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仔细想了想,回忆道:“糖公子?见了啦,房间里呢,也被打晕了吗?”
“回来了?”言砚凌乱地看了看楼上,可是屋里没人啊。
言砚丢下老板娘再一次回屋看了下,屋里也没有打斗的痕迹,那糖芋儿去哪儿了?去追黑衣人了吗?真是的!早知道吃饭就该带上他!
言砚暗暗祈祷着糖芋儿只是出去了,再不济也只是见义勇为地去追黑衣人了…
可那小子也不像是见义勇为的人啊!
言砚心急如焚地过了一夜,糖芋儿没有回来,老板娘也报官了,官兵来探查一翻,客栈里并没有伤亡,只是失踪了个人,由于不是本地人,并且是鉴英大会期间,本就鱼龙混杂,官府的人就没管,言砚也没指望官府的人管。
他想去找谢眺帮忙,可谢眺他们昨晚就离开了,华莎郡主也一大早就走了,言砚心中窝火,怎么找人帮忙时,一个都不在了?
言砚心急如焚地到处乱走,他真是想不透,糖芋儿到底去哪儿了,难道是先前那帮胡人又追来了?可是为何毫无预兆?
或者说…糖芋儿赌气跑了?就因为自己没有给他回应?那这也太小心眼了吧,可别真是这样!否则…言砚忿忿地想。
可糖芋儿举目无亲的,也只认识自己,他到底去哪儿了?
“吁——”一声马鸣响在言砚前方,言砚骤然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走到了道路中央,一辆马车差点撞上自己。
那车夫毫不客气道:“眼睛瞎掉了?不看路吗?”
言砚心情本就不好,没好气道:“到底谁眼瞎?你看不见我脸上的眼吗?”
那车夫正欲反驳,就被车里的人制止了,只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车帘,试探性地叫道:“幼清?”
言砚仿佛看见了救星般,眼睛一亮:“喻大人!”
喻勉看他略显憔悴,不解道:“你生病了?”
“喻大人!我有事想请你帮忙。”言砚着急道。
“但说无妨。”喻勉示意他上车,言砚上了车,就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喻勉想了一下,安抚道:“你先莫慌,详细告诉我他的外貌,我也好让人去寻。”
怎么可能不慌?言砚按下心中的烦躁,详细说道:“他比我矮小半头,看起来十六七岁,穿着深蓝色的衣服,样貌…很出色。”
喻勉沉吟道:“你同我一起去官府,我们先看看城里的出入情况,若真是被人连夜拐跑了,城门口会有记录。”
“麻烦你了,喻大人。”言砚道。
“该的。”喻勉道:“尊师于我有救命之恩,这点忙不算什么。”
说着,喻勉先派人去了官府准备,一会儿他们到了可以直接看。
不多时,两人就到了官府,门外除了站着官兵,还有缥缈峰的覃辕,覃辕看到言砚后,不由得一愣。
言砚没心思理他,覃辕收拾好情绪,走了过来:“喻大人!”
喻勉用眼角斜着他:“稀客啊,前几日不都对本官躲闪不及的吗?”
覃辕汗颜道:“大人,人到了,我们可以启程了。”
裴既明昨晚回来了,听影卫说他杀了乌先生,鹿鸣也没说什么,或者说他也不敢说什么,裴既明一如往常的漠然,甚至看不出他发生了什么,为防生变,鹿鸣打算今日就启程。
“呦!”喻勉阴阳怪气道:“可算到了,御驾都没你们精细。”
“呃…”覃辕忍气吞声道:“这不是有事耽搁了吗?大人海涵。”为何每次这种事都要他来?
喻勉不咸不淡地哼了声,然后道:“等着!”
覃辕一头雾水:“等着?”前几日不还跟催命似的吗?
“只许你们有事,就不准本官有事吗?”喻勉眼神都懒得给覃辕一个。
覃辕:“……”官场中人就是爱虚张声势!
喻勉对言砚道:“幼清,我们走。”
覃辕古怪地看着言砚,揣测他到底知不知道裴既明的真实身份。
言砚本就心烦意乱,看他这眼神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好看吗?”
覃辕:“……”
喻勉翻着一本册子,皱眉道:“鉴英大会期间,只有人进城,鲜少有人出城,昨日更是无人出城,不过…”
喻勉顿了下,将册子又仔细瞧了两遍,道:“你之前说怀疑北岳的人,八天前是有一支北岳的商队途径此处,但被我们的人给驳回了,不过我想,京口本就是鱼龙混杂之地,若是本领高强的,说不定也能混进来。”
言砚默然,难道真是北岳的人。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匆匆马蹄声,一个身着骑装的人疾步走了进来:“报——大人,圣上口谕!”
