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谦目光阴沉。
“我说了,我说了又怎么样!哪里说错了吗!你爹不忍你,你娘不过是个妾,哪里错了!”
谢谦没回答他,他只是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上前揍了他。
而他的小弟们也被他那不要命的狠劲儿给吓怕了,纷纷四下逃窜,根本没工夫管郎。
好在谢谦还有几分理智,没将人揍瘫,在工作人员赶来之前也及时放开了对方,飞快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郎嗷嗷哭着对工作人员诉说谢谦的恶行,然而对方人都没在这里,就是想找对方的麻烦也不可能。
谢谦发泄了心的郁气,却没能发泄完等到他走出去的时候,有那浑身的气势,也没人敢拦着他。
谁知到了街上,他却被挡住了眼前的路。
谢谦挪动后见对方也跟着挪动,终于抬起头看向站在他面前的人。
那是一个头戴面纱的白衣女人。
奇怪,原本他心情很燥郁的,并且在抬头之前,都很不爽。
然而在看到对方眼睛的那一刻,先前的燥郁情绪迅速褪去,整个人都仿佛如沐春风,被浸泡在夏日的清泉里。
“你……”
女子捏了捏他的脸,“长得不错,和我真像。”
谢谦一愣,随即警戒后退!
这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怎么可能和她长得像?!
他不由得想到郎说的那什么身世的话,难不成他的身世还有什么隐情?
否则他父亲这么多年也不会这么无视他?
难道……难道眼前这个女人才是他亲生母亲?
要是让秦方仪知道他此刻心里想的话,只怕根本等不到油尽灯枯就直接干脆被气死!
并且杀人对象还是她的亲生儿子!
“好久没回家了。走吧,带我去看看,家里是不是还是那个样子。”
谢谦心忐忑不安地领着这个女人回了谢家。
他不怕,是因为他知道谢家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女子似乎也不怕,她跟着谢谦进去,却好似进自己家那般熟悉。
十几年过去,这里早就换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因而也根本没人认得谢嘉云,她跟着谢谦进来,却是以客人的身份进的自己家门。
“小郎君,这位是……?”伺候谢谦的身边人走了上来,纷纷警惕又审视地看着谢嘉云。
“是我路上认识的朋友,邀请她回来作客。”谢谦不太会说谎,说得还有些不利索,然而他想了想,事情本来就是这样,他也没说谎。
这样一想,他果然就自然多了。
只是谢奕回到家,却得知家里来了一位客人,并且似乎有些奇怪。
毕竟对方戴着面纱,怎么也不可能露脸,这让府里的人对对方的戒备之心更高的一层。
谢奕皱着眉,本不想搭理谢谦的事,然而当听人说,这是谢谦在街上随便遇到就带回家里的,这怪异的情况引起了谢奕的兴。
他去见了那人,只一眼,他便面色一正,“是你!”
“你确定,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我说话吗?”谢嘉云喝着茶悠悠道。
谢奕面色不太好地将周围人全都打发了下去。
“说吧,冒险进京有什么事?”他可不觉得对方是一时兴起。
“弟,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可是对,而作为对,我怎么可能跟你说真话呢?不过,假话还是有的,比如,我想你了。”
此时的谢嘉云性情更加外放,并没有在西凉时端着的高贵神圣不可侵犯的气质,反而多了一丝魅惑。
她摘下面纱,露出了那张和谢奕有八分相似的脸。
“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吗。”谢奕也不在乎,“你若是不希望我将盛京进了西凉奸细一时告诉皇帝,就赶紧滚吧。”
看着他走了,谢嘉云没有挽留,也没什么话告诉对方。
只是,翌日过后,她也确实消失在了谢家,就连谢谦都忍不住怀疑,昨天发生的事究竟是真的还是他做的一个梦。
只是明明,这个梦根本没什么意义,难不成他想换个娘?
那也不是,对于他亲娘,他还是喜欢的。
“姨娘,昨日有没有一个年轻的姑姑进谢家?”
秦方仪皱着眉,仔细问他,“你见到谁了吗?仔细跟姨娘说说。”
谢谦便把他遇到谢嘉云的过程一五一十都说了一遍。
闻言,秦方仪微微颤抖。
“姨娘,你怎么了?”
