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郁陶看他的目光太过依赖,亦或是他那忽的一笑,让他不忍下令?
楚尧也不明白。
或许,是不想平白冤枉了他,让他受了苦,挑起凉皇不满罢。
楚尧如是想到,陶陶湛蓝入水洗般的双眼,与郁陶氤氲着微醺雾气的眸子却意外重合在一起......
楚尧皱紧了眉头,心头浮现一不可思议的猜想。
陶陶很聪明,懂人性,似听的懂人话一般,有悲欢喜乐。
会挑剔,脾气大,爱发脾气,使小性子。
不高兴了会挠他,开心了会赖在他怀里蹭。喜欢的吃食会护食,不喜欢的挑剔的不行,任人再怎么哄骗,也不动一口。
他原当所有的猫儿都那般,但右相送来,欲迷惑他的猫儿,却让他明白,不是所有的猫都很聪明。
陶陶很聪明,那只却——楚尧不愿多说。
“你给的呀~”
郁陶的声音犹在耳旁,楚尧睁开眼,黝黑的眸子在黑夜中,看不清神色。
这,真的有可能吗?
莹白月光射入轩榥,地面上铺开一层朦胧的光。
楚尧久久不能入睡,索性起了身,站在窗前,一站就站了大半宿,直至天边翻起鱼肚白,才靠在床边眯了会。
“陛下,时辰到了。”
刘方入了内殿,唤楚尧起床。
楚尧睁开眼,眸子里布着红血丝,满是疲惫。闭上眼,隔了会再睁开,他又是那最为威严的帝王。
下了朝,时辰已不早了。
楚尧前脚踏入养心殿,刘方后脚就将许太医请了过来。
许太医气都没喘匀,就行礼,问:“陛下召微臣前来,可是龙体抱恙,臣......”
楚尧道:“孤无碍,只是有一事要询问许太医罢了。”
许太医:“陛下请讲,臣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楚尧,“五皇子醒来那日,你可记得是什么时辰?”
许太医陷入思考,半晌后才道:“约摸是己时四刻,当时臣正在为他施阵......”
许太医说起来没完没了,将那日的前因后果乃至所有他知道的,都一股脑的说了出来,冗长如裹脚布,但听完后,楚尧心中的猜测便肯定了一些。
在他心中,似乎有一个天平,一边标着郁陶是偷猫贼,一边却标着郁陶就是陶陶。
查到一个能佐证的猜测,便在那一边加一个砝码,直至天平完全倾斜,肯定他心中的猜测。
楚尧颔首,让刘方送许太医出去。
许太医一脸迷茫的前来,又一脸迷茫的离开,始终未搞懂天子急匆匆寻他究竟为了何事。
楚尧道:“传五皇子觐见。”
刘方:“是。”
刘方行动速度快,做事效率高,不多时就从含凉殿回了来。
只是,这一往返,他却没能完成楚尧的吩咐,回来时亦如离开时,只有他一人。
楚尧:“五皇子呢?”
“陛下,”刘方跑了一路,额角全是汗水,擦了擦汗,他道,“宸王下朝回府前,
去了趟含凉殿,将人请去了府上。”
楚尧:“......”
“好像是因为、因为阿焱实在喜欢五皇子,将宸王折腾的没法子了,王爷才将五皇子请了去。”
楚尧:“......”
刘方:“陛下,可要摆驾宸王.府?”
楚尧拒绝,处理堆积的政务。
.
宸王府,院子里堪称一片狼藉。
不脏不乱,但精心打理的话儿、灌木,被毁的烂七八糟。树干上残留着齿痕与抓痕,树叶也惨遭毒手,被抓的七零八落。
完全不似一个王爷的王爷府。
郁陶站在门口,“王爷,这......”
楚廷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昨日回了府,阿焱闹的,还没来得及换。”
昨日从皇宫回来后,阿焱开心极了,守在楚廷这醉鬼身边也不得劲,无处抒发自个寻到小伙伴后,开心的不能自已的心情,便忍不住撒了欢。
除了这院中的花草树木遭了毒手,他的房间也没逃掉。
也不知收拾好了没。
楚廷暗自叹气,好好的狼变成了狗,破坏力还如此强,实在......若不是他家底殷实,许是早就将流浪街头了。
郁陶:“......”
