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言砚疑惑:“怎么了吗?”
王恪礼往四周瞄了瞄,凑近言砚悄声道:“是这样的,有人说您得陛下青睐是因为裴都督,闲言碎语,咱家就不说于先生听了,先生左右仔细些。”
言砚了然,道谢:“多谢公公提醒。”
尽管传,随便传,最好人人皆知。
王恪礼离开了,言砚这才想起来,忘了问裴既明在哪里。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后,也有小半月了,言砚一开始觉得糖芋儿多少会给自己道个歉,谁知他就真的不理自己了。
言砚觉得自己上次话说的绝了些,糖芋儿正是不敢往前迈的时候,他还这样说,不是把俩人的关系往绝路上逼吗?言砚心中后悔,可是糖芋儿也太气人了!言砚又觉得忿忿不平。
“幼清?”
言砚听见有人好像在叫自己,回身一看,看见了许久不见的喻勉,还有他身后动作微顿的裴既明。
言砚整理好表情,彬彬有礼道:“喻大人。”
喻勉气色看起来不太好,他走了过来:“我听人说,陛下请了位神医过来,想不到是你。”
“陛下谬赞了。”言砚客气地笑道:“许久未见,喻大人可还好?”
刚好迎面走开了三五个官员,喻勉不屑地盯着他们,冷哼道:“官场能人许多,我人微言轻,只求独善其身。”
迎面的官员顿了顿,陪笑道:“喻大人这不就谦虚了,您此次立此大功,陛下都让裴大人来保护您了,这还不是重视您嘛。”
原来裴既明最近在保护喻勉啊,言砚心想。
“若非有人想对本官图谋不轨,何至于劳烦裴大人?”喻勉抬着下巴,阴冷地睨着那大人。
几个大人讪讪离去,喻勉轻哼:“一群宵小之辈!”
言砚寻思着喻勉可能与那几人有仇,喻勉开口:“幼清,给你看笑话了。”
言砚理解地笑了笑:“官场之道,我略有耳闻,那几人…与大人有过节吗?”
喻勉不屑一顾地瞥了眼花园里形形色色的人,随口道:“整个朝廷都与我有过节!”
言砚:“……”
“不说他们。”喻勉收起獠牙,关切地看向言砚:“你之前说找人,如今可找到了?”
言砚下意识地看向他身后的裴既明,裴既明原本藏在喻勉身后,将脸埋在阴影里,听到喻勉的话后,不由得身子一滞,言砚捕捉到了他这一丝变化,沉默了。
喻勉看他这反应,询问道:“没有吗?可需要帮忙?”
言砚勉强笑了笑:“大人费心了,只是…不找了,我不找了。”
“哦——”喻勉同情地看着他,安慰道:“凡事讲究缘分,你别太难过。”
裴既明攥紧了衣角,不发一语。
言砚眼睛略过他:“多谢大人宽慰,还有一个好事要告诉大人,我师父还活着。”
“什么?”喻勉吃惊道:“孙前辈…还活着?这是…到底怎么回事?”
“一言难尽,说来话长。”言砚感慨道:“有空再续。”
喻勉按下吃惊,点头:“不管怎样,这是好事,回头我想请孙先生吃饭,还请幼清代为转告。”
言砚笑道:“好说。”
喻勉回身,看见裴既明还站在自己身后,道:“昨夜还要多谢裴都督出手相助,只是现下无事,都督可回去复命了。”
裴既明拱手告辞,喻勉回礼,裴既明低头快速离开了。
言砚佯做无意道:“大人昨夜怎么了?”
喻勉目光沉郁:“昨夜遭人埋伏,寡不敌众,幸好裴都督及时赶到。”
言砚观察着喻勉的脸色,皱眉道:“大人脸色不太好,可是受伤了?看大夫了吗?”
“小伤,不碍事。”喻勉不以为意道。
言砚看他脸色实在不太好,示意喻勉坐到一旁的亭子里:“大人脸色实在差劲,我来为大人看看吧。”
喻勉想了想:“也好。”
言砚沉心静气地为喻勉把了把脉,开口:“大人你…”
喻勉打断言砚,道:“你我故交,不必如此生分,我长你几岁,不如兄弟相称?”
除去獠牙,喻大人看上去也挺讲道理,至少对言砚如此。
言砚自然不会拂了喻勉的面子,客气道:“哦,是我疏忽了,喻兄所言甚是。”
话音刚落,言砚就听见了一声温和悦耳的男声:“喻兄!”