秦方仪勉强笑笑,“没什么,就是老毛病又犯了。”
谢谦不疑有他。
谢奕想过自己还会与谢嘉云再见,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并且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他面色不悦道:“没有书信名帖,就突然来访?真当盛京大门是他们开的?为什么边关没有收到消息?!”
西凉来人,他们却最后才知道,这要是对方是来打仗的,那他们也最后一个才知道吗!
“已经派人去查了。”下面人回道。
谢奕这么生气,其实更多还因为这件事让他在楚毓那里吃了挂落。
因为楚毓知道谢嘉云的目标是他,这才会掺和这些事。
楚毓也没多责备,只是声音冷冷地说:“若是谢卿解决不了,那就由朕来代劳好了。”
他直接把谢奕交给谢嘉云,确实对方还不滚,那他就来硬的。
对于缠上了自己的毒蛇,也只有强杀了对方,才是最干脆的解决方式。
楚毓被东胡闹得心烦,从此都不想再和这些人过多纠缠。
大不了开打。
被数落一顿,谢奕心情能好才怪。
因而对着下面的人的态度更差。
随后消息就传回来了,据说是西凉的国书在送来的路上出了意外,那送书信的人死了,因而这才没能传回盛京。
至于边关的书信,现在还在路上,还没能送到盛京。
“谢相,西凉的人还在城外等着呢,咱们是不是该放人进来了?”
“爱等,那就等着吧。”
谢奕晾了一天,楚毓就让他赶紧将人放进来了,这样下去是给全城人和西凉使团看他们的笑话。
因而哪怕谢奕心有气,也不得不前去迎接来人。
为首是西凉的大臣,“竟是不知,原来楚国便是这等待客之道!”态度之恶劣,可见心情有多不好。
谢奕冷笑:“不请自来,非客也。”
那人还想再怼回去,却见一个从一辆明显十分精致华贵的马车上下来的侍女走到了那西凉大臣身边,“乌大人,国师说了,勿逞口舌之快。”
“是。”
这态度,明显十分恭敬。
谢奕挑了挑眉,似是没想到谢嘉云在西凉的地位竟这般高。
不过,想想也不是没可能。
毕竟,西凉这几年的各种利国利民的措施都是她提出来的,短短几年时间,百姓们的生活水平就提高了不少,粮食产量也已经翻了倍,国不再空虚,人口也增加了分之一。
也就是说……有粮有钱可以打仗了。
就在楚毓防备着对方什么时候打一个猝不及防的时候,却没想到人家不声不响就来了盛京。
他有预感,怕是对方此行不善。
谢奕也是如此,因而对对方心戒备更甚。
然而他还没等到对方出,却等来了秦方仪的死期。
她已然病入膏肓,药石无灵,当管家对他说,秦方仪已经昏迷好些天,只怕没多少日子的时候,谢奕有一瞬间的怔愣。
似乎对方进门也没多久一般。
他对秦方仪几乎没什么印象,可人都要死了,想再见一面,似乎也不是什么出格的要求。
于是他去了。
然而,当他看见对方时,几乎认不出来眼前这人。
而秦方仪却显然看见了他,不知道是不是谢奕的错觉,对方眼似乎有一丝后悔?
她双眼逐渐失神,却依旧向着头顶上方,好似有话还没说完。
“有……有……”
“姨娘……”谢谦哭在床边。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犒劳犒劳送的营养液+瓶
第171章
秦方仪的葬礼举办得比较低调,身份如此。
包括谢奕这个为她举办葬礼的人。
直到对方入土那天,他都在想那一日秦方仪的状态,然而最终一无所获。
谢嘉云也好似凑热闹一般站在了谢奕身边,轻笑着说:“弟,你可真无情,好歹是你给你生了个儿子的女人,你却装一下都奉欠。”
“那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呢?”谢奕笑了,“一个连喜欢你为了你付出了一切的男人说杀就杀,又能比我好到哪儿去?”
