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谢。”
郁陶跟着他入了太医院,才踏入院门,便传来阵阵药香。
太阳正盛,院子里晒着各种名贵草药,一穿着学子服的小少年,在翻动药材。见着许太医回来,朗声行礼,又看了看郁陶,顿了顿才道:“拜见大人。”
郁陶笑了笑,懒得纠正他的称呼,跟着许太医入了屋内。
小少年继续翻动药材,一旁屋子里走出一个人,站在门口,看着他,讥笑道:“人家一国皇子,心高气傲,你喊声大人,人家都懒得理你。”
一国皇子?
皇子……小少年想了又想,先皇的皇子都封了王,都叫王爷,不唤皇子。
这宫内能称呼为皇子的……少年皱了皱眉,想起了自入宫后就病重,不曾在人前露过几面的大凉五皇子。
原来是他。
少年怒视他,“梁辰,师父罚你抄《神农本草经》十遍,让我盯着你,你不许偷懒。”
五皇子方才还朝他笑了呢,哪有梁辰说的那么不堪。
梁辰沉下脸,眼神阴沉,腿上被猫儿挠出的抓痕,似乎又疼了。
被猫儿挠了一爪子,又在烈日下跪了一天,梁辰被抬回太医院后,伤口已经红肿感染。幸好处理及时,替他治疗包扎的人手上功夫不错,才止住了继续感染的势头。
但猫儿爪子不干净,着实让他受了不少苦,后面腿上伤口都快结痂了,却化脓了。反复折腾,终于将腿医治好,他人都消瘦了一圈。
师父刘太医,也因他惹了一只猫,待他疏远了些。
只是,这并不是梁辰最在意的。
他最在意的是,太医院内往日崇拜敬佩他的学子,皆换了副模样,神情或怀疑,或鄙夷,或不屑。
小少年的催促声还在继续,梁辰握紧了拳头,坐回书案前,握着毛笔,指节泛白。
不过是颗弃子,有何嚣张跋扈的资本?
外面的斗嘴,郁陶不知,他正看着替他诊脉,表情凝重的许太医,忐忑道:“许太医,本殿下身体如何?”
顿了顿,他又道:“你如是说,本殿下、本殿下承受得住。”
许太医收回手,“五皇子,您脉搏有力,身体恢复的很好,只是药不可断,得一直喝才是。”
今日早上偷偷断了药,跑去养心殿躲避良图的郁陶:“……好。”
许太医念叨:“年轻人不要仗着身体好,便不将调养当回事,到了老来受罪,才知道苦。”
郁陶听得头大,不管许太医说什么都乖巧应着。
许太医仍在说:“……陛下身体好,手上受了伤,不过几日便好了,五皇子您不同,卧病在床几月……”
郁陶连连点头,忽的一顿,什么好了?
眨眨眼,郁陶望着许太医,问:“楚尧的手已经好了?”
一个不察说漏嘴的许太医:“……不是,五皇子,您听错了,老臣说的是‘陛下身体好,手臂受了伤也好得快’。”
说罢,他还找补了一句:“伤筋动骨一百天,哪会好的如此快。”
“也是,”郁陶沉思着点头,看着许太医笑眯眯道,“本皇子且先回了,告辞。”
把郁陶送出太医院,许太医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五皇子没怀疑。
差点就让他破坏了陛下的计划。
不过……陛下与五皇子,似乎有点不同啊。
许太医眯了眯眼,摇了摇头。
年轻人啊。
宫道上,郁陶走在边上,躲在围墙投下的阴影中。脑海里来回浮现许太医的话,郁陶越想越觉得可疑。
楚尧的手好了?
可他握不住笔,用膳时勺子都拿不稳……也不像是好了呀。
如是想着,一道声音又冒出来反驳:早就好了,狗皇帝是装的!
另一道声音:人楚尧堂堂一国之君,还需使这么个手段?为了什么?
反驳的声音:当然是为了郁陶啊!不然你说是谁!
郁陶:……
脑袋里两道声音争吵不休,晃了晃脑袋,郁陶快走几步,朝养心殿走去。
.
养心殿
许太医离开,郁陶丢下他,留下一句询问些事情,就跟着太医跑了。一跑就是一个时辰,现在还未回来。
被传唤入宫的楚廷坐在他对面,苦大仇深的举着奏折。
“皇兄……”
楚廷声音哀怨,神色更加哀怨,目光幽幽地盯着楚尧。
若换作别人,早被他盯的头皮发麻了,可楚尧却不动如山。
“别偷懒。”楚尧说道,目光却不由瞥向窗外。
烈日炎炎,陶陶在外定不好受。
楚廷:“皇兄……”
楚廷又幽幽叫了声,抒发自个内心的躁动。皇兄急匆匆唤他入宫,他还以为有何紧急要事,结果就这?