言砚回身,不由得眼前一亮,只见一个身着紫色官服的青年人走了过来,青年长身玉立,面容清雅深致,气质温文尔雅,整个人肃肃如松下风。
这人给人感觉温和亲切,挑剔如言砚,也对这人印象不错。
不知是不是言砚的错觉,言砚觉得喻勉往自己跟前凑了凑。
左明非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他关切地看着喻勉:“喻兄,听闻你昨夜受伤了,可有大碍?”
喻勉态度并不好,敷衍道:“死不了。”
左明非上前一步,道:“我听说你没看大夫,这不成吧。”
喻勉脸色古怪,冷哼道:“宫里的人,我不放心。”
左明非担忧地看着喻勉,道:“我府上有几个大夫…”
“用不着!”喻勉毫不客气道:“左家的人,我更不信!”
左明非不以为意,仍温声劝道:“还是要看大夫的。”
“正在看!”喻勉不冷不热,然后看向言砚,一扫冷淡,低声问道:“怎么样?”
言砚收手:“喻兄你气血略有亏损,其余并无大碍,多加调养便可。”
“这位是?”左明非这才看向言砚,微微一怔,他不是在意皮相的人,却仍被言砚给惊艳了一把。
言砚起身,拱手道:“在下言砚,见过左大人。”
左明非弯了弯唇角,一笑如朗月入怀:“原是言大夫,久闻先生医术高明,劳烦你为喻兄诊治了。”
“大人客气了。”言砚寒暄道。
左明非淡淡一笑:“喻兄,昨夜的事,我会帮你查明的。”
“你什么意思?!”喻勉冷冷注视着左明非:“非要这样打我脸吗?”
言砚疑惑地看着二人,不知两人有什么过节。
左明非无奈道:“你如今处境不好,我只是想帮你。”
“我最烦六合司和内阁!”喻勉目光含恨,冷笑道:“你和陛下商量好的吗?让六合司的人救我脱离险境,再让内阁人帮我找出凶手,好让我承你们的情,是吗?”
左明非十分无奈:“喻兄,我只是…”
喻勉猛地站起来,逼近左明非,咬牙切齿道:“做梦!”
左明非张了张嘴,刚要开口,就又被喻勉打断了,喻勉对言砚道:“幼清,这不关你的事,你先走吧。”
“哦。”言砚回过神,忙道:“喻兄,左大人,在下先告辞了。”说完,匆匆离开了。
左明非若有所思地看着言砚离开的背影,心下疑惑,从未见喻勉对谁态度好过,那人…跟喻勉的关系很好吧?
言砚暗叹官场关系复杂,正这样想着,言砚就被一行人挡住了去路。
“呦!这就是裴既明金屋藏娇那人?”这是个极为轻佻的声音。
言砚打量着眼前几人,衣着华贵,气质草包,一看就是纨绔子弟。
“可真不错,都爬到御驾跟前了。”另一个声音继续道。
言辞上,言砚素来不愿吃亏,他刚想回应两句,余光忽然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他心思婉转,硬生生地把嘴边的讥诮给咽了下去。
三四个纨绔将言砚围着,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这般姿容,若为女子,定是倾国倾城,怨不得小裴大人会喜欢了。”
“诶!就是不为女子,也是绝世之姿啊。”
言砚一语不发,负手站着,显得隐忍又无奈,心里却道,可不是嘛!
“林兄林兄!建康中有的是人好这口儿!”一个圆头大耳的男子轻蔑道:“裴既明不就是嘛,那小子在陛下面前装得多清心寡欲,背地里却养了个小白脸儿,六合司的水深得很,谁晓得里面还有多少腌臜龌龊事儿呢!”
言砚眼皮一抬,似笑非笑地注视着那圆脸大耳:“您这养的膘肥体壮的,想来也藏了不少腌臜龌龊事吧。”
圆脸大耳登时怒了:“你再说一遍!”
“我说,诸位是不是在腌臜龌龊事里养久了,所以才看谁都觉得腌臜龌龊!”言砚口齿清晰道。
几人看言砚与看媚宠邀上之人没什么区别,被他一顿嘲讽,怒火新生:“放肆!你可知我们是谁…”
这人声音越来越弱,眼神慌乱地看着言砚身后,言砚不用回身也知道身后是谁。
裴既明掠过言砚,挡在言砚身前,面上无波地注视着几人,手却放到了腰间的剑柄上。
“裴既明!你想干什么!”圆头大耳壮着胆子呵斥道:“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动手吗?”