“说!”
“圣上说您已耽搁太久,要您速速启程,返回建康。”
喻勉勃然大怒:“若不是缥缈峰的人拖拖拉拉,本官何至于此!”
言砚理解道:“喻大人,您若有事,就先离开吧。我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总不能耽误你回京。”
喻勉犹豫了一下,然后唤来本地的官员交代了一番,回身对言砚道:“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他们会全力协助你找人,我公职在身,恕不能奉陪了。”
言砚拱手:“大人言重了,幼清感激不尽。”
喻勉迟疑地问道:“要是…你找不到呢?”
“无妨。”言砚想了一下,认真道:“我再找几日,若是…找不到,我便往北岳去一趟。”
喻勉颔首:“也好,若你需要帮忙,尽管来建康找我。”
“多谢大人!”言砚拱手。
喻勉好奇问道:“那人是你…朋友?”
言砚:“…嗯。”
心里不知为何有些怅然若失的…
糖芋儿还在闹别扭吗?
他知道自己丢了吗?
他会自己找回来吗?
不说好…一起回世安的吗?
还要一起去参加雨时花的大婚呢…
还有话…没说呢…
第75章 建康风云
晋安十四年三月,六合司都督裴永旧疾复发而亡。
晋安十五年五月,裴永之子裴既明继任六合司都督,年十七。举朝哗然,皆认为其年少,不足以担当大任,晋安帝力排众议,对其甚重之。
晋安十五年七月,六合司都督裴既明率十二影卫,抓获各方势力安插在晋安帝身边的眼线二十余人,其中后宫有十余人。
晋安帝十五年九月,六合司奉帝命,诛灭朝中有贰心者八人,且人证物证聚在。
晋安帝十五年十月,六合司搜集朝中贪官污吏罪证十余起,有关官员皆锒铛入狱。
裴永在时的六合司,只手遮天,在众人看来,六合司足以和地狱媲美,他们无时无刻不存在于任何地方,随时能打探来陛下需要的一切消息,裴永更是疑神疑鬼,怕人伤害陛下,将对陛下有威胁的,甚至有潜在威胁的,通通除了个干净,因此判了不少冤假错案。
由于这些人没多正派,皇帝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六合司在朝中算是声名狼藉,能与之抗衡的只有内阁,偏偏圣上对内阁还不太重视。
好不容易盼到裴永死了,没想到他儿子又来了,关于这位小裴大人的传言,他们可都能侃侃而谈,什么武学天才了,又什么十三岁闯过黄泉境了,再什么割了柔然可汗的脑袋了,一听就是残暴之徒,于是,朝中大人不管属于哪个阵营的,都决定同仇敌忾,一致对外!
朝中人心惶惶,怕裴既明是下一个裴永,可…这小裴大人来建康快一年了,除了保护陛下的安危,以及奉陛下命令处理些公事,也没见闹出多大的动静来。
关于这小裴大人,可还真有些神秘莫测,裴永当年获陛下恩准,可入朝堂,于是那厮整日跟只花孔雀似的在朝堂趾高气扬,这小裴大人不但不入朝堂,整日里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别说他自己了,就连个六合司的护卫都难看见,当初六合司的护卫遍布宫里各处,官员们上朝都提心吊胆的,这下好了,一下子舒坦了。
这时间长了,官员们都几乎忘了宫里原本还有个六合司,直到元宵节宫宴上有人行刺,场面一片混乱,年幼的十皇子还被劫了,小裴大人率十二影卫将那些刺客活捉,十皇子也安然无恙,之后,六合司的护卫又护送各个大臣回家,这下他们是真的心悦诚服了,这小裴大人虽说是古怪了点,但比他那活牲口爹可好太多了。
心存感恩的官员们趁着节气儿未过,连夜给小裴大人送去了谢礼,小裴大人也全数收了,还送了不少回礼,大人们都心说这小裴大人也没那么难相处嘛,就是有些奇怪,小裴大人的回礼怎么都是药材?
