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淮墨又匆匆交代了一句,就抛下安钦武风风火火地走了。等到安钦武出门的时候,只能看到季淮墨的一抹剪影。
他只带了十个人就匆匆骑马出了县城直奔回玉田去了。
夜间急行,放弃了休息,最后堪堪在天亮的时候回到了玉田。一到地方,季淮墨就赶紧下马把爱马的缰绳交到小兵手上,自己匆匆地往里走。
“元帅!元帅回来了!”
“安大人呢?”
“啊?安大人?”
“对!安大人呢?在哪?”
身边的人推了那人一下,那人这才反应过来,“啊?哦。安大人正在房间里休息呢,他……”
可是还没等他说完,季淮墨又一阵风似的跑了,那个小兵剩下的半句话就噎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老大,怎么办啊?安大人吩咐……”
“唉,没办法了,但愿元帅到时候不要太生气吧。”
且说季淮墨,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安钦扬休息的房间,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却发现没有任何动静。
怎么了这是?不再房间?
不不不……刚才他们说应该就在房间的。休息?难道还没起床?不能吧。以前安钦扬都雷打不动地在卯时起床练一套拳的,季淮墨当时还嘲笑过他的老年人作风。
那难道是,身体不舒服?
一想到这个可能,季淮墨就觉得心好像被一只手攥住了一样,呼吸不得。他赶紧往床上一看,果然看到帷幕低垂,里面隐隐约约有一个侧躺着的身影,似乎都没有动过。季淮墨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揭开帷幕,看见安钦扬面朝里,睡得十分沉。
可是这不应该。谁都可能这样,但安钦扬的警觉性是季淮墨本人都自愧不如的。
带着种种疑惑,他把手放在了安钦扬的肩膀上,打算掀开他的被子。可是就在他即将掀开的时候,安钦扬动了动,突然醒了。
“嗯?你回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安钦扬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虚弱,但他也没有细想,只觉得是因为刚醒。
“你怎么还在睡?我不在的日子,这边没出什么事吗?”
“……”季淮墨本来是想关心一下他的身体,可是话听到安钦扬的耳朵里,却感觉好像是质问。
他低垂着眼,看着床面,“你能不能出去一下?我要换衣服。”
“早就看过好几次了,殿下现在才害羞吗?”
“不是害羞。”
“那你换吧,我就在这里。”
“出去。”
“安钦扬,你这是怎么了?”
“出去。”安钦扬依旧面无表情。
“……”季淮墨连夜赶回来觉都没有睡就为了给他一个惊喜,可谁知安钦扬竟然是这么一个反应,顿时他有些接受不能,火马上就上来了。
可是他也没有和他大吵大闹,只是马上冷了脸,“我知道了。”说完就出去了。
安钦扬撑起身子,意味不明地看着他远去的身影,随后神色莫辨地掀开被子,露出他赤裸的上身,那上面赫然有着刺眼的白色纱布。
特别是他的胸前,遍布着星星点点凝固的血迹。
他受伤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就动手自己换起了纱布。
其实,刚才房间里一直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可惜季淮墨并没有注意。
自那时候起,接下来的一整天两人都陷入了莫名其妙的冷战中,谁也不主动找谁。
季淮墨在自己的房间里十分懊恼,他的初衷是回来陪他过生辰的,可是现在却闹成了这样不知道怎么收场。
可是季淮墨自己心里也委屈,得知他生辰就巴巴地赶回来,不感动也就算了,还给他甩脸色是什么意思?
明明他比较年长不是吗?为什么就不能多包容一点?季淮墨现在陷入了万分委屈的漩涡中。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份委屈是从哪里来的。
也许是安钦扬太不能给他安全感了吧。
季淮墨在房间待了一会,就出去找安钦扬了。他想说两人总不能就这么僵着吧,晚上生辰还过不过了?安钦扬已经够可怜了,本来在皇宫里,安平帝可以为他举办盛大的宫宴庆贺他的生辰,满朝文武都来参加。可是他全都放弃了,甘愿陪自己待在这个苦寒之地,现在连个生辰都冷冷清清的。如果自己再不陪他过,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于是他思来想去,打算主动去找安钦扬,给他个台阶下,可是谁知,当他兴冲冲赶到安钦扬的房间之后,却扑了个空。
问了侍卫之后,才知道他跑到秦朝屋子里去了。季淮墨暗想这是怎么了,突然就去了,秦朝那边没出事吧?
