,随时随地观察,就成了一种本能。”
“冀北王……真是教导有方啊!”秦朝张口结舌,“我祖父都没教我这些,只让我不断练武力。”
“怪不得把你教成了一个莽夫。看来以后不能让你自己一人带兵,得有人看着。否则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开什么玩笑啊?呼!等、等下山了看爷不、不打得你哭爹喊娘!”
“得了吧你嘞,看你这喘的!不科学啊,怎么比我这只会三脚猫功夫的还厉害?你看人淮墨,不仅不喘,就连脸色都没变。”
“老子是被你气的!”
“对了,淮墨,我们就这样贸然进城,海兴县丞会让我们进吗?”
“他们敢拦!除非叛变了!”
“可是他们也可以说我们是敌军伪装的呀!”
“……他们瞎吗?我们有哪里长得像奇丽蛮子?”
“哼。”宋齐飞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瞎说谁不会啊!他只要咬准了你不是安国的军队,紧闭城门不让你进来,你又能奈他何?总不能强攻吧?那岂不是坐实了他给你的'罪名'?”
“这……”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祖父的羽翼下和安逸的洛都中,从未真正上过战场,也没有与地方官吏打交道的经验,自然很难理解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险恶的人心,这么恶心的事。
他一时之间傻了眼,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
宋齐飞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哥们,你要走的路还很长!”
而就在季淮墨他们聊天的时候,走在后面的几个将军一样也在交头接耳,只不过他们谈话的内容似乎更让人感到忧虑。
“听说南山里有猛虎,是真的吗?”
“嘘!你听谁说的?”
“路上的时候,听给我们送馍馍的老大娘说的。她嘱咐没事的时候不要上南山,山上有猛虎。”
第93章 争执
“什么?!那你怎么不早说?”
“我这不是忘了嘛!”
“哼,不仅有猛虎,还有幽灵呢。”
“嗤!陈将军可别危言耸听啊,哪来的幽灵?陈将军倒是指一个给在下看看。”
“宋参谋可别不信。诸位!”那陈易突然提高了声音,环顾四周对众人喊道,引得众人纷纷回望。
“大家都走累了,不妨坐下休息一会,听陈某讲个故事解乏如何?”
“行军路上,当争分夺秒。休什么息,解什么乏,你这个……”
“秦将军,我们从清晨走到晌午,只喝了一些水,啃了一点干粮,现在是又饿又困,秦将军还不让我们休息,是想逼死我们吗?”
恰在此时,有体质弱的士兵扑通一声跌倒在地晕倒过去。更是为陈易的话提供了“佐证”。
当下,很多人都目露不满,这让秦朝一下子不知道怎么收场。
他的本意是担心休息会消磨将士的斗志,很多人一坐下就起不来了,这会大大拖累他们自身的进度。而且现在已经是中午了,如果不抓紧下山,一会又该晚上了。有常识的人都知道,晚上待在山上各种危险那是层出不穷。
秦朝心里着急,可偏偏这个陈易非要胡搅蛮缠。
“陈将军,秦某也很心疼将士们,可是夜晚滞留在这半山腰的后果你能承受吗?昨天我们在北面,没有这些威胁,南面就不一样了。就像刚才黄将军说的,有猛虎,还有毒蛇。而这一点,昨晚卫将军也已经证实了。我看,不把将士的性命当回事的是你吧?”
“行了,别说了。赶紧把那小兄弟扶到树荫下。你们谁自愿背他下山?”季淮墨慢慢环顾四周,他的周围围了一圈的人,但是触及在他的目光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
陈易见到这种情况不由得嗤笑了一声,但他刚要开口讽刺,就见一个高大的士兵站出来,“启禀元帅!我背!”
“好。”季淮墨鼓励地笑了笑,“那我们继续上路吧,诸位可有异议?”言辞间竟是无视了陈易刚才的话。
“没有!”好在众将士这点常识也是有的,才没有轻易受挑拨。
于是季淮墨就让大队伍先走,自己和秦朝二人留在后面照看那位晕倒的士兵。
这个举动,自然又在援军面前大大刷了一波好感。
士兵们很快就打起精神,一个接一个地走了,最后竟只留下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陈易了。他与季淮墨对视一眼,随即重重地哼了一声,抬步跟上大队伍。
“小家子气,不成气候。”
“淮墨,你说什么?”
“……没什么,走吧。”
他们又往前行进了一段路,可是山脚还始终望不见,这让一向谨慎的季淮墨不由得起了疑。
“齐飞,这路程不对,照理说,早该到了。”
“我也觉得。会不会是卫宣这个混蛋故意带我们绕远路?”
“不会,他没胆子这么做。我只是觉得,我们似乎一直都在原地绕圈。”
“你说什么?!”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现在已经是下午了,但却被告知他们有可能被困在这里走不出去,这无疑是个令人绝望的消息。
“你的意思是……我们碰到了,鬼打墙?”
