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一个飞身,很快抵达到那如雪般少年身边。
两个孩童见有人来的时候丢下竹竿就跑,却仍旧被小竹逮回一手一个拎了起来。随着两声“哇”的哭喊,孩童的母亲来领孩子。
妇人面带焦急之色的环视了一圈,紧张的问道:“请问这是怎么了?”
小竹将两孩子放下,对妇人道:“你家孩子?”
妇人赶紧点头:“是是。”
小竹道:“他们见这少年目不能视,想用竹竿绊倒他。”
“对不起对不起。”妇人连连道歉后看了看两垂着脑袋沉默不语的孩子心里了然,她蹲了下来严肃道:“不能欺负任何人知道吗!要是你们捉迷藏的时候别人来阻碍你们,告诉娘你们会怎么想!”
“我们会觉得阻碍我们的人很讨厌,娘,我们错了。”
“错了就去道歉。”
“是。”
孩童来到少年身边齐齐道歉着:“对不起,我们错了,以后不会这样了。”
钟睿曦看到那少年微微一笑,然后听见他道:“无妨。”
轻轻浅浅的声音如同轻羽落在钟睿曦心田上,却又久久未散。
“多谢。”少年朝小竹的方向道谢着。
“要谢就谢我们家公子吧。”小竹面上并无他色道。
钟睿曦:“无需言谢,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少年又朝钟睿曦的方向行了个礼,钟睿曦将他搀扶起后双方离去。这边两人走了几步之后便驻了足,无需钟睿曦吩咐什么,小竹便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小竹折回来悄悄的跟在少年身边,一路上只要有障碍小竹都会将它清除,他跟着少年来到一个茶铺,路边桌旁站着一穿着与少年同款不同色衣衫的少年看似焦急的等待着,见少年过来,他欢喜的跑来,然后领着少年离去。
小竹看到离去的两人转身回去复命。
无需过多询问,小竹办事他向来放心。
“哟,这不是我朝威风凛凛的钟大将军嘛!呸,瞧本候这记性,是钟离大将军!这才入秋,怎么钟离大将军就穿的跟过冬似的?莫不是……身虚体弱?想来现在定也是手无缚鸡之力吧?哈哈哈哈哈!”
小竹愤怒的向前踏去却被钟睿曦拉住,钟睿曦面无表情的抬头看向说话之人道:“可不是么,连小孩子现在都敢冲本将叫嚣。”
“你说谁是小孩子!”
钟睿曦道:“本将当然是说奶娃子了,难不成……洛小侯爷以为本将在说你?”
“既然你活腻了,本候就送你一程!”
小竹‘锵’的一声将剑拔出一截,钟睿曦用手轻轻一挥将小竹拔出的剑推了回去。他侧过头来对那身着花哨锦服的洛候道:“本将倒是想看看,你如何送本将一程。”
钟睿曦伸手将斗篷解下,小竹担忧的接了过去。
“哼!本候还能怕你不成!”
钟睿曦没说话,只是慵懒的看着他。
洛清漄一个踏步向前仰着头看着比他高出一个头的钟睿曦,颇为不服气的哼了哼。
两人同年同月同日生,却不同命。
“小不点,本将站着不动让你一只手。”
洛清漄一下子就炸毛了:“不许叫本候小不点!!!”
钟睿曦淡笑一声:“呵。”
洛清漄磨了磨后槽牙道:“长得高了不起啊!看本候怎么打的你满地找牙!”
“嗯,本将看着。”
钟睿曦伸手,洛清漄赶紧后退两步。
钟睿曦道:“怕我吗?”
洛清漄梗着脖子道:“谁……谁怕你了!”
“不怕就上前一步。”
“我……我不去!你让我上我就上?”
钟睿曦笑了笑道:“你不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上就上!”洛清漄说完上前走了一小步。
“嗯,真乖。你赢了,小竹,我们走。”
“谁说你们可以走了?!”洛清漄一个快步拦住了钟睿曦。
“洛清漄。”
见钟睿曦面色一正,洛清漄连连后退道:“你要干嘛!不要过来!”
“呵。”
“哼,看在你现在身娇体弱的份上,本候就不跟你计较了!”
钟睿曦向洛清漄走去,洛清漄以及他身后的家丁连连后退,直到退无可退。钟睿曦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那只及他下巴的看起来有些可怜的洛清漄。
洛清漄哪受得了钟睿曦这气势,他拔腿就跑,边跑还边放狠话:“你给我等着!”