他批阅奏折,皇兄盯着?!
楚尧冷冷看了他一眼,“闭嘴。”
楚廷:……
楚廷不想放弃,还欲再说,就见皇兄拧了拧眉,站了起来,大步出了养心殿。
皇兄走了,刘方也跟着走了……他溜了,应当没人知道吧?
不想他才动了一下,就有人察觉到他意图,一道黑色身影落在他身前,冰冷的眸子瞧着他。
影一声音沙哑:“主子吩咐,奏折未批阅完成,您禁止离开。”
楚廷咬牙,含泪坐下,处理奏折。
这都什么跟什么?!
之前入宫那批女子,日日在慈宁宫明争暗斗,还想送人进宫?免谈!
楚廷刷刷刷画了个叉,奏折扔到一旁。
那厢,郁陶实在摆脱不得脑袋里争斗的声音,只得木着脸,在宫道上缓缓超前移动。
额角落下汗水,郁陶抬头看了眼烈日,再低头,眼前便是一黑。
眨眨眼,缓解不适,郁陶睁开眼,就见不远处行来一座轿撵。
那轿撵他熟悉的很,不是楚尧的还能是谁的。再说了,除了楚尧,也无人能乘这御撵。
郁陶思量着,首先就将自己排除在外,全然忘了这御撵他独自一人乘坐过。
立在原地,不多时,御撵便停在他身旁。楚尧下了御撵,走向郁陶。
郁陶站着,看着他,笑了笑。之前脑海里纠结的事,瞬间飘远。
“你怎么来了?”
楚尧取出袖中丝巾,拭去郁陶额角汗水,这才道:“来接你。”
“又不远,本殿下能自己走回去,你手上伤还没好,不用来接的。”
郁陶小声道,嘴角咧开,脸上笑意满满,止都止不住。
上了御撵,御撵边角放着冰,撵内凉幽幽的,与外边的炎热形成鲜明对比。郁陶惬意的眯了眯眼,挠了挠握着他的大手的手心。
楚尧神色微动,罕见的挑了挑眉。
郁陶笑了笑,又挠了下。
指尖轻轻挠在掌心,似猫儿软乎乎的爪子,一下一下挠着。
楚尧紧了紧手指,不让郁陶捣蛋。
郁陶瞥了瞥嘴,抽回手。然而楚尧握的紧,他抽不回。
郁陶假做严肃,“松开。”
楚尧果真松开,松开时学他一般,挠了下他掌心。
郁陶:……!!
“痒!楚尧,你挠我!”
郁陶恶人先告状,楚尧唇角半弯,伸出手掌,“你挠回来?”
郁陶:……
本殿下才不会如此幼稚!
你挠我一下,我挠你一下,是五岁小孩吗?!
郁陶瞅了眼楚尧,往一旁挪了挪。
本殿下要离楚五岁远点,不能被传染了。
楚尧长臂一伸,把人捞了回来,离得比之前还近了许多。
郁陶象征性挣扎两下,便安稳的靠着他肩膀,握着他左手把玩。一边揉捏一边嘀咕,“许太医说了,你身体好,手臂会恢复的快。”
“嗯,还有什么?”
“还说了,年轻人身体好,但也要注意调养。你日夜操劳,最需调养。”
“好。”
“许太医还给本殿下诊了脉,说本殿下身子好的差不多了!”
郁陶笑了笑,在楚尧掌心画圈。
他身体恢复健康,楚尧也高兴,正要说话,就看郁陶打了个哈切,懒懒道:“不过就是容易犯困。”
眼角沁出泪水,郁陶眨了眨眼,朝楚尧怀里靠了靠,“让本殿下靠会……”
呢喃着,郁陶闭上了眼,呼吸趋于平稳。
御撵缓缓前行,停在了养心殿前。
楚尧垂眸,怀里的人靠着他,信赖至极。
刘方掀开帘子一角,“陛下……”
才说了两字,就被楚尧扫了一眼,闭上了嘴。
定睛一瞧,五皇子已经靠在陛下身上睡着了。
“陶陶。”楚尧轻轻唤了两声,见他没甚动静,睡的安稳,无所顾忌的将他抱了起来。
忽然凌空,怀里的人儿似乎不安,像猫儿般在他胸膛蹭了两下,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才安稳下来。
勾了勾唇角,楚尧抱着郁陶出了御撵,拾级而上。
而后,怀里传来一声咬牙切齿的——
“狗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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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楚尧:?
