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楚毓就让这姐妹两个一起睡床上,他则是睡榻上。
沈元娘的父亲目前官职为礼部侍郎。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礼部的地位在六部最低,却仍高于许多人,然而只看对方这礼部侍郎的位置已经坐了十年,便知道对方是个什么德行,大约是无功无过,碌碌无为罢了。
可这样若是得过且过也还算好,偏偏他心有不甘,还想往上爬。
有本事想往上爬,那叫有志气,没本事却想往上爬,那叫愚蠢。
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可就是有人不懂这个道理。
楚毓觉得,大概沈父觉得自己其实很厉害,很有能力,不过一直被打压,怀才不遇?
不过这样的念头也就一闪而过,他对对方如何并不感兴。
他的目标是沈家。
***
由于出了岔子,这场春猎结束得要早一些。
而在春猎结束之后,沈元娘也被送回家里养伤,这让沈父一家心惊疑不定。
按理说,若是陛下有意,在这时候就应该主动提出接沈元娘进宫养伤了,如今却不管不问,难不成是没那个意思?
这个男人难道就如此狠心?对一个痴心于他的女子都不多看一眼,也不在乎名声了吗?
无奈又心急之下,沈父开始让人散布春猎时的事情,并且将舆论往沈元娘的“痴情托付”上引。
这是无形的威胁,若是楚毓还不表态,他就会引导舆论往楚毓无情无义上引。
并且如今看来,这件事上沈元娘确实一片真心,她没有错,名声也随之水涨船高。
若是皇帝有心,自然不应该对此无动于衷,因此,在楚毓迟迟不采取行动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开始疑惑了。
而沈家家主一行人,就是在这时候到达的盛京。
听完了市井的流言,沈家主怒不可遏。
沈家从前朝便开始蛰伏不出,不愿意插朝堂权利争斗,然而他那个弟弟却不甘平凡,想要出仕为官。
当时族讨论了一番,觉得朝廷里有自己的人也好密切关注各方势力动向,他们也好早做准备,便同意了。
而如今沈家主才发现,让他那个蠢弟弟做官,还真是他做过的最蠢的一个决定。
“父亲,您喝口茶,消消气。”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但举止间亦然颇为稳重。
“姐姐也喝。”少年对对面的年轻少女道。
“循弟顾着自己便好。”少女微微一笑道。
随即看向沈家主,“父亲不必担心,二叔一家不会有事。”
沈家主冷笑道:“他们确实不会有事,有事是我们沈家!”
沈静姝依旧不疾不徐道:“可是父亲,您以为没有这一出,沈家就不会有事了吗?”
沈家主沉默了。
如今皇帝对世家的态度众人有目共睹,谢家一个谢奕就搞得元气大伤,可谢奕是为了谁呢?
陈家至今因为宫的陈淑妃而沉寂至今,萧家……已经没有萧家了,至于王家,看似与皇室联姻,可这其实是最可怕的。
就凭皇帝如今对世家的态度,他竟然会同意这门婚事,若非王家能为他所用,那必然有更大的图谋,如今的安静不过是为了安抚,好找准时,一击致命!
“就该让你二叔退下来。”
“可是,父亲,还有科举呢。”沈静姝缓缓道,“隐退也不过是减缓落没的速度罢了,若想一直繁荣,那不可能,可若想永续传承和清名,必然是要与那位打交道的。”
沈循也道:“姐姐说的是,父亲,陛下抓住了这个会,咱们也未必不需要这个会。”
“你们的意思是说,你们二叔他们做的还对了?”沈家主被他们这一带,听得皱起了眉。
“自然不是,若没有二叔,循弟也可以科举出仕,更加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可如今有了沈父沈元娘这一出,主动权和话语权都落在了皇帝里,他们就显得很是被动。
“就是不知陛下对元娘如何安排,若是真能入宫……”那也算一方助力。
这个念头一出来,沈家主立即摇了摇头,他这什么脑子,若是沈元娘是个聪明人,那当然是助力,可如今沈元娘明显是在自作聪明,若是这样的人进了宫,带给沈家的只怕不是助力,而是灾祸。
“此事陛下自由定夺,咱们只需要考虑如何与陛下谈条件便罢了。”沈静姝道。
她想了想,那想娴静的面容上忽而染上了一抹笑意,“若是有可能,女儿倒是想见一见这位陛下。”
她想知道,外面所传的他是天命之人,见过难以想象的未来这些消息是不是真的,她真的很想知道,未来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
想着想着,她就有些痒,想要写字。
沈循看着她道:“姐姐莫非还惦记着外面关于陛下所传之事?”
