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砚随手挑了个铃铛,他端着自己的下巴,好玩地看着一旁还在努力扑腾的糖芋儿,道:“你知道苗疆蛊毒吗?”
糖芋儿刚好累了,就停了下来,打算歇一会儿,对言砚仍没好气:“什么东西?”
“就是一种可以被人控制的虫子,能进入人的体内,叫人生不如死。”言砚轻轻摇了摇手中的铃铛,温声对糖芋儿道。
“关我什么事!”糖芋儿烦躁道,忽然他想起了言砚刚刚给他不知道吃了什么,他猛然瞪大眼睛:“你…你刚刚…”
“不巧得很!”言砚温柔可亲地看着他:“刚刚给你吃的那玩意儿就是。”
言砚一边说着,还一边加快了自己摇铃铛的速度:“你肚子里那玩意儿就是被这铃铛声控制的,你有没有感觉肚子不舒服呢?”
铃铛声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细碎而空灵,糖芋儿愕然地看着言砚手里不停晃动的铃铛,真的感觉肚子开始疼了起来。
他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可很快就疼得在地上打滚:“你卑鄙!你给我下毒!”
“那是蛊。”言砚好心地纠正道。
糖芋儿脸色煞白,疼得在地上不停地抽搐,言砚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答应我别再闹,我就收起铃铛,如何?”
糖芋儿猛地抬起头,咬牙切齿道:“不好!”
言砚继续晃着手里的铃铛,道:“你是肚子疼得轻是吧?我告诉你,这蛊毒不会致命,它会在你肚子里爬啊爬的,最后估计还会咬破你的肚子爬出来,那时候你死不死我可就不知道了呢。”
糖芋儿背过脸不去看他,言砚一边将铃铛在手里抛来抛去,一边还蹲在糖芋儿身边,百无聊赖地看着他。
糖芋儿脸涨得通红,肚子不时咕噜咕噜地响着,又疼又难受!
最终,糖芋儿妥协了,他愤然道:“我要方便!”
“那你还跑吗?”言砚悠哉悠哉地问。
糖芋儿忍无可忍,吼道:“我这样怎么跑!”
“早说不就得了。”言砚将铃铛收好,就把糖芋儿身上的绳子给解了。
刚一解开,糖芋儿就跟只兔子似的窜了出去,言砚还好心地提醒道:“当心别摔了。”还收拾不了你一个毛头小子!
半个时辰过去了,糖芋儿从茅房出来了,顺便去井边打了桶水,洗了手和脸,这才步伐沉重地进了屋。
言砚还在屋里等他,看他进来了,指了指桌子上还在冒热气的药,道:“把药喝了。”
“知道了。”糖芋儿草草地应了声,低着头走到了自己的床沿,低声道:“过会儿喝。”
闻言,言砚也就不说什么了,继续翻看着手中的医书。
气氛异常安静,等言砚把手中的书看完了一页,糖芋儿还没有要动的意思,言砚是真的同他斗得没脾气了,语气淡淡道:“药凉了,还不喝吗?”
“你放那里吧。”糖芋儿头低着,垂下的头发挡住了他半个侧脸,他语调平平:“我一会儿喝。”
“随便你吧。”言砚活动了下胳膊,站了起来,无所谓道:“我要去睡了。”
糖芋儿没有应声,言砚朝里间走去,路过糖芋儿时,他似乎听见了一声鼻子抽动的声音,他停下脚步去看糖芋儿。
糖芋儿的头垂着,听到言砚走了后,才抬起胳膊在眼睛上抹了一把,又是几声哽咽,眼泪啪嗒啪嗒地砸到腿上,想着自己还有药没有喝,他缓缓下床,却看见不远处有一双脚,他心里一惊,抬头看去,就看到言砚面色古怪地看着他。
糖芋儿赶忙低下头,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案几旁,端起药碗一饮而尽,然后匆匆地返回床上,拉过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言砚是没料到他会哭的,这小子脾气又臭又硬,原来还会哭?不过也是,说到底他也不过才十六岁,那这么说,自己还真是欺负他了?
嘁!就是这小子不听话,他要是乖乖喝药,别总想着逃跑,自己会这么整他吗?自找的!
不过,他刚刚看过来时,黑漆漆的眼睛湿漉漉的,眼神中带着不安还有…委屈?言砚真的感觉有些心虚,貌似是整过头了,算了!明日好好待他便是。
这样想着,言砚就心安理得多了,睡得舒舒服服的,一觉睡起日上三竿!