环顾四周,郁陶自觉闭上嘴,不多言。
楚廷感慨完,唰的打开折扇,慢慢晃着,“我带你去见见阿焱吧。”
“有劳王爷了。”
郁陶始终记得良图的叮嘱,客气应下,跟在楚廷身后,往后院走去。
楚廷道:“我比你虚长两岁,你别总是王爷王爷的叫,叫我一声哥就行。”
郁陶:“......”
“别不好意思嘛,叫一声让我听听!”
郁陶:“......哥。”
楚廷爽朗笑了笑,胳膊勾着郁陶肩膀,搂在身旁,“再叫一声?!”
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叫“哥”,想多听几声!
楚尧是他兄长,他们两关系亲,但和皇室其他皇子,却是疏远乃至敌对。从来都只有他叫楚尧'哥'的份,还未听别人叫过。
郁陶浑身不自在,“......哥,阿焱在哪,我们快去看它吧。”
“不急不急。”
“不急什么?”
郁陶:???
楚廷:???
声音有点熟悉诶?!
面面相觑,郁陶楚廷转过头,才看了一眼,楞了。
楚尧一身黑色滚金边便装,身长玉立,站在两人身后,淡淡道:“勾肩搭背成何体统。”
楚廷瞬间放下手,背在身后,站的笔直,“皇、皇兄,你来了怎么都打声招呼啊,我好准备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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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楚廷与楚尧亲,也怕楚尧。
长兄如父,可不是说说而已。
平日里见楚郢,他乐的自在,但他私自将郁陶带出了宫,还被抓了包。楚尧的声音蓦的在身后响起,将他吓得半死。
“准备什么?”楚尧问,虽不苟言笑,却不似在宫内那般严肃。
“当然是、是......”楚廷吞吞吐吐,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是了许久,才道,“招待皇兄你啊,今早别庄管家送了新鲜墨鱼来......"
郁陶立在一边旁听,忍了又忍才忍住了想要扶额的动作。
楚廷见着楚尧,怎么同老鼠见了猫一般。
若换做是本殿下,定先......先......
郁陶偷偷摸摸打量楚尧,思索着要如何做才是。不料才看了两眼,就对上了一双黝黑的眸子。
四目相对,郁陶立刻低下头。
好凶!
吓死本殿下了!
郁陶暗暗吐了口气,心跳不由加速。
楚尧:......
孤有那么可怕吗?
楚尧不知,看着一个两个就差哆嗦起来的人,道:“不是要去看阿焱吗,还不去?”
楚廷立马道:“去去去,这就去——”
说罢,就快步离开,离开之时,还不忘随手拉一把郁陶,扯着他一同离开。
被拉的一个踉跄,郁陶稳住身形,大步跟上楚廷。
楚尧:......
慢慢跟上,楚尧目光不由看向前方那稍显瘦削的身影,那身影,在楚廷的衬托下,更显瘦弱纤细。
大病一场,属实让他身体大不如前。
郁陶与楚廷走在前面,能清晰听到身后跟着的脚步声,能感受到落在他们身上的灼灼目光。
尤其是郁陶,他的感受尤为强烈。
他想回头看,但又不敢。
郁陶不由唾弃自己,枉他还当过猫儿,被楚尧冷脸一吓,却像只老鼠般。
握着他手腕的手紧了紧,郁陶看去,楚廷正在给他使眼色。
楚廷:皇兄就在身后跟着,怎么办?!
郁陶疑惑:???
楚廷:我有一堆东西堆在院子内,皇兄见了,肯定要教育我!
郁陶实在看不懂他这么复杂的眼神,茫然地看着他:???
楚廷:你替我想个法子吧!
郁陶懵了:???
楚廷:......
院子就在前边,楚廷灵机一动,捂着肚子,苦着脸道:“皇兄,我肚子疼,先走一步!”
说罢,也不待楚尧说话,便松开握着郁陶的手,溜之大吉。
郁陶:......!
你带上本殿下啊!
怎么忍心让本殿下独自面对狗皇帝?!
郁陶咬牙,转身面对楚尧,“陛下,您先请。”
楚尧望着他,不言语,不动声色描摹着他的眉眼。郁陶生的好看,容貌肖母,脸庞线条柔和,眉宇像凉皇,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朝气与英气,不显羸弱。
见他不动,郁陶又唤了声,侧过身还做了个请的手势。
楚尧手握拳,抵在唇前,轻咳了下。
“汪!”