沈家主闻言看了一眼沈静姝,在看到女儿的笑容时微微一顿,若是元娘不行,那静姝呢?
“不过是些小小兴罢了,听这盛京的传言便知,传言不可当真。”沈静姝冷静道。
***
楚毓是在宫的御书房接见的沈家主。
“草民参加陛下!”
“沈先生轻起,想必你也知道,朕让你此行是所为何事了?”楚毓说完看了一眼十。
片刻后,一个狼狈至极的犯人被带到了沈家主面前。
见状,沈家主面色微微一变。
他是知道了自家那个蠢弟弟被陛下看破了计谋,却不知道这个蠢货竟然还被抓到了证据!
并且这蠢货似乎还不知道,否则也不会还在外面继续引导舆论,留下第二个把柄。
“草民代二弟知罪,还请陛下降罪!”沈家主当即道。
闻言,楚毓就笑了,他悠悠道:“沈家主,你以为朕让你来,就是为了认罪?沈侍郎自己就不能认?”
沈家主听到这儿,就知道皇帝这是想开门见山。
果不其然,楚毓直接道:“朕要沈家出仕,且为朕所用!”
他要沈家给他打工,至于年限,没有那玩意儿。
扶持寒门并非一朝一夕的事,且俗物有言,寒门贵子,寒门难出贵子,他们所拥有的知识和会就在那里,底蕴远远比不上世家,目前还不够为他所用。
在这种时候,为了分世家之权,自然是拉更多的世家一起入伙,每个人分一点,每个人拥有的自然也就相应少一点。
只要保证他们不会联合,那用起来便会很顺,因为他们的立场本就是对立了。
沈家主来面圣之前,也与一双儿女讨论了许久,心已然有了决断。
“回陛下,小儿暂未到出仕之龄。”这是在说他儿子还小,且今年选官已过。
这人,竟是将他自己撇开了。
不过他也早过了不惑之年,就算做官也应该做不了多少年,推荐自己子侄,自然是应该的。
然而二房被陛下厌弃,沈家拿得出的,也就只有被他当做嫡子养大准备让他继承家业的庶子沈循了。
然而正如他所说,沈循年纪尚小,并非十五不能做官,而是这样的年纪做官也很难有人信服他。
“这个不急,子俊办的书院要开了,到时候看他是去读书还是教书,朕都能给他留个位置。”这是在让他们不回吴兴,日后定居盛京。
不过,若是沈家真的要出仕,定居盛京那是一定的。
但是楚毓口的书院……还有读书教书这个选择,令沈家主心略微打鼓。
他们沈家主家已经太久没有与皇室朝政有接触了,从未有过这种经历的沈家主在楚毓面前落了下风。
这场所谓的谈判交换,可谓是对方予取予求。
不过,这大约也与楚毓所说正是他们所想有关。
听完沈家主的复述后,沈循微微睁大眼,“所以陛下的意思是,我还能去教书吗?”
说起这个,他竟是连自称都忘记注意了。
“陛下应当是想锻炼你的心性与能力。”沈家主道。
读书应当是提升他的学识,若是学识足够,自然是教书来锻炼性情。
“父亲,不知女儿能否见陛下一面?”沈静姝真的很想见见传闻的陛下。
沈父想到楚毓那张足以迷惑小姑娘的面皮,当即拒绝道:“不行,元娘刚闹出这种事,陛下说不定对咱们沈家姑娘有偏见,你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
他想了许久,认为女儿还是不入宫的好,看看宫那些个妃嫔的情况,就知道这后妃可不是好当的,他的女儿不需要用此换去利益。
沈静姝有些失望,不过她很快又打起了精神,“那二叔与堂姐他们呢?陛下又说如何处置吗?”
闻言,沈家主也替自家弟弟叹了口气。
没多久,沈父被调去了鸿胪寺养老。
而沈元娘,被一道圣旨赐给了张尚书的侄子张宿。
话还说得很是好听。
沈氏元娘忠君爱国之心朕感念于心,却不忍她被宫墙所困,因而特地寻一如意郎君,还望张家好生善待。
听得沈元娘差点没当场吐血!
