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安道:“多谢暮雪告知,我竟是糊涂了,暮雪与我说这么多可会受罚?”
祁暮雪笑道:“无事。”
“睿曦哥。”
车厢内传来洛清漄的声音,钟离安道:“怎了?”
“没……没……就是刚刚突然听不到声音了,有些害怕。”
“应该是路途颠簸劳累所致。”祁暮雪道。
“哦,我……我现在没事了。”
钟离安心里了然,当是祁暮雪心细的施了法术隔绝了自己与他谈话的声音,所以洛清漄听不见。
祁暮雪心情有些低落,钟离安现在的命定之人依旧是洛清漄,他之前听从师父的嘱咐,尽量少出现在钟离安眼前。虽然心急,但师父说的他会听。可是他担心,便偶尔会出现在钟离安眼前刷下存在感。虽然违了门规受了罚,但他甘愿。
他一有空余便会盯着钟离安的星宿,可前些日子发现那颗连星在发光,并朝钟离安星宿微移了些许。他顿时坐立难安,也不再顾及师父所说不要插手钟离安的事情,少与他碰面,以免钟离安的命数再起变化一事。
眼见自己打小就喜欢的人与别人连星,祁暮雪心怎能安?所以他便打着保护祁严明施害的对象来到钟离安身边,所幸祁门也同意了,不然定要节外生枝了。
洛清漄话不多,很乖巧,有时候会黏人,相貌又是一等一,是绝大多数人会喜欢的类型。他也不是那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人,所以很难让人讨厌他,至少祁暮雪对他讨厌不起来。
可这并不代表祁暮雪喜欢他出现在钟离安身边。
远方似乎传来响彻天边的哀嚎声,祁暮雪收回心思,钟离安驾着马车赶了过去。
钟离安于昨晚便将面具取下露出真容,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也许是因为祁暮雪的原因。
□□这个东西其实市面上很难买到,也亏得之前认识了明志与陈朵。否则以钟离安他们的用度,怕早就没得用了。
四周很安静,只有马蹄踏过的声音与车轱辘碾过地面的声音。很快几人到了事发之地,却发现这里只有一地的尸体。
这时马儿一声嘶吼,踏着蹄子不安的打着鼻醒。
有杀气。
钟离安手握剑柄,蓄势待发。
突然铺天盖地的箭矢从空中射来,钟离安腾空而起,空中只不断闪现着虚影,箭矢纷纷朝两边空处落去。
洛清漄听得动静打开马车门探头,祁暮雪瞥了他一眼道:“小心些,不要给他添乱。”
洛清漄小声道:“嗯。”
见箭矢不起作用,前方顿时暴起一群人,这一群人分为两路朝钟离安与祁暮雪的方向分别袭来。
“呆在马车内不要动。”祁暮雪对洛清漄说完便取过大笔一顿挥舞。
一个复杂的纹图眨眼便完成,再快速一笔而就一个‘护’字加持,顿时一个看得见的微透明的护罩形成。
他又凌空画着纹图,这次加持的是个‘杀’字,只见无数剑尖模样的虚影纷纷自凌空纹图内发射而出。
“祁门之术果然厉害!”
祁暮雪置之未理,侧头看向钟离安,见钟离安应付的游刃有余便收回了目光。
祁门之术的确厉害,但是也有缺点。他学的这术法不似摆阵,摆阵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一个完美摆阵需要耗费一定的时间与精力。而他主要修习的是时阵,时阵与摆阵不同的便是时阵需要付出极强的精神力,而摆阵不需要付出这些。
精神力不同于内力,却都是可以使用之力,但除了祁门,外人根本不懂如何运用。更何况,祁门门内之人对精神力运用尚且不足,只寥寥四五位能发挥六七成,其余人甚至连能否运用达到两成都难说,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时阵的优点就是速成,只要会运用精神力,随时都可以成阵,只是威力大小不同,就像钟离安之前寻暮雪时所遇的那位女子一般,她那时阵的威力对于钟离安来说等同无物。
这群人见自己不敌,有人吹了长哨,一众人立马退去。
钟离安收剑回鞘,祁暮雪收了阵。
钟离安警惕的环视着四周,而后来到尸体处揭下他们的面罩,是乌梁国人。
乌梁国人与其他国人相貌有很明显的不同,乌梁国人多眉突鼻高眼窝凹陷,刚刚这群人出现时钟离安便注意到了,此时一摘面罩果然如此。
他已非大将,乌梁国人是闲得发慌吗?来袭击他作甚?
