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死后我立刻反了[古代架空]——BY:苍灰

作者:苍灰  录入:10-01

  面对这样的魏公公,我没有什么可劝的了,只能带着他们踏上最后的戏台。
  前往承天殿的路上,路过御花园之时,我在重重的树影之中遇见了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我无法对他视而不见,只能我转身对魏公公说:
  “请等我一会。”
  “不着急,不着急。”魏公公逗弄着怀中的符志日,对此并不在意。
  到现在这个地步,的确没什么值得着急的了,我们早点赶到承天殿无限等同于早日投胎,磨磨蹭蹭地多吸两口人间的乌烟瘴气并不亏,毕竟马上就要没得吸了。
  我提着灯笼,踏过鹅卵石铺就的曲折小路,缓步行至他的身旁。
  “在这个时间,你一个人出现在这里,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背叛我了。”
  他现在应该在武器库,不应该在这里。灯火无法照亮的暗影处,传来说话的声响。
  “猜得八九不离十了,还差一点。”
  “哦,那是所有人都背叛我了?”
  “也没有那么惨啦,老大。”随着我的走近,魏柯辛的脸庞从暗影出现在灯下,他的脸上是满不在意的笑,腹部却撕裂了一处极大的伤口。他捂住伤口,冲我嘿嘿地笑着,“除了我,其他人都背叛你了。”
  “连季清霜都把我给卖了?”
  “是啊,季清贺把季家人给绑了,季清霜为了家人的性命,不但放了符克己,还带着季家军陪符克己一起攻打军械库。我守了一会儿后发现根本打不过,所以毫不犹豫地把手下给卖了,独自逃命,谁成想还是被符克己那狗崽子给看见,百步之外,一剑命中,疼死老子了。”
  魏柯辛龇牙咧嘴地说道,失血过多的身体从背靠着的树干上滑落,树干之上,是漫长的血线。
  “你这是何苦呢,天天嚷嚷着要卖我,一到关键时刻就怂。我将你与符克己安排得这么近,这么好的机会你都不知道珍惜,就知道死皮赖脸地跟着我,你也不想想清楚,就算我今日成事,凭我的性格,未来也难保不会取你性命啊。”
  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魏柯辛因为我被伤成这样,我却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你以为我想的啊,要不是只有你信我啊,只有你这这个人渣愿意信我啊……” 魏柯辛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懊悔地叹息道,“不过我现在后悔了,真他娘的痛啊。”
  “这么痛啊?”我俯身,盯着他逐渐涣散的眼。
  “嗯呢~”
  一个大男人做作掐着成女子的声调,这家伙临死前也不忘恶心我,我微笑着拔出剑。
  “那我送你一程好不好啊。”
  “别了,我担心你下手不利落。”
  我低头,果然,我的手在不停的颤抖。摇摇头,将剑收回剑鞘,将灯笼放在地上,坐在他身旁。
  “我陪你走完最后一段路吧。”
  我们两个常年拌嘴的冤家刚刚才安静地坐了一会儿,魏柯辛就憋不住了,依靠着树干维持着坐姿,手压住无法愈合的伤口,他侧过头来,以空茫茫的眼神注视着我,嬉皮笑脸地说:
  “算了,你还是给我个痛快吧,这可他娘的痛啊。”
  “出息。”我嗤笑一声。
  “哦,对了,我不要砍头,尸体不完成,我也不要割喉,死的太难看……”
  这家伙还是一副赖皮的样子,竟给我提一些很难完成的条件,我掏了掏耳朵,不耐烦地打断他:
  “哪来这么多条件,你直说你想怎么死!”