你感念于心!?真感念于心的话就不会把她赐婚给张宿!
她就是想被宫墙困住啊!完全不需要他的不忍。
还如意郎君!?
众人想了想张宿,觉得自己都快不认识如意郎君这四个字了。
张家接到了这圣旨,就得按圣旨所说“善待”沈元娘。
一个心有所属的媳妇,还是全盛京都知道的那种,张家如何消受得起!
沈元娘看着圣旨,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呢?
明明她是陛下的救命恩人不是吗?
可为什么如今父亲被贬官,而她也被嫁给一个花花公子?
她后背的伤甚至都没好全,可她却顾不得了,这是她最后的会。
沈元娘咬咬牙准备进宫求见楚毓却在出门后见到了自己的堂妹,她面色不悦,“你……”
“堂姐还是不要去的好。”
闻言,沈元娘骤然瞪大眼,“是你们搞的鬼!?”
作者有话要说:楚毓(得意):“唉,魅力太大了就是没办法。”
崽子们:“老爹,请别忘了你的拖油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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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沈静姝可不惯着她,自己蠢也就罢了,还连累家里,若非陛下无心计较,指不定还成个什么结果。
“堂姐以为,你们的计划陛下不知道吗?”
沈元娘心大震!浑身不自觉颤抖起来。
“你、你……你的意思是……”
被戳穿后,沈元娘那些心思再与隐藏的余地,一时间竟只觉得羞愤恼怒,可又想到沈静姝的话,顿时再顾不得其他,而是惊惧不已!
沈静姝并不解释,只道:“所以堂姐你还是乖乖遵从圣旨嫁了吧,等事情平息,陛下自然不会想起你,否则……堂姐你以为还有第二个沈家救你吗?”
沈元娘彻底崩溃,颓然地倒退几步,惶惶然落下泪来。
***
柯家的祠堂里,正在举行分支仪式。
是的,柯襄要求要从柯家分支,不是分家,而是分支,日后柯襄自己便是子孙后辈们的老祖宗,他们与此地的柯家再与干系。
而至于柯家为什么会答应……
自然是少不了威逼利诱四个字。
如今柯襄已然是官身,比起已经落没到温饱都成问题的柯家,自然是不能招惹的。
且这些年来,柯襄所学皆与柯家无关,就算闹上公堂,他顶多也就是名声有损,且这个偏远的地方的声音,如何能传到远在天边的盛京?
况且宗族之事宗族内部处理,朝廷一般不会多管这种事。
柯家本以为柯襄会带着他们飞黄腾达,却想不到等来的却是他的冷漠无情。
他豁出去不要名声,也要与他们分道扬镳。
柯襄不敢想象,若是有这些人拖后腿,他的未来会是个什么下场。
所以一定要断亲。
当地县太爷的品级也就比他高半级,且一个是皇帝面前露脸的京官,一个不过是偏远小县的地方官,孰轻孰重,一眼便知。
柯襄有所求,他也不能不答应。
柯家或许不怕柯襄这个天高皇帝远的京官,却怎么也不可能躲开地方官,若是不答应,他们整个族人都会被穿小鞋。
大家心知肚明。
况且冯家姑娘这事本就是柯家的责任,他们理亏在先,最终无奈之下,只得同意柯襄分支一事。
至于冯家……
“伯父这两日梦见冯姑娘了吗?她有说想入土为安吗?”
冯父顿时脸色尴尬涨红,是的,为了保留证据且威胁柯家,冯姑娘的尸骨一直没下葬。
最后还是柯襄亲自为她举行了葬礼,因为她未成亲,不算成人,按理说墓碑上不能刻姓名,是柯襄力排众议,以未婚夫的身份让人在墓碑上刻了她的名字。
冯窈娘。
柯襄与她没见过几次,婚事也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她因他而死,这令他无法不愧疚。
赔偿本就应该,可冯父的吃相太难看了,他先提出要将冯姑娘的名字写入族谱,以柯襄妻子的名义。
若是如此,日后无论柯襄再娶谁,都是继室,而他,永远都是柯襄的岳丈,冯家也永远是柯襄的岳家。
柯襄出事连累不到他,可若是他有福,他却能跟着沾光。
可看柯襄态度坚决地与柯家分支断亲后,他便知道这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