言砚醒来时发现糖芋儿的床又空了,好小子!又给跑了!言砚怒气冲冲地走出屋,就看见糖芋儿坐在院门口的树杈上,左腿支在树干上,右腿架在左腿上,双手枕在脑后,眼睛看着远方,看起来挺悠闲的。
没跑啊,言砚松了口气,转头又发现院子里还晾着一身衣服,言砚看了看,是昨日糖芋儿穿身上的那身,还会洗衣服,那可真不错。
“哎!小子!你看见姓言那小子了吗!”院子外传来一声粗声粗气的质问,言砚听着这难听的声音,觉得有些耳熟。
言砚估摸着是对树上的糖芋儿说的。
结果,糖芋儿连个眼神都没给树下的那人,直接收回目光,拒绝交流般地闭上了眼睛。
言砚很欣慰,不愧跟了他几天,对待这么难听的声音就该这态度。
门外那人扬着脑袋,怒视着糖芋儿道:“问你话呢!姓言那小子呢?”
糖芋儿不胜厌烦地将脑袋转了个方向,仍是闭着眼,随口道:“死了。”
言砚:“……”
院外那人怔了怔:“…死…死了?”然后,那人兴奋地大叫起来:“啊哈哈哈哈…恶有恶报!这小子终于死了,哈哈哈哈…”
正在这时,门“嘎吱”地开了,言砚完整无损地站在门后,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人,哦~说是谁呢,原来是老王头的儿子王炯。
王炯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诧异道:“你…你没死?”
“你瞎吗?”言砚斜着眼看他。
“没死正好!”王炯凶神恶煞地挽了挽袖子:“我今天就是来收拾你的!”
言砚靠在门沿边上,打了个哈欠问道:“我怎么着你了?”
“你前几天在集市上是不是又勾搭小金?”王炯满脸的横肉随着情绪的起伏一颠一颠儿的。
言砚故意笑道:“我们是进行了友好的谈话。”
王炯气地蹦了起来,言砚都感觉到地在震动,王炯咬牙道:“你就仗着自己这张小白脸儿勾搭女人,跟你那花心师弟一样,祸害人姑娘!”
“你胡说什么!”言砚眉心动了动,冷声道:“我师弟勾搭的都是青楼女子,哪里有祸害好人家的姑娘!”
“你别给我胡搅蛮缠!”王炯喝道:“你们不就仗着脸好看才胡作非为的吗?”
言砚闹心地瞪了他一眼:“都让你别胡说了,我明明比我师弟好看,能不能别把他跟我相提并论?”
王炯心中冒火,直接举起了拳头,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我揍你我!”
言砚本以为王炯还会跟他再掰扯一会儿,没有料到他这么不禁说,直接开打,言砚愣了下,眼看拳头快落下来了,言砚躲闪不及,他觉得自己漂亮的脸估计是要破相儿了。
“让开!”王炯身后传来糖芋儿没有情绪的声音。
王炯停住了动作,回头对糖芋儿不耐烦道:“哪里来的野小子,滚一边儿去!”
糖芋儿脸色骤冷,刀子似的目光射向王炯:“你滚。”
第7章 关系缓和
“嘿!你这臭小子!我看你跟这庸医就是一伙儿的!”王炯没有收回的胳膊直接换了个方向,用胳膊肘去撞后方的糖芋儿。
糖芋儿处变不惊,灵活地偏开上半身,迅速抬起右手捏住了王炯的胳膊肘,使劲一拧,只听“咯吱”一声,王炯的胳膊就脱臼了。
王炯惨叫了声:“啊——”
糖芋儿还不解气,抬脚一扫就把王炯绊倒在地,竟然说他跟那什么破神医是一伙儿的!糖芋儿泄愤般地将王炯使劲扔在地上,头也不回地进了院子。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言砚还没有反应过来,糖芋儿就越过他走开了,只剩下王炯在地上惨叫不停。
言砚居高临下地看着王炯,笑眯眯地问道:“疼不疼?”
“疼疼疼…”王炯头上起了一层冷汗,疼得直抽气:“神医,救救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找您麻烦了…”
“你不是说我是庸医吗?”言砚幸灾乐祸地抱着胳膊。
“不不不,您是神医,是仙医!”王炯头上的捂着胳膊惨叫不停:“我再也不瞎说了…”
“好吧。”言砚大义凛然道:“谁让我是悬壶济世的杏林高手呢。”
言砚将王炯被糖芋儿掰脱臼的胳膊给掰了回去,王炯感恩戴德地离开了。
言砚走回院子里,糖芋儿正安静地坐在窗户边,他一条腿垂在墙沿,另一条腿支在窗户沿上,低头看着窗户沿边的蚂蚁,也幸亏言砚将窗沿周围涂的毒药擦掉了,不然糖芋儿又该遭罪了。
言砚理所应当地以为糖芋儿刚刚是在替他教训了王炯,心里有些感慨,他冲糖芋儿叫道:“小糖芋儿。”
糖芋儿懒悠悠地向他递了个眼神,用眼神询问他干什么。
言砚抬起手冲他轻轻招了招手:“过来。”
糖芋儿犹豫着没有动,他又想干什么?言砚看他不动,好脾气地朝他走去,糖芋儿如临大敌,刚想顺着窗户跳回屋里,就被言砚按住了肩膀:“跑什么跑?”