  “我心痛~捅我的心吧。”
  “懂了,早说嘛……”
  我回身,一剑钉在他的心口窝。
  半死不活的魏柯辛被我这一剑给捅活过来,他发出一声中气十足的哀嚎,骂骂咧咧地对我说:
  “喂,老大,说来你就来啊,这也太快了吧。”
  “废话,我想让你少受点苦。”
  “骗谁呢,我看你就是不想听我发牢骚……”
  收剑归鞘,我故作冷酷的回应他。
  “你知道得太多了。”
  魏柯辛愣了一下,而后跟我一起哈哈大笑。我们笑得洒脱,笑得肆意,笑得无忧无虑,仿佛万事万物都无法蒙蔽我们的喜悦之情。在满是阴谋算计的生活之中,我们二人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这样快活的笑过了。
  我二人笑到眼中含泪。
  但仍在笑着。
  “啊,老大,”魏柯辛的眼中已寻不见任何光彩了,他轻轻地笑着,微微地喘着,声音逐渐衰微,“我看见了,你成为摄政王,我成了尚书,好风光啊。”
  “有点追求好不好啊,尚书怎么够啊,要当就当丞相。”
  我笑意无法维持,只剩眼中泪水,我努力维持着情绪,不让他听出我言语中的哽咽。
  “嘿嘿,我比不得老大,有个尚书就够啦,就够啦……”
  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消失不见,他在他幻想中的图景里垂下头。
  他死了。
  红日在他渐冷的身躯后升起,勾勒出他身后红枫艳丽的廓影,我折了一枝红枫树的树枝,放入怀中。
  我带着这根树枝,继续上路。
  173、
  我漫步于清晨的御花园,宛若一个悠闲自在的老者一般欣赏着院中春景。争芳斗艳的春花,曲折蜿蜒的流水与浑穆古朴的太湖石,千百匠人呕心沥血造就了这皇家园林,将大禹国的万里山河的瑰丽景色凝聚在这小小的一方园子中。
  在这御花园之中,大到巨木的树冠,小到花叶的纹路,每一处都是风景,每一眼都是画卷。我来过这个园子很多次,从未发现这座园子的美,也从未静下来心来细细观赏过。以往我来去匆匆,根本没有心情去关注周围的风景。直到此时,我终于能够领悟九王爷口中的战场之美,也能理解主子追求的秩序之美。
  初升的朝阳刺破云层,晨雾散去,叶上的晨露在霞光中闪烁着彩色的光晕。这晶莹的露珠残余不了多久,等旭日东升,这叶上的露珠便会蒸发,世界再无它存在过的痕迹。
  人生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只有在走投无路之时,我才能领悟佛性的一角,也只有在行至末路之时,我才愿意短暂收敛我的野心,享受另一种人生。
  我从魏公公的怀中接过符志日,踏上了进入承天殿的台阶。
  青石台阶漫长,我不求速度,只求步稳。今日的承天殿前,没有列队的士兵,也没有上早朝的官员,有的只是一个山穷水尽的佞臣与凶多吉少的小皇子。
  “亚父,我不想死。”
  符志日抬起白胖的小手,揪住我的袖子。符志日是个早慧的孩子,他能够听懂我与魏公公的言语,他知道等待着他的前路是什么。
  “那我们就不死。”
  风从背后吹来,我白色的孝服被风吹起。我望着承天殿屋顶的金色琉璃瓦,恍惚间想起了主子登基的那一天,龙旗招摇,我的主子头戴十二旒帝冕,金丝织就的沉重龙袍覆压在身躯,年轻俊美的帝王立于高台之上,举手投足间尽是至尊的威严。
  “真的能不用死吗?”
  孩童稚嫩的声音响起,谈论着人生最为沉重的命题。我回过神来,在他的身上看见了他父亲的残影。
  “嗯,不但可以不死,我也不会再逼你读讨厌的书,你大姨也不会逼迫你每日习武。你可以每日都快快乐乐地玩你最喜欢的游戏。”
  “我该怎么做?”
  “很简单,装疯而已,只要装得够像,你就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疯子了。”
  我抱着他踏过承天殿的门槛,大殿之内,金色的宫殿通火通明,承天殿旁,明黄的五爪龙旗,在霞光中飞舞。
  在肃穆而立的将士和身披白衣的大臣之中,我一眼就看见了他,他手扶灵柩,在辉煌的灯火之中回眸。
  南方的水气和塞北的长风同时揉进了他的气质,在经过了多年金戈铁马的军旅生活的洗礼之后,他的外貌在南方的俊秀之外更增添了几丝戈壁的雄浑。幼时的顽劣天真的稚气尽数褪去,唯余他眉宇间的那股端凝沉稳之气。
  初见时的畏缩与怯懦早已不见,当年只能蜷缩在我怀中的瘦弱孩童长成了如今“人莫能测”的帝皇。
  我看着这样的他,万千言语沉在腹中,注视良久,最后只剩一句简单的问候:
  “很好,活着回来了。”
  周围士兵应声而动,将我和符志日团团围住。隔着士兵构成的人墙,符克己垂眸,微长的睫毛投下阴影,遮住他眸底的神色。
  “嗯,我回来了。”
  “这几年过得不怎样吧,你看看你,瘦了这么多。”
  一个输家没有资格对赢家说什么,我只能作为一个养他多年的长者身份,与他最后唠叨这么几句。