“目前还不确定,不过,这个消息先别声张。”
“我明白。”宋齐飞自然知道季淮墨是怕扰乱军心,可是眼下这个情况,再不解决的话,他们可能就要被困死在这里了。
“你说……”宋齐飞突然灵光一闪,福至心灵道,“这会不会是一路军消失的真相?”
“……”季淮墨的心咯噔一下。对啊,他以前怎么没有考虑到这种选择呢?如果一路军因为某种原因也要上南山,并且跟他们一样,运气不佳地遇到了鬼打墙。那结局呢?是他们没下来,最终全军覆没,还是他们逃出生天,只是还未跟人取得联系?
可是有脑子的人都会立刻否认第二种假设。因为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能联系早就联系上了。音讯全无,不是失踪就是死。
那么十二皇子呢?
他还活着吗?季淮墨不敢想。
思索了半天,他只能说,“但愿不是这种最坏的情况。好了,现在来解决我们的问题吧。”
“怎么解决?”
“你知道鬼打墙的破解之法吗?朝日暮辰。我们只要跟着太阳的方向走就好了。万幸现在除了我们两个,没有人知道,就连秦朝也不知道,不至于自乱阵脚。要知道,碰到这种事,最麻烦的就是自己吓自己。”
“可是太阳在东面,我们要往东走吗?”
“不,我们还一路向南,太阳只是帮我们辨别方向。”
“淮墨,还好有你,否则我们就乱了阵脚了。”
“先别急着说这种话,其实我也有些不确定,因为从来没有碰到这种情况。不过目前看来,只能赌一把了。但愿我运气够好,否则……”
宋齐飞懂他的未竟之语。否则,他们就都要断送在这里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这大概是作为一个军人来说,最为憋屈的结局。
季淮墨当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他不动声色地走到前面,跟前锋兵耳语几句,就让他按着自己判定好的方向走。由于队伍很长,所以,轻微地改变方向,并未引起注意。
季淮墨则在每经过一棵树的时候,都做一个记号,直到他终于看不见重复的记号了,他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一场危机就这样消失于无形。
只是老天爷似乎就偏偏与他们作对,在他们总算“逃出生天”之时,耳尖的季淮墨又听到了不远处的轻微动静。这让他马上警觉了起来。
于是他做了一个手势,让大队伍停了下来。
“元帅,什么声音?”
“……”季淮墨依旧在侧耳倾听,这个声音他很熟悉,在他七岁那年就已经有过今日的遭遇。
这是虎啸!不止一只!
“大家小心。有大虫。”季淮墨不敢太大声喊叫,因为生怕惊扰了它们。可是就算如此,这一声,听在所有人眼中,还是如同惊雷。
第94章 大虫
军队里霎时恐慌一片,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从对方眼中看出不可置信和绝望。
本以为只是以讹传讹,未曾想,这片丛林里竟然真的有大虫的存在,还是如此地来势汹汹。根据脚步声来判断,至少有五头成年虎。
“怎么办?淮墨。一头成年虎就很难对付了,更何况是五头!”宋齐飞急得脸都白了,他武功低微,如果白虎攻击他,根本没有胜算,只能是等死的命。
人群中,只有陈易一人面色平静,不以为然,“元帅大人不是号称七岁打猛虎吗?不如就拜托元帅大人替我们解决这几头大虫吧?”
“陈将军站着说话不腰疼,援军是大伙的援军,并非元帅一人之援军,有什么理由元帅一人出力,而大伙齐受庇护?”
“笑话!元帅乃一军之长,全军就是他的责任!”
“现在知道元帅乃一军之长了?之前陈将军顶撞元帅和不听军令的时候,可不是这套说辞!”
“本将军是什么说辞?秦将军说来听听。”
“你!”
“本帅是一军之长,自然要扛起全军的责任,那么陈将军不敬长官,又该当何罪?”季淮墨实在是忍受不了这个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自己之前都为了大局一再让步,可是这人非但不感念他的良苦用心,反而变本加厉,真当自己是软柿子。平生第一次,季淮墨对他起了杀心。
既然如此喜欢大虫,那么你便永远留在这南山上与之作伴吧。反正也是你做的手脚引来的这群凶兽,不是吗?
从一开始,季淮墨就敏锐地嗅出了药粉的味道,这种粉涂抹在人的衣物上,经过山风的挥发,就能引来大虫。
既然他想拉他们陪葬,那么季淮墨又何必对他心慈手软。他开始怀疑,一路军里是不是也有这么一个人,他最终导致了一路军的“覆灭”。
“我......本将军......”
“大胆!当着本帅的面自称本将军,李将军好大的威风。”季淮墨轻轻地说出这句话,眼睛却看向一处。众人感觉不对,齐齐顺着他的方向望去,就在林子深处,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出现了一只吊睛白额大虫。此时它正用自己的一双眼睛注视着面前的一群人,不知道看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