阿焱忽的从院中窜出,高兴的甩着尾巴,猛地扑向郁陶。
他又长大了不少,身子健硕,来势汹汹一扑,郁陶承不承受得住还两说。
阿焱?!
听着叫声,郁陶就欲转身,然才动了下,身后就袭来一阵猛烈的撞击。
郁陶不受控制往前倒去,忍不住惊呼:“啊——!”
楚尧身形一动,“小心!”
郁陶紧闭双眼,等着疼痛到来。
“呜——疼——”
楚尧速度极快,搂住了郁陶,避免了他与青石地面亲密接触。
但郁陶摔的太狠,一张脸直面他胸膛,撞的是脸疼鼻子更疼。
郁陶鼻子酸疼,脑袋里忍不住哀嚎。
这么疼!鼻子不会撞塌了吧?!
楚尧低头,恰巧抵着少年乌黑的发丝,少年身形瘦削,才刚刚到他下巴,柔软的发丝挠的下巴微痒,楚尧询问:“没事吧?”
“没事。”
郁陶闷闷道,从楚尧怀里抬起了头。
他鼻尖被撞的通红,酸疼从鼻子传到眼睛,让他止不住泪意,红了眼眶。
“谢谢。”
郁陶道谢,抬手捂着鼻子,眸子水汪汪的望着楚尧,好不可怜。
楚尧手背在身后,忍不住蜷了蜷手指。
“砰——”
一旁传来巨响,郁陶看了过去,就见楚廷扶着墙,震惊的看着他。
楚廷目瞪口呆,呆若木鸡,视线在楚尧与郁陶之间不住摇摆。
他不过是去藏了东西,应当没多久才是,怎么郁陶的模样,就似被皇兄欺负狠了一般?!
眼睛水润,红着眼眶,捂着嘴......楚廷觉得天都要塌了。
他才认下的弟弟,怎的就成了嫂子?!
“你们、皇兄、你们——”
郁陶:???
楚尧:“......闭嘴。”
一时间,郁陶感觉三人间气氛变得诡异,楚廷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总让他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汪汪!”
阿焱不住叫了起来,往郁陶身边凑,毛绒绒的大脑袋拱着郁陶,喉咙咕噜咕噜冒出声,开心极了。
郁陶被拱的站不稳,只好抵着阿焱的脑袋,“阿焱,别闹。”
楚尧冷冷扫了眼狗子,目光又落在眼神奇怪的楚廷身上,“随我来。”
说着,径直踏入院中,进了楚廷书房。
楚廷不情不愿的跟上,还不忘叮嘱郁陶,让他现在院中等候一下。
“皇兄,你与陶陶......”
院中,郁陶坐在亭中石凳上,阿焱脑袋搁在他腿上,仰着头看他。
郁陶揉了揉鼻子,敲打阿焱,“阿焱,以后可不许随意扑人。”
阿焱歪了歪头,“汪!”
“真乖。”郁陶拍了拍阿焱头顶,拿了块石桌上的点心喂他,自己则是倒了杯水。
杯中隐约可见人影,郁陶低头看了看,看不清。
吸了吸鼻子,顿时酸疼又传来,郁陶眼里泛起泪意。
楚尧的胸怎么那么硬啊?!
本殿下的鼻子!
郁陶放轻了呼吸,仰头喝了杯中茶水,按住了阿焱狗头,一本正经道:“阿焱,好好坐着。”
说着,郁陶挪开腿上的狗头,在阿焱疑惑的目光中,灿烂一笑,“本殿下来与你玩耍。”
“汪汪汪!”
随后,郁陶便开始训狗。
书房内,楚廷总结错误,分析原因,展望未来,立下目标。
楚尧听着,目光却不由从窗户看向外面。
阳光下,美貌少年神情严肃,抓着狗爪子,不让阿焱随意乱动。
阿焱与他亲近,听他话,他让怎样便怎样,逗得少年笑眯了眼。
楚廷停下声,往外看了眼:......
“皇兄。”
楚尧:“嗯?”
楚廷:“我是不是要有皇嫂了?”
楚尧:......
楚尧:“你莫要胡思乱想。”
楚廷:......
口是心非的家伙,呵。
楚尧:“说完了么,继续。”
楚廷:“......哦。”
郁陶拉着阿焱爪子,嗓音里满是笑意,“阿焱再蹦一下!”
阿焱两只腿支着身体,闻言蹦了下,然后便摊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累了。
不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