小竹快速的跑过来将斗篷披在钟睿曦肩上,钟睿曦拢了拢斗篷对他道,“快别皱眉了,眉毛该拧一块去了。”
“世子……”
见小竹欲言又止的样子,钟睿曦笑了笑:“没事的。”
天鸿朝除天子之外,还设有四王、四公、八侯,伯、子、男爵各不等,其中只有钟家为异姓王。
平安候名为洛清漄,乃当今明妃胞弟,由于其为老来子又胸无点墨是个十足十的纨绔,皇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他封了个没有实权的闲散平安候。洛清漄也乐得自在,反正他只要有的花有的玩就行。
洛家在天鸿朝的根基不深,在洛清漄的胞姐洛清珊未进宫之前也就是在一不算大的地方任七品芝麻官。
当初皇上微服私访,一见洛清珊惊为天人,直接将其册封为妃。至此洛家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洛清漄的相貌极好的继承了洛家的优点,甚至比起其姐洛清珊更胜一筹,加上他个子又不高,朝中明面上阿谀奉承,背地里说三道四的不在少数。
天鸿民风尚且开放,养娈童、男宠的虽然不多,但也不少。有些人甚至暗暗的将洛清漄跟勾栏小倌相比。当然,明面上谁也不敢说,那可是皇亲国戚!说出来是要掉脑袋的!
这边钟睿曦与小竹刚回府进了大门就被福伯叫住了:“世子。”
“福伯。”
福伯侧过头看向小竹道:“你不用藏了,我都看到了。”
小竹面带窘色的低着头,等着福伯的训斥。
福伯将手一伸道:“给我吧。”
钟睿曦眨了下眼看向福伯。
“哎,真拿你没辙。”福伯摇了摇头将装有红豆糕点的盒子提在手上道:“不是不让你吃,给你限量而已。”
福伯是钟府的老人了,在钟睿曦祖父还在之时还曾跟其祖父并肩战斗过,两人互相视为已出。福伯一生忠心耿耿的跟着钟睿曦的祖父,甚至不肯娶妻生子。
在钟睿曦昏迷的这段日子里,他寸步不离的照顾着他,苍老的痕迹愈加明显。
钟睿曦感激福伯,他想,如果福伯想要他的心,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挖出来。
福伯将糕点提走的时候钟睿曦的眼睛就仿佛黏在盒子上了般目不转睛。他悄悄跟在福伯身后,连咳嗽都忍住了。
福伯微叹口气转过身道:“别跟了,给。”
“好的。”钟睿曦心里很是欢喜,但是面上依旧很严肃,他接过糕点道:“谢谢福伯。”
003章 遇见
“世子,我们为何要在晚上出门,这夜黑风高的,对了我想起来了,夜黑风高,杀人越货。”
小竹白了小松一眼:“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
小松挠了挠后脑勺道:“难道不是吗?我记得是这么说的。那世子,我们何时归来?”
“秋猎前便回来。”钟睿曦道。
“世子是怕皇上的颇多‘赏赐’吧。”
钟睿曦点了点头:“能拖一时是一时吧,且说这赏赐我怕是无福消受。”
清脆的马蹄声在静寂的夜里尤为明显,钟睿曦捏了捏眉心,暗暗叹了口气。
马车一路驶到郊外,几人下了马车稍作休憩。
空中仅几颗星星稀稀拉拉的照着这泼墨般浓黑的夜,风抚过记忆,眼前再次变得血腥。
“世子,世子?”
钟睿曦回过神:“嗯。”
小松指着天空道:“你说这星星为什么它那么高,又那么亮呢?”
“因为什么呢?也许是想照透人心吧。”
“人心怎么能照的到呢。”
“嗯,你说得对,照不到。”钟睿曦道。
“肯定是给我们照路的,因为晚上太黑了。”
“嗯。”
人心这东西……
钟睿曦仰起头看着零落星辰,不知怎么的就想起那在街上偶遇的纯净少年了。
比星辰更为明亮,也更为耀眼。
只是也许以后再也不会相遇了。
钟离安对福伯道:“福伯,你们先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福伯皱紧了眉严肃道:“不妥,你现在身子未调理好,近两年朝中暗涌不断,钟家得罪过的朝中大员也不在少数,这要是有个好歹,我怎么向你祖父交代?”
钟睿曦笑道:“没事的,福伯,只要我提防着,没人是我的对手。”
“我不同意。”
“好吧,那我就在这附近随意走走可好?”