寒夜清冷
容旭遥站在宫门外等待着裴既明,一阵脚步声走近,容旭遥以为是裴既明,就转身去看,谁知竟然不是,容旭遥颔首拱手道:“卑职见过几位大人。”
左萧然身后跟着几个世家子弟,一看就是在朝中混日子的人,他自然早就认出了裴既明和容旭遥是谁,不过一直没打过照面。
左萧然打量着月光下的容旭遥,六合司的官服将他的身材趁得匀称修长,左萧然眼睛一眯,笑道:“之前不知你的身份,现下恢复了男儿身,看起来果真别有一番滋味。”
容旭遥不卑不亢:“谢大人谬赞。”
“天冷,你穿的少,站在这里干什么?”左萧然故作关心道。
“等人。”
左萧然体贴道:“等人?美人受冻,本公子可不舍得,不如跟公子回府?”
他身后的几个世家子弟开始调笑:“左二啊,你还敢打六合司人的注意,真是胆大妄为啊。”
容旭遥面无表情道:“多谢大人好意,卑职心领了,不过…卑职不能擅离职守,大人请回吧。”
“你这是…拒绝我了?”左萧然暧昧地靠近,轻声道:“依你这副姿容,干什么不好啊,公子给你个明路,跟着我,我保管你下辈子荣华富贵。”
容旭遥心里嫌恶不已,但也不能动手,怕给裴既明找麻烦,忍耐道:“卑职承受不起。”
左萧然捻起容旭遥一绺头发,轻佻道:“那太可惜了…”
话音刚落,左萧然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脖颈上就贴上了一丝冰凉,他愕然侧脸,就看见了裴既明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手,拿开。”
“裴…裴都督…”
“裴大…大人…”
不少世家子弟开始犯怵了,左萧然愤慨道:“你想杀我?”
“你无礼在先。”裴既明眼神淡漠。
左萧然胡搅蛮缠道:“本官教训一个下人怎么了!你还不把内阁放在眼里了!?”
“六合司,”裴既明缓缓收回匕首,用修长的五指转着那细长的匕首:“由陛下直接管辖。”
他漫不经心地看向左萧然,不以为意道:“内阁算什么?”
左萧然猛然瞪大双眼:“你…你…”
“还是说,左大人想要越俎代庖?”裴既明声音本就清冷,再加上他本身自带杀气,令在场的人都胆寒起来。
左萧然是被几个世家子动手拖走的。
裴既明看了眼容旭遥,心不在焉道:“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直接动手便是。”
容旭遥无奈道:“我们初来乍到,还是少得罪些人的好。”
“怕什么?”裴既明毫不在乎道:“六合司身后是陛下,不必委屈自己。”
容旭遥一笑了之,问道:“陛下与你说什么了?”
“三月初,陛下要微服私巡,吩咐我打点好一切。”裴既明言简意赅道。
容旭遥犹豫了一下,道:“我…有事与你说。”
裴既明嗯了一声,容旭遥缓缓道:“我想离开一段时间。”
“嗯。”
容旭遥诧异道:“你不问我要干嘛吗?”
裴既明淡淡道:“不问,你想离开多久都行。”
“少…都督。”容旭遥忍不住道:“你就没有想办的事吗?”
裴既明不语,容旭遥直接道:“你回来后,变了很多。”
裴既明又是嗯了一声,容旭遥无语了,都督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他再引导也没什么用。
花朝节,建康城内一片热闹,晋安帝在宫里举办了个百花宴,请了不少文人名士和书画大家吟诗作对,赏景作画,大臣们的家眷也可以前来,宫中一副其乐融融的氛围。
自从元宵节晋安帝遇刺后,裴既明一直随行在晋安帝周围。
今日他一身窄袖冰蓝色轻袍,趁得他肌肤雪白,五官深刻隽永。他乌发高束,手腕上戴着银质护腕,由于话不多,比同龄人多了几分沉稳,整个人显得含蓄干练。
不少女眷对他频频侧目,家中有未嫁之女的大人们也惋惜,若非六合司声名狼藉,这小裴大人也算得上是良婿一个啊。
晋安帝停在了一个正在作画的文人跟前,不少人纷纷赞叹道:“姚大人真是妙笔生花啊。”
晋安帝也赞叹道:“好一个花中起舞的美人,姚爱卿不愧是石业子大师的高徒。”
那作画人朝晋安帝施了一礼,举手投足温文尔雅,言辞却是俏皮:“陛下谬赞了,师父妙手丹青,可画世间万物,臣就不行了,臣只会画人。”
晋安帝打量着他那副画上的女子,足尖轻点在花丛中翩翩起舞,她周身万物复苏,花团锦簇,简直是栩栩如生,晋安帝捋着胡子感慨道:“这可是百花娘娘?竟有些眼熟。”
“嗐。”姚松不好意思道:“回陛下,臣斗胆,这百花娘娘借用的是八公主的凤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