言砚语气平常,没有冷嘲热讽,他让糖芋儿在床沿儿坐好,又动作轻柔地解开了糖芋儿的发带。
糖芋儿下意识地想躲,就又被言砚不轻不重地拍了下脑袋:“不要动。”
糖芋儿乖乖地坐着,心想这破神医好好说话时,声音还是蛮好听的。
“好了。”言砚欣赏地看了看糖芋儿的头发,满意地走开了。
言砚给糖芋儿绑了个完美的高马尾,比糖芋儿自己绑得不三不四的马尾看着精神多了。
糖芋儿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心里十分莫名其妙,不知道言砚为何好心地给自己绑头发。
一上午两个人也是没有说话,糖芋儿是心里还对言砚多少有些排斥,言砚是觉得跟这财神爷交流不来,懒得自己找不痛快,一上午的相安无事。
午饭结束后,糖芋儿给自己换了药,之后就躺下睡了。
糖芋儿睡得迷迷糊糊的,直到又听到言砚冷嘲热讽的声音,下意识的,他以为言砚又在怼自己,于是他烦躁地把被子蒙上头,言砚的声音结束后,他又听到了齐昭讨好的声音,这才逐渐醒了过来。
齐昭躲避着言砚的追打:“啊呦,师兄!息怒息怒啊!我…哎呦!我再也不敢了。”
“看我这次不打断你的腿!”言砚恶狠狠道:“将你打得半身不遂的你就老实了!”
“师兄…哎…师兄…”齐昭压着嗓子,可怜兮兮道:“看我…看我给你带的糖水芋头,一会儿洒了,你先别打我,吃完再打…哎哎…疼啊师兄…”
言砚将手中的棒槌丢到了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白了齐昭一眼就坐回了椅子上。
齐昭乐呵呵地将木桌搬到言砚面前,将手里的木碗递给言砚:“师兄,你吃。”
“呦!”言砚瞥了眼齐昭手中:“还买了两份儿,你还有脸给自己买啊?”
“不是。”齐昭朝四周张望着:“我吃过了,这我给糖芋儿带的,咦?那小子呢?”
言砚只顾自己埋头吃,随手指了指屋里:“屋里,不知道睡醒了没。”
齐昭捧着木碗进屋了:“糖芋儿,你醒了没?”
糖芋儿正坐在床沿,揉着惺忪的睡眼:“干吗?”
“看我给你带的什么好东西?”齐昭凑到床边,示意糖芋儿看自己手中的木碗:“这是糖水芋头,就是你名字的来源,糖芋儿吃糖芋儿,嘿嘿嘿,有意思吧?”
糖芋儿身受言砚荼毒,明白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冷冽地看着齐昭:“你想干吗?”
“糖芋儿兄啊。”齐昭将碗放到桌子上,苦着一张脸道:“实不相瞒,我确实有一事相求。”
糖芋儿不为所动地看着他:“什么?”
“我是想拜托你,过会儿我师兄要是打我,你能不能拦着点?”齐昭双手合十作拜托状。
糖芋儿想起自己肚子里的蛊毒,心中郁结,直截了当道:“不能。”
齐昭:“…您不再考虑下?”
“不!”糖芋儿一脸坚决,他可不想招惹言砚。
齐昭翻了个白眼:“嘁!小屁孩儿,就没指望你!吃吧吃吧!”齐昭把糖水芋头推到糖芋儿跟前,不高兴地出去了。
言砚吃完后,浑身跟没有骨头似的靠在太师椅上,懒懒地瞥了眼正躲躲闪闪的齐昭:“哎,你!”
齐昭心虚地左右看了看:“啊?”
“看什么看!说你呢!”言砚抬了抬下巴,对齐昭道:“去把院子扫了。”
看来师兄已经把自己偷拿钱逛青楼这件事暂时给忘了,齐昭松了口气,谄媚地应道:“好嘞!”
言砚想了想,走去了屋子里,看到糖芋儿正在打坐调息,他敲了敲桌子,糖芋儿立马睁开了眼睛,不满地看着言砚:“又干吗?”
“家里不养闲人。”言砚将胳膊撑在桌子上,往桌子上斜斜一靠,道:“你去跟齐昭一起把院子扫了。”
糖芋儿怔怔地看了看他,眼神里略显疑惑。
言砚以为他不想去,啧了一声道:“你怎么这么懒?”
“你是说齐老二?”糖芋儿莫名其妙地问。
言砚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