“你去吧,不要走远了。”
小竹上前一步道:“世子,我……”
福伯一把拉住了小竹:“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
小竹担忧的看向钟睿曦,可惜夜色太深,他们看不到钟睿曦脸上凝重的表情。
钟睿曦仔细辨别了下方向,径直朝前走去。虽是初秋,但是地上积累的断枝残叶仍旧不少,可他走在上面却未发出一丝声响。
“胖子你小心点!上面有要求不可怠慢!怎的还如此粗手粗脚!”
“嘿嘿,咱粗俗惯了,上面怎么连他们的人都绑?”
“不该知道的最好不要打听,除非你嫌命太长。”
“嘿嘿。我只是一时好奇。不过看这人的穿着打扮,好像是那谁的弟子,这要是让对方知道了,只怕我们小命休矣。”
“呸,死胖子赶紧闭上你的乌鸦嘴!应该不会,都说这弟子菩萨心肠,不说看不到我们,就算看到了应该也不会把我们抖落出去。”
“但愿吧,我还等着早日回家娶个媳妇生个大胖小子呢。谁!快!有人!”
声音嘎然而止的同时烛火也被吹灭,钟睿曦暗叹自己不小心,他只是看到了被捆绑起来扔在榻上的人愣了下,一时不察被发现了。就见他一个利落闪身跳上屋顶,可这一跳使得他眼前阵阵发黑,他稳了稳身形。
本在屋内的两人在钟睿曦上了屋顶的瞬间也开门出来查探情况。
钟睿曦潜伏着见两人围着房子周围搜索了一番然后进了屋。
“可能是听错了,这荒山野岭的,谁会来这,估计是什么野猫野狗吧。”
“嗯,这初秋的夜晚真凉,我去倒点酒。”
“别误事。”
“就一点,哎!瘦子我说你干嘛呢!”
钟睿曦跳下屋檐来到窗边,透过重新燃起的烛火他看见其中一个个子高些也瘦些的男子正伸手想解塌上少年的眼带。
少年白皙干净的面庞上两牙弦月眉清晰的镶嵌着,琼鼻微翘,樱色薄唇微抿。
钟睿曦想都没想直接破门而入拔剑对敌。
稍胖的男子未来得及反应便已被一剑毙命,瘦高的男子反应迅速的抽剑抵挡。
“原来是将军大人,若您也看上这男子,在下便让与您,您看,如何?”
听到这似乎像是在推让货物一样的口气,钟睿曦心中腾起一股莫名的怒火,也许是不想看到这片洁白被任何外来物沾染。钟睿曦快速的挥舞着剑,很快瘦高男子便伤痕累累。
钟睿曦后退一步一把抹去嘴角的血渍,瘦高男子见状道:“看来果然如军师所言,将军大人的身子不怎么好。”
“区区乌梁,手下败将罢了。”
“别动!绳上有毒!”
钟睿曦立马朝塌上看去,瘦高男子趁这空隙跳窗逃去。他看了眼已经破损的窗户,步履蹒跚的来到少年身边,强忍住眩晕,然后从靴桶内抽出匕首将绳子都割断。
本想背着少年离去,奈何体力不支,钟睿曦盘膝调息着,没多大一会,随着一声“唔”,少年醒了过来。
钟睿曦看向他道:“醒了?”
少年有一瞬间的愣怔,很快应了一声:“嗯,公子受伤了?”
“我没事,小伤罢了。”
少年从怀中摸出两个瓷瓶,将瓶颈稍长的瓷瓶递给钟睿曦道:“这药丸对治愈内伤有奇效,公子若信我,不妨一试。”
钟睿曦毫不犹豫的接过来,倒出一颗直接放到口中。
“谢谢公子救了在下。”
“嗯。”
“公子不怕这是毒丨药么?”
“嗯,就像你不怕我是劫丨匪。”
“在下识得公子,我们遇到过,就在几天前。”
钟睿曦并未追问少年是如何认出自己,有身体缺陷的人都有自己独有的辨别方式。他问道:“你力气恢复些没?”
“嗯,好多了。”
钟睿曦下了塌道:“你若不能行走,我便背你。”
“在下自己可以的,多谢公子。”
“好。”
“公子可以先行一步,在下门中之人很快便能寻到在下。”
钟睿曦稍作思量后道:“也好,那我便先告辞了,后会有期。”
“公子请留步。”少年从怀中掏出一根挂有流苏的洁羽递给钟睿曦:“这根白羽乃我门中信物,公子若有所需,只需持此白羽到我祁门便可,在下定竭力完成公子一件重托。”
钟睿曦本是不想接的,却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伸了手,他道:“好,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