  符克己愣了一下,而后放松了紧绷的面孔,以曾经的语气轻笑着:
  “我倒觉得我过得不错,这几年来一直没有输过。”
  符克己的手离开宝剑,阻隔在我们之间的士兵散开,在众人紧张的注目之中,他向我这个败家之犬走来。盔甲摩擦的咯吱声,足踏地砖的脚步声,他在我身前站定,以毫无防备的姿态。
  我放下符志日,伸出手,重重地拍击着他的肩膀,大笑着说:
  “好小子,干得不错。”
  符克己的确干得不错,他不但在对外战争和我的背刺之中活了下来,还成功反攻京城,将我成为摄政王的美梦彻底击碎。
  我不是输不起的人,这一局,我输得心服口服。
  我看着已经长大的符克己,边塞七年,他整日上蹿下跳,时不时还要跳起来跟我打架,不过他的武艺欺负欺负小兵还行,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他跟我打架从来没有答应过。但这最后一架,他赢得漂漂亮亮,彻彻底底。
  身为他曾经的引路人,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给他的了,接下来的路,他只能一个人走下去了。
  我拉着不谙世事的符志日的手,与能够独自前行的符克己擦肩而过,我带着主子真正的孩子,去见主子最后一面。
  灵幡,孝服,华美的棺椁,主子就躺在这尊金灿灿的棺材里,马上就要被埋在暗不见天日的地下了。抚摸着灵柩上繁复的花纹,主子临死前那仿若洞穿一切的阴冷目光仍旧历历在目,那冰冷消瘦的手也依旧按在肩膀的触感也仍旧存在。
  在他登基之日,我与其它大臣跪在金碧辉煌的大殿里,他在皇帝的宝座之上伸手让我们平身,我卑微地跪在台阶之下,悄悄地看着高台之上的主子。那时候,我以为我与他能够继续在朝堂上对局,就像老皇帝与季老丞相那样,时而亲密无间时而同室操戈,相互厮杀直到彼此成为垂垂老矣的老人。
  谁成想,我们还不到不惑之年,我那创造了无数奇迹主子就这样去了,留我一个狼心狗肺的佞臣在这苍黄翻覆的政坛。
  想到这里,心中一股怨恨之气难以平复。
  “拿酒来!”
  我对着符克己的亲卫命令道。
  士兵不为所动,手按在剑柄上,摆出防御的姿势,只待符克己一声令下,就将我这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诛杀。
  “去给他拿酒,这是我义父。”
  符克己对等待着建功立业的将士命令道,让这群战功赫赫的士兵去做太监宫女们才做的事情。极为高傲的士兵不敢怠慢,跪地听令,即刻去帮我拿酒。
  酒以玉壶呈装,杯是琉璃酒器。澄净酒液倒入杯中,香气远飘十里。酒是好酒,是只有在宫中才能喝到的佳酿,除了主子赏我的几坛,我拢共也没有喝过几回。
  临死之前,有此等美酒作陪,值了。
  一杯给自己,一杯给主子送行。
  与嗜酒如命的我不同,主子不喜欢酒,更不喜欢喝酒,尤其不喜欢跟别人喝酒。
  少年时,主子酒后失言,透露了他三哥的谋反计划,害得三王党被彻底铲除,三王府被灭门,他与三王爷共同的母族血洗刑场,他自己也被放逐边塞。从那以后,若非国宴,皇上滴酒不沾。
  我与主子相伴二十余载,一起上过战场,一起跋涉过险地,经历过血与火的洗礼,我们同袍共飨马鞭执。毫不夸张地说,我就是这世上最了解主子的人。
  但我偏就要与他饮酒。
  没见着他也就罢了,见了他以后我心中总有一股郁郁之气,这个病秧子自己走得早还不够,还要带我一起走。
  呸,有病。
  酒喝到正酣,我借着醉意扫视着在场的大臣,现场没有看到几个我的人,多数是死忠老丞相的旧部与徐玉阙的手下。我在徐玉阙的门生里不断扫视,却没有看到徐玉阙的身影。
  “徐……徐奸商呢?”
  三分酒意一吐,我肆无忌惮地质问着我的对手。
  “他不想见你。”
  恶心粘腻的嗓音从令人忽视的角落传来,将自己掩藏在人群中的季清贺主动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知道这个家伙就是个疯子,但我还是没有想到,他会疯得这么厉害。
  “我也不想见到你。”
  季清贺轻挑眉梢,桃花眼中水光潋滟,他这一笑,是倾城名妓也比不得的绝色。周围士兵被秀美妍丽的容貌晃了眼,早就对他免疫的我却仍旧是一副嫌恶至极的模样。
  “哎呀,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何必摆出这幅面孔。徐玉阙那家伙不是不是想来见你,而是没脸来见你,他给你写了一封信,让我在你死后烧给你呢。”
  “拿过来,给我看看。”
  “你对他不在这儿的原因这么好奇,对我在这的理由就没有一丁点的好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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