楚尧脚步一顿,低下头,便觉胸前衣襟一紧,郁陶正拽着他。
郁陶怒目圆睁,气鼓鼓地看着他,怒气冲天,“你骗本殿下!”
楚尧:……
“你!你怎么这么坏?!”
郁陶气的眼圈都红了,“枉本殿下还担心你!”
楚尧一怔,“陶陶,孤……”
他正欲哄人,话还未说出口,就被郁陶连珠炮一般不断吐出的话打断。
“你太坏了!”
“狗皇帝!”
“欺骗本殿下感情!哼!”
楚尧眸子微眯:“狗皇帝?”
郁陶:……
郁陶理直气壮,瞪着楚尧,目光相接,郁陶扭开头,哼道:“放开本殿下!”
楚尧没动,只是低声道:“陶陶,孤错了。”
郁陶瞥了他一眼,“哪里错了?”
楚尧:“孤……不该骗你。”
“哦。”郁陶应了声,又道:“放开本殿下!你放不放?不放本殿下可就挣扎了!”
楚尧抱着他的手紧了紧,不放。
郁陶:……
垂眸看了看身下的石阶,摔一下肯定非常疼。郁陶象征性踢了踢腿,威胁道:“放开!”
楚尧:“……不放。”
郁陶咬牙,憋着气要发难,却不想忽然传来失重感。
“啊——!”
郁陶惊呼一声,紧紧抱住楚尧脖子,斥道:“你干嘛?”
“……”楚尧,“抱紧点。”
郁陶:!
狠狠瞪了他一眼,郁陶怕他又将自己抛起来,手紧紧环在了他脖子上。
楚尧眼里闪过笑意,转瞬即逝,却被郁陶敏锐的捕捉到了。
郁陶当真是咬牙切齿,又不敢在他怀里乱动。
这可是在台阶上,摔着了怎么办?!
楚尧长腿一迈,踏入养心殿,郁陶瞬间来了精神,“楚尧,放开本殿下!”
一旁被影一盯着,埋头批阅奏折的楚廷:???
楚廷眼睛一亮,抬起头,“皇兄,你可算回来……了。”
转过头,楚廷嘴边的话自动消音,看着进来的两人,目瞪口呆。
就见他皇兄抱着陶陶进来,陶陶小脸涨的通红,凶巴巴地瞪着皇兄,似乎被皇兄气的不轻。
楚廷:……
听闻他的声音,楚尧郁陶同时看向他。
郁陶怔了怔,脸色羞红,耳朵都染上了薄红。
楚廷、楚廷怎么在这儿?
此时,郁陶恨不得地上有个缝,让他立马钻进去。
楚尧皱了皱眉,淡淡扫了他一眼,抱着埋头在他怀里当鸵鸟的人,朝书房走去。踢开门,抱着人入内。
楚廷眼睁睁看着门在他眼前关上,表情一言难尽的同时又有些兴奋。
皇兄进展真快!
楚廷握了握拳,站起了身,欲到书房门口溜达溜达。
影一铁臂拦在他身前,提醒道:“王爷,奏折还未批阅完。”
楚廷:……
楚廷拳头都硬了,瞅了他一眼,还是作罢。
皇兄的影卫,他打不过,还是算了,少受点皮肉之苦。
楚廷很有自知之明的坐下,任恼任怨翻开奏折。心道他是在为皇兄的终生幸福做奉献,才将奏折上的话给看进了脑袋里。
那厢,书房内。
郁陶被放在软榻上,楚尧坐在他身旁,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郁陶直觉危险,一骨碌翻身坐起,溜下软榻,不想却被楚尧抓住了手。
郁陶回头,色厉内茬,“不、不许抓着本殿下。”
楚尧轻笑,稍稍用了力,将郁陶拉到身旁坐下。
郁陶往一旁挪了挪,远离他。
楚尧长臂一伸,将他揽到身旁。郁陶挣扎着又要退后,就听楚尧道:“坐这,或是坐孤腿上,你选一个。”
郁陶:……?
本殿下才不坐骗子腿上!
郁陶乖了,不动了,楚尧满意了。
楚尧道:“陶陶,孤不是有意要骗你的。”
听他一说起,郁陶就气。他不是有意的,敢情是刘方、许太医强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