三人来到另外的尸体处,发现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都瞪大双眼一脸惊恐,而他们的胸口处则有一个血洞,心脏已然被取。
洛清漄被吓的躲到了钟离安身后,钟离安有些别扭的看了眼祁暮雪。
祁暮雪未看向他,而是微掀一侧眼带看向尸体,而后覆回。他对钟离安道:“睿曦,你们先回马车,我稍后就来。”
“好。”
感知到两人离去,祁暮雪朝这地尸体三拜,而后握笔将这片地方圈起,又在东南西北各绘上对应的时阵阵纹,再采过一旁野果放于阵上,最后正笔写就一个大大的‘奠’字加持,整个阵顿时发出束束光芒。
须臾之后,只见之前横尸的地方化作一座座土坟。
祁暮雪再次一拜,而后转身离去。
045章 世道如此,何来不公?
祁暮雪回了马车便坐在钟离安身边养神,见他额角有密密细汗,钟离安掏出帕子递给他,祁暮雪道谢后接过。
见他面上有疲惫之色,钟离安道:“暮雪去马车内休息会吧。”
祁暮雪摇头:“我没事,走吧。”
钟离安无奈,只得驾着马车前行。
一路上祁暮雪都没什么精神,钟离安心里浮起异样的感觉,他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但此时他有些心焦,想让自己做些什么。
他伸手想摸摸祁暮雪的发顶,可一想他又不是孩子。正纠结间,没注意前方有块略大的石头,一侧车轱辘碾过石头,马车顿时倾斜,钟离安未思索直接伸手揽住祁暮雪的腰身。
祁暮雪面上倒是没什么表情,耳根却是红了红。钟离安仿佛碰到了烫手山芋一般赶紧收手。不料这时车轱辘又碾过一块石头,马车再次倾斜,钟离安又揽住了祁暮雪。
那马儿似邀功般昂了昂头,跑的更欢了。
“那什么……这马儿有些顽皮。”
祁暮雪打趣道:“睿曦可是害羞了?”
钟离安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祁暮雪又道:“逗你的,没事,注意看路就好。”
钟离安收回思绪,他看了下前方路况,调转马头朝一旁小路驶去。
小路多有颠簸,钟离安对祁暮雪跟洛清漄道:“刚刚那道我感觉有些不对劲,改走了小路,路不怎么好走,你们小心一点。”
洛清漄应了声好,祁暮雪点头。
行驶了一段路,钟离安停下马车,祁暮雪身子一歪,眼见要摔下去,钟离安赶紧侧身伸手一捞,祁暮雪便靠在了他怀里。
他惨白着脸,看起来虚弱至极。
钟离安搂着他柔声道:“暮雪,暮雪?”
祁暮雪缓缓起身:“我没事。”
死者为大,奠之术法所需要耗费的精神力极为庞大,是别的术法所需耗费精神力的数十倍,且因时间与物什的不足,祁暮雪还是选了最简易的奠之法施术。
累是累了些,不过……
洛清漄开了马车门道:“雪君来躺会吧。”
钟离安附和道:“我们暂且在此休息会,你去躺会。”
祁暮雪无奈的点头。
马车厢内很宽敞,钟离安扶着祁暮雪进了马车厢,祁暮雪歪身,似是不小心拉住钟离安,钟离安被这一拉坐了下来,祁暮雪顺势便躺到他腿上。
钟离安本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见祁暮雪一脸疲惫,便也默了。
洛清漄心里发苦,他默默垂下头,静静地坐在那一动也不动。
钟离安虽然平时也很体贴,但洛清漄没见过他对别人如此温柔过,他还会对祁暮雪笑,那笑若朗月入怀,丝毫不同于偶尔对其他人所露的那种假笑。
钟离安的温柔都给了此时躺在他腿上的那个人,两人又都是天之骄子……
洛清漄合上眼睑,不敢去看。
约摸一个时辰,祁暮雪醒来,假寐的钟离安察觉到后睁眼看向他道:“暮雪醒了啊,感觉好些没?”