仔细一问,原来是秦朝醒了。
季淮墨这下也不管自己刚刚去过了,直接就转了个弯走到秦朝歇息的房间。
他到了时候,发现秦朝正艰难地靠坐在床柱上,安钦扬坐在旁边,两人正说着什么,气氛还算融洽。
季淮墨正想出声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就在这个时候,异变发生了,安钦扬突然一掌击向秦朝的胸膛!
季淮墨大惊失色,他身体快于思维就出手把安钦扬推到一边,“你做什么?!”
安钦扬这时候已经把内力集中在手掌了,猝不及防被这样打断,真气在体内乱窜,顿时呕出一口血来。可是最让他伤心的是季淮墨的那一句,“你做什么”,和上午的质问一模一样。
季淮墨推出那一掌之后也有些后悔,此时见安钦扬跌坐在地上,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不由得踌躇着想要去扶。
第146章 改变
“淮墨!咳咳……你做什么?”这时,传来秦朝虚弱的声音,把季淮墨的思绪拉回来。
他游离地问,“你们在做什么?”
“我中了闻人辙的药,殿下说他有办法,要帮我逼毒。可是你……”
“你说什么……逼毒?他不是要杀你吗?”
“淮墨啊淮墨,你平时这么聪明,怎么在现在就犯傻了啊!殿下要杀我,他的动机是什么啊?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如果他要杀我,用得着亲自动手吗?咳咳咳!”秦朝气得捂住胸口不停地咳了起来。
这个时候,突然从天而降两个人,赫然就是“六居士”中的木易和木舞。他们迅速蹲下来去扶着安钦扬。其中,木舞扭头,十分愤恨地说,“你知不知道主子受伤了?!”
季淮墨闻言心中一惊,仔细一看,果然看安钦扬胸口处的衣服正慢慢地渗出血迹,“你怎么了……”他呐呐地问。
安钦扬却并不接话,他沉默地就着木易的搀扶站起来,直接就从季淮墨身边走了过去。季淮墨想要搀扶,却被他轻轻挣脱开来。最后,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安钦扬在别人的搀扶下越走越远。
“到底怎么回事?”
“事情是这样的,上午你走了之后,我正好醒来,然后睁眼就看见太子殿下。他当时很难受,迷迷糊糊的感觉胸口有一团血积着,不吐不快。太子殿下看出了我的不适,就询问我,随后就说他有办法能解决我的问题。我现在感觉确实好多了,可你看看,你这做的是什么事?淮墨,说真的,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太子殿下?”
“我……”
“太子殿下看起来伤得很重,你要不要去……”
“……”
“淮墨,”秦朝叹了一口气,“殿下看来对你是真爱啊,否则,就你刚才那一下,他要追究起来,判你个凌迟都行。”
“……”
“喂!你怎么了?傻了吗?快点过去赔礼道歉啊!”
“……”季淮墨这才像触动了什么机关一样跳起来就往外跑,秦朝都来不及反应,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叹口气,自己费力地倒回床上睡觉。
季淮墨一路跑到安钦扬歇息的房间的时候,气都喘不匀了,他歇了一会,正要跨上台阶的时候,却被人拦了下来,还是那个木舞。
“主子身体不适,不见外人。”
“让我见见他。”
“不行,主子睡了。”
“让开。”
“我偏不让!”
“你……”就在季淮墨快要发飙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走出来一个全身黑衣的男子,正是许久未见的木易,他脸色严肃,跟之前大不相同。
“老五,让他进来吧。”
“可是主子刚才明明睡下了。”
“老五,主子真正想要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说完木易对着季淮墨恭敬地鞠了个躬,“季世子,你进去吧。尽量轻些,不要惊扰了主子。”
季世子,依旧跟在洛都的时候一样的称呼,不免勾起了季淮墨的回忆,愣了很久之后,他才轻声回道:“好。”
季淮墨进了房间之后,首先就闻到了淡淡的药味和浓厚的血腥味。他暗骂自己这么明显,之前怎么就一点察觉都没有呢?