只听噌一声,裴既明腰间短剑出鞘,几人惊呼一声齐齐后退,裴既明五指灵巧地转着剑柄,然后猛地掷了出去,几人一起大叫,寒光一闪,短剑掠过几人,邦一声地钉入了几人身后的树上。
几人腿都软了,看着裴既明吞了吞口水,裴既明跟没看见他们似的走到树旁拔出了自己的短剑,只见短剑上还钉着一条正在挣扎的竹叶青。
裴既明刚捏住那条蛇,蛇就了无生息了,几人背后生了一层冷汗,裴既明随手将蛇丢进了一旁的草丛里,口中淡淡道:“公子们当心,可别有下次了。”
几人落荒而逃,裴既明擦着短剑,并不看言砚:“我带你过去宴会那里。”
“不用了。”言砚拒绝道:“多谢裴大人好意。”
裴既明停下手中动作,皱眉看向言砚:“你知道宴会在哪里吗?”
“我又不是死人!”言砚嗤道:“不知道不会问吗?”
裴既明收起了一身冷淡,无措地看着言砚:“他们会刁难你的,我带你过去。”
言砚反问:“他们为何会刁难我?”
裴既明语塞,片刻,他垂首低声道:“是因为我,对不起…”
言砚忽然就没脾气了,他就见不得裴既明这样子,对他想靠近又怕伤害到的样子。
言砚别开脸,硬邦邦道:“我自作自受,大人不必自责。”
“言砚…”裴既明低声叫了一声,然后就没下文了。
言砚突然开口:“裴既明,如今我名誉受损,怎么办?”
裴既明自责了片刻,他也不知道为何他跟言砚的关系如何就被传成这样了,殊不知是某位神医自己传的。
裴既明下巴紧绷,思索片刻,他道:“我会警告他们,他们不敢乱说。”
言砚缓缓摇了摇头:“你堵不住悠悠众口的。”
裴既明:“……”
“你当真要与我一刀两断?”言砚问道。
裴既明不语,皱眉盯着地面。
言砚垂下眼帘,自嘲笑道:“既然如此,刚刚为何帮我解围?”
第93章 明争暗斗
裴既明没办法不看言砚,只要言砚在,他控制不住般地就想看言砚,就像刚才,他虽然走了,实际却暗暗地跟着言砚,看见他被为难了,忍不住地就出来了。
裴既明不敢说话,他怕一说话,自己的心思就全暴露了。
“为何过来?”言砚又问了一遍。
裴既明磕磕绊绊地措辞道:“我…我总不能…看着你被为难。”
“裴既明啊——”言砚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似是无奈,也似是安抚。
裴既明心一颤,他抬眼看向言砚,两人眼中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言砚轻笑一声,无力扶额:“我少时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两情相悦,现在才觉得,两个人若不能在一起时,最难过的,也是两情相悦。”
裴既明仔细琢磨着言砚的话,没有注意到言砚的靠近,直到言砚的话在耳边响起:“无论如何,我名誉受损,小裴大人要负责任的!”
裴既明一个激灵,刚想躲开,就觉得肩上一沉,被人按在了树上,裴既明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言砚又道:“无论你愿不愿意,你都得负,你知道的,我从不吃亏。”
裴既明没有动,皱眉思索着自己如何负这个责任。
“裴大人?”
左萧穆一进来,就看见裴既明被一人按在树上,他以为是裴既明遇到了麻烦,就不假思索地走了过来,却看见了言砚。
言砚心中不满,怎么哪里都有他!眼看走过来了几人,言砚冷哼了一声,就放手了。
裴既明起身,拱手施礼:“尚书大人!”
左萧穆审视着言砚,讥诮道:“言先生还当真是旁若无人。”
“左大人教训的是,下次还需得注意些场合,省得被扰了雅兴。”言砚不甘示弱地回看着他。
左萧穆冷哼一声,淡淡道:“这是宫中,先生是嫌流言蜚语太少了吗?”
“没有!”裴既明挡在言砚身前,目光淡淡地扫过眼前几人:“不关言砚的事,我们在商量些事,尚书大人误会了。”
左萧穆面色古怪:“什么事…要那样说?”
裴既明默然,似乎不打算解释,左萧穆自觉多言了,刚要道歉,就看见了惊人的一幕。
言砚凑前一步,一手轻搂住裴既明的腰,另一只手从后面绕到裴既明脸前,捏住了他的下巴,他将裴既明的脸轻轻转向自己,然后不由分说地轻啄了一下。
裴既明呆住了,左萧穆和他身后的几个大人都愣住了。
言砚轻笑一声,就保持着那样的姿势,戏谑地望着左萧穆:“房中事,左大人想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