祁暮雪起身点头。
而后几人继续启程,一路经过朝歌,到达石门,最终抵达京城。
京里一如既往的热闹,街道人声鼎沸,两边店铺小摊摆着琳琅满目的物品。
这天下,从来不会因为少了谁而缺失一块,朝起日出,暮至日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快走快走。”
“嘘,走走走……”
就见本来熙熙攘攘的街道,不知因谁说了句‘他回来了’,而立马安静了下来,人们纷纷背身过去躲到两边,让出大道。
钟离安自嘲的笑了笑,驾驶着马车来到福来楼前,想买些红豆糕。
以前归来,整个京里的人全都夹道欢呼。而现在,京里的人看见他像是看到了瘟神一样,唯恐避之不及。
福来楼的伙计看到他顿时软了腿,钟离安就丢下一句话:“老规矩。”伙计便赶紧的将红豆糕装给了他,连钱都不要拔腿就跑。
回了马车,钟离安佯装若无其事的对祁暮雪道:“我们去趟左丞相府可好?”
祁暮雪点头。
钟离安驾着马车朝左丞相府而去,远远便见左丞相府大门前挂着的白色灯笼。
往日门庭若市的丞相府前,现在却门可罗雀。钟离安下了马车,上前敲了敲门,有人开了门,却马上将门合上。待再次重新开门时,从丞相府内冲了一群手持刀枪棍棒的人。
这群人将钟离安以及马车包围了起来,没多大一会,一位面上憔悴且愤怒却依旧雍容的妇人搀扶着位头发花白一脸厉色的老太出来了。
那妇人怒指着钟离安道:“钟离贼子!尔怎有脸来我丞相府!”
钟离安施礼道:“请问左丞大人在何处。”
他一个男子,怎能跟妇孺在大庭广众下面对面谈话。
那妇人松开老太扑了过来厉声喊道:“你还我儿命来!”
其他人顿时也都冲了上来。
祁暮雪伸手仅用食指凭空作画,一群人顿时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挡住了。
“妖术!那个瞎子会妖术!”
钟离安眉头一皱,转头看向发声之人。
那人被钟离安看了一眼,顿时便被吓得捂嘴躲到了人群后面,不敢再出声。
钟离安转回头对那在屏障之外的丞相府一众道:“我今日来此,只是想了解并澄清,我钟离安没有做那等伤害无辜人性命之事,我以我的项上人头担保,倘若我做过,必遭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老太将那拐杖猛的一敲地面厉声道:“你当然可以说你没做过!你钟家军做过的事情你当然可以如此毫无顾忌的发誓!”
劫囚那日,全城人都看到过那钟家军的面目,钟离安握拳道:“钟家没有那等猪狗不如的人!”
老太哼了一声继续厉声道:“怎么?他是被你当做弃子舍弃了吗?因为没有用处了吗?”
钟离安本就不善言谈,况且这事本就不好解释,他一时语塞。
祁暮雪上前站于钟离安身侧道:“你们如何证明你们所见害了你们公子的人就是钟家军呢?”
“有人亲眼所见!”
祁暮雪淡定道:“哦?何人?”
“皇城禁卫军!”
祁暮雪挑眉不屑道:“就这么?”
“你什么意思!你是在说禁卫军说谎?”
“并没有。”
旁边一府丁叫道:“你这瞎子你……”
不待他说完,钟离安伸手用掌力将他吸了过来,而后抬手给了他一耳光,那人登时被这耳光甩的头昏脑涨两眼发黑。
“杀人啦!杀人啦!”
随着一声大喊,场面顿时混乱起来,突然有两人倒了下去。
“在我丞相府门口杀人!你还有什么话说!”那老太大怒,拄着拐杖上来就要敲打钟离安。
钟离安皱眉:“你何时见我杀人了?”
“竖子还敢狡辩!”
“那是失魂了。”祁暮雪道。
“笑话!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分明就是这钟离贼子出手伤我府人!”
虽然洛清漄被祁暮雪叮嘱不要下马车,可听到外面的动静他还是忍不住出来了。就听他怒道:“你们是得了失心疯吗?睿曦哥要想杀你们,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焉能站在这里红口白牙颠倒黑白!”
那妇人冷笑一声道:“哟,又来一个?想杀我们?那你们倒是杀啊?”
“丞相大人到!”
左丞听到府丁禀报说前钟离将军正在丞相府前,知道要坏事,便赶紧乘坐轿辇赶了回来。
钟离安见左丞匆忙下了轿,他朝左丞施了一礼道:“草民见过左丞。”
“将军大人快起,这使不得。”
祁暮雪撤掉屏障,左丞扶起钟离安,他看向自己的发妻道:“胡闹!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不要人云亦云!你们都听到哪里去了!”
老太一敲拐杖:“混账!你是在指责我吗?”
“娘!你怎么可以跟着她一起胡闹!”
“什么胡闹!?”老太指着那两昏迷不醒的府丁对左丞道:“众目睽睽,钟离贼人出手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