走到床前的时候,安钦扬不出意外正在睡觉,季淮墨仔细观察他,发现他的脸色比之前苍白很多,唇色也有些发白。想来也是,刚才吐了血,伤口又裂开了,脸色能不苍白吗?
都怪自己……好好的一个惊喜弄成这样。
他颤抖地伸出手去,想要去抚摸他的脸,却不防安钦扬突然睁开眼睛。猝不及防下,两人的视线对了个正着,一时之间,房间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先说话,过了很久之后,季淮墨先开口,“你……我……对不起……你的伤怎么样?很严重吗?”说完就要去扒盖在安钦扬身上的棉被。
接下来看到的画面让他眼睛酸涩,伤口似乎是重新包扎过的,包得很严实,雪白的纱布几乎裹住了安钦扬的半个上身,他的胸口部位还隐约看见一点鲜红。
“这是……怎么回事?”季淮墨颤抖着手上前抚摸。
“没什么。”安钦扬覆盖上他的手,把他的手缓缓拿开。
“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没关系。”
“……”气氛一时之间又有些尴尬。季淮墨最怕这样的冷暴力,安钦扬要是明说自己对他的不满还好,但就是这样不冷不淡的,让他揣测不出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你要做什么?!”这时候他看安钦扬好像有起来的架势,赶紧倾身上前扶着他的胳膊,关切地看着他。
“起来。”
“好,我帮你。”季淮墨随后把安钦扬扶起来让他靠坐在床头。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一不在……就发生那种事?”季淮墨很是艰难地说出那句话,但他不知道那是安钦扬早就预知到了危险而故意不跟他说。但是他发现,当季淮墨真的离开不回来的时候,他根本接受不了。
简而言之,他高估了自己。
“你有什么瞒着我?安钦扬,我们之间不应该坦诚的吗?”如果坦诚,或许就不会发生那种事了,显然,季淮墨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本质。
安钦扬淡淡地开口,“你来,就是只是质问我这些事情?”很显然,他并不想解释,而是更在意之前的事情。
“……”季淮墨也噎住了,他并不想这样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出口就是这么生硬的话,这让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算了,原是我不对,没跟你说清楚。”导致你不知道我受伤,可是你怎么会在看到那一幕的时候会下意识认为我在谋杀秦朝?
季淮墨,原来我在你心里的地位,没有我想象的高。
你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
“对不起。”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离开了几天,两人的关系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变得这么生硬,这么诡异。
第147章 又烧起来了
这次的事情到底是这样不尴不尬地揭过了,没有人再提起,而季淮墨原定给安钦扬庆贺生辰的计划也就搁浅下来了,让他不由得心里更加愧疚,可又不知道怎么跟安钦扬说,今天白天发生的事就像一根刺一样同时梗在两个人的咽喉。
最终,季淮墨只是陪安钦扬吃了一顿饭,这么一天就过了。
“很晚了,早点睡吧。”
“嗯。你呢?在哪里休息?”
“我……”季淮墨本想说我回房间睡,但是对上安钦扬的眼神,他就不忍心再说出口了,于是话到嘴边,变成了,“我就在这里,等你睡着。”
他本来真的想等安钦扬睡着之后自己再回去睡,可是谁知安钦扬却拍着里面的床褥,对他说:“上来。”
“什么?”
“上来吧。晚上风大,别在外面走来走去了。”
“……”他不明白,安钦扬是怎么能做到这么心无芥蒂的样子,这让他感觉他自己更加羞愧,可是他的骄傲又使他无法将这些羞愧宣之于口,他最终选择了沉默。
只不过,他也没有走出这个房门就是了,转身脱了穿了一天的铠甲,露出雪白的里衣。
期间,他能感觉到一股炙热的视线不间断地盯着自己,让他如芒在背。但是,好不容易脱完了铠甲,他转过身去,却看见安钦扬已经闭上了眼睛。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上了床,小心翼翼地跨过安钦扬,不碰到他的伤口,在他的身边躺了下来。季淮墨和安钦扬并排躺着,他转头看着他的“睡颜”,觉得这个人哪哪都好看,比自己的母妃年轻时候都美,仔细一看,眉宇之间竟有些许相似之处。
是错觉吗?
他还要仔细看,却听到旁边传来一个声音,“看够了吗?看够了就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