谢嘉云不为所动,只是淡淡笑着。
“那看来咱们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想必父亲在天也有灵了。”
谢奕轻哼一声,还等着她会在盛京闹出什么乱子来,然而他等到对方离开那天,都没能等到。
岂止是谢奕,就连楚毓也没摸清头脑。
看着像是西凉突如其来示好的一次出使,在欣赏完盛京的繁盛之后,便又转身回了自己国家。
然而楚毓却不觉得事情有这么简单。
他一直有重点监视谢嘉云,看看对方有没有和谁秘密接触,然而……没有,想知道对方是不是有对谁动脚,然而依然没有。
等到她离开后的一个月,都十分风平浪静。
风浪是从一个月后开始的。
而那时,谢嘉云一众人已经回了西凉。
并且和楚毓所想的用瞳术蛊惑人心不同。
十名品以上的官员联名上奏,书写谢奕的罪责!
其有很多年前的草菅人命、枉顾人伦,也有这些年的无视尊卑、欺君罔上。
然而,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致命的是一条通敌叛国!
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谢奕与北陵多年来的书信,信上的内容显示,谢奕一直在跟北陵通楚国的消息,甚至还对楚国上至皇帝下到百姓,都有诸多不满和不屑。
信上的他并不对北陵推崇备至,透露出来的感觉不过是他不满如今平静的生活,想要将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热闹有些。
看似有病,可是真正了解谢奕的人才会知道,这种有病的情况是真的有可能的,并且这有可能或许才是他真正的模样。
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相,因此谁也不敢帮他说话。
倒是一直和谢奕来往不多的裴瑾瑜,却上前为他说话。
“陛下,书信可以捏造,字迹可以模仿,此话不可信,谢相并非那样的人。”裴瑾瑜知道,谢奕或许会那样想,但在改了目标后,他就对搞风搞雨没那么大的兴了。
可上奏的人却不乐意了,冷笑着道:“据臣所知,裴尚书与谢奕的关系并不深,又是如何能知道对方究竟是何等人的呢?”
“此话甚是,谢奕一直不屑于与任何人来往,为的是否就是因为他身负秘密,不愿暴露?”又有一人道。
此后几人说话,都是联名上奏之人。
他们大多是谢奕得罪过的人,有的被谢奕坑过家产,有的被谢奕害过家族子嗣,有的连谢奕都不太记得是有过什么过节。
可是毫无疑问,这些都是谢奕曾经得罪过的仇人,而如今,他们齐齐站在这儿,对着他讨债来了!
楚毓看着里那些明显就是谢奕字迹的书信,心里在考虑直接顺着这些话把谢奕这个麻烦解决掉的可能性。
然而……不能。
谢奕仇人不少,可与之结恩的却更多。
他书院的无数学生、朝廷的不少年轻官员还是他的弟子。
更有读过他所写书的天下人,对他有好感甚至将他当做半师崇敬的读书人。
这些,都是谢奕的拥护着。
何况,谢奕做官这些年,也颁布过不少利国利民的举措,在民间的声望不低,更因为不娶妻不结党营私而颇有无数清名。
若是想单单几句谗言就想让他身败名裂,入狱杀头。
那是笑话。
看来,他注定要为谢奕收拾这个烂摊子。
楚毓都气笑了,好一个谢嘉云,将他都算计了进去。
他一方面传令对西凉不用留情,见到一个奸细就杀一个,一方面让边境加强戒备。
因为他知道,当楚国乱起来的时候,就是西凉动的最佳时。
若非他真的不想主动出,只怕也忍不了对方这么久,早就让人抓了西凉使团了。
“此事需要更多的证据,陈尚书,这件事就交给你去查,朕给你五天期限,若是找不到证据,那就按证据不足来办。”楚毓点了刑部尚书的名,说的话轻飘飘的。
按证据不足来办?证据不足是怎么办的?当然是按无罪来论处啊!
众人心一惊!
暗道表面看不出来,原来谢奕在楚毓心里已经那么重了吗?!
那他们的这次联名上奏能成功吗?!
为了确保自己的成功,几人开始不遗余力地搜寻证据。
“敢问陛下,臣意欲搜查谢相府,不知可行否?”刑部尚书道。
楚毓淡淡道:“可,另,搜查期间,谢卿就住宫里吧。”
这是让他连回家都省了,免得提前布置吗?
谢奕面色十分不好,倒是并非因为楚毓对他的阻拦,而是他只要一想到有人会搜查他的住处就心情很不好。
然而,只要想洗脱罪名,这是必然的经过,哪怕他有洁癖也不得不忍耐。
楚毓表情看起来还行,并没有惊怒,可等到下朝,谢奕跟着他来到了御书房,他的脸色就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