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把为父说的话忘了个干干净净?”
“伏子殃打二皇子的事,是不是你挑唆的?”
封璃一声不吭地听着封余亭的种种质问,对这些问题嗤之以鼻。
封余亭一甩袖子,怒斥道:“你是成心与为父作对是不是?我让你拉拢伏子殃投靠二皇子,你又做了什么?”封璃忍了忍,故作平静道:“事发突然,儿子来不及阻止。”
“哦?是来不及阻止,还是不想阻止?”封余亭审视一般地看向封璃。
封璃面不改色道:“此事确实发生的突然,伏子殃虽是喜欢儿子,却也不会为了儿子与二皇子闹翻。”
按常理来说,封璃的这个说法解释得通。
毕竟只有封璃知道,伏渊可不是个按常理的人。
封余亭一边踱步一边沉思着,事情已经发生了,伏子殃与二皇子再无联手的可能这是事实,如果伏子殃不是朋友,那便是一个很可怕的敌人。
而他一旦投靠了其他皇子,事情就麻烦了。
既然已经不是朋友,对于这种潜在的敌人,就该斩草除根。
眼下可不是有个合适的人选吗?
封余亭淡淡地瞥了封璃一眼,从怀里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纸包,把它交到了封璃手里。
封余亭看着他说:“这毒药你找机会放到伏子殃的饮食里,一旦发现他与其他皇子有所来往,你就动手。”
封璃眼睛一眯,把这东西收了起来,心中冷笑一声,如此直接的手段,是不顾他的死活了吧?只怕他真的把伏渊毒死以后,下一个死的就会是他。
这种致命的把柄,封余亭向来不会留活口,哪怕是他的亲儿子。
封余亭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不要让为父失望,你是为父最引以为傲的儿子。”
引以为傲?
谢绝了封余亭假模假样的挽留,直到在回将军府的路上,封璃都还在一遍遍地回想着封余亭的话。
嗤笑一声,封璃笑自己至今还对封余亭抱有期待。
封余亭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比谁都清楚。
不过这包毒药,他可得好好收着,将来说不定能还封余亭一份大礼。
马车半路上突然停了下来,车夫似乎和什么人吵了起来,封璃掀开布帘询问道:“出了什么事?”
车夫指着前面说:“这女子突然挡在路中间,怎么劝都不离开。”
封璃顺着车夫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前面确实站着一个姑娘,而且看穿着打扮,不像是寻常百姓,倒像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只是这千金小姐独自一人,带着面纱,身边也没个丫鬟,倒是奇怪了。
封璃见她有些局促不安,便问道:“这位姑娘,你是否有难处?”
只见这姑娘谨慎地看了看周围,封璃了然,让随行的竹匀过去传话。
这姑娘听到竹匀的话,冲他点了点头。
一杯茶的功夫,封璃下了马车来到了附近的一间酒楼,在酒楼里他见到了方才那位姑娘。
是他让这位姑娘来这里的,外面人多眼杂,封璃也算是多管闲事了,他看这姑娘似乎有什么难处。
这姑娘要了个雅间,封璃等了一会儿才进去。
等竹匀关上了门,这姑娘小心翼翼地看了竹匀一眼,封璃表示无妨,这姑娘才放下心来,摘掉了面纱。
这姑娘长得倒水灵,不过封璃总觉得瞧着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铉霖公子久仰大名,小女子孙芸芸,我爹是孙御史。”
封璃有些惊讶,竟然是她?
一想到过几日她就要入将军府了,封璃心里有点别扭,但还是平静地问:“不知孙小姐为何拦我的马车?提到这件事,孙芸芸愁眉苦脸地叹了一声气,“嫁去将军府,非我本意。”
第六十回 孙氏的请求
封璃反应淡淡的,不紧不慢地端起桌上的茶暍了一口。
试问一个即将与他共侍一夫的女子,突然与他说这个?他自然是不信的。
八成又是女儿家那种复杂的小心思,封璃更愿意相信她是故意来给他添堵的,说不定是想暗示他“我也不想嫁过来,可要是我比你受宠,那也没办法”这种念头。
不过这孙小姐,长得确实不错,眼睛十分有灵气,不似寻常大家闺秀那般眼神呆板。
孙芸芸看封璃明显不信的样子,慢慢解释道:“其实那日在宫宴上昏倒的并不是我”
原来那孙御史早就知道那次宫宴是为伏子殃准备的,他便有了让自己的女儿嫁过去的念头。
这孙芸芸当时一听就要吓晕过去了,她并未见过伏子殃,但伏子殃的大名她可是有所耳闻,什么残暴不仁,什么凶神恶煞,一听到要嫁给这种人,她一个女儿家怎能不害怕。
孙芸芸多次恳求孙御史,孙御史却执意如此,他又怕孙芸芸在宫宴上故意与他作对坏了计划,便让府中一个与孙芸芸长得有七八分相似的小丫鬟假扮成孙芸芸。
宫宴上人那么多,又是在夜里,压根儿就不会有人注意到那个假的孙芸芸。
就这样,一切按孙御史的计划顺利的进行了
而被关在府中的孙芸芸,第二日才得知了这个消息,外面盛传她仰慕伏子殃,不惜晕倒博同情,终于如愿以偿。
此消息一传出,她都没脸面再出门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又不能直接找上门去,让那伏子殃不要娶她,别说外面又会传出什么闲话,她连想起伏子殃的名字都会觉得害怕,更别提当面见着了。
后来她算了算日子,今日应当是将军夫人回门的日子,再三思量之下,下定决心与封璃见一面,把这件事解释清楚,她希望封璃不要误会她,也希望封璃能够帮助她。
出门前她刚听说了伏子殃被禁足的事,觉得是老天爷在帮她,否则她都不知道要用什么办法支开伏子殃。“事情就是这样。”
孙芸芸说得很详细,看起来也不像在骗人,封璃略加沉思,问道:“御史大人,是想拉拢将军?”
但凡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在知道伏渊种种不好的传言后,应该都不会这么逼女儿嫁给伏渊吧
这其中必然是牵扯到了某种利益。
孙御史这个人封璃倒不是很了解,以前也没听沈墨均特意提起过,应当是中立的保守派。
这样一个人无缘无故的突然想与大将军攀关系?
封璃担心的是,那孙御史是否私底下做派不正,想找个大靠山。
孙芸芸犹豫片刻说:“宫宴前的那几日,二皇子来府中拜访,与我爹密谈了半个时辰,想必与这件事有关系。”
那日沈蔚倾来到御史府,看见孙芸芸,上下打量一番,念了两句诗夸她好看,那时孙芸芸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封璃有些惊讶,孙御史居然与沈蔚倾有牵扯,这么说来,孙御史是要为沈蔚倾拉拢伏渊?
不对啊,孙御史和封余亭如果都是沈蔚倾的人,用得着一起拉拢伏渊吗?还是说这俩人都想在伏渊的府里安排个自己人?
封璃怎么想都觉得有点不对劲,还有这孙芸芸,这么轻易就把这么重要的事随随便便告诉外人?
原本封璃是信了这孙芸芸的,可当她提到二皇子的时候,封璃就有些半信半疑了。
不由得语气冷淡了很多,“孙小姐为何要与我这个素未谋面的生人说这些?”
孙芸芸有些尴尬地说:“其实,我想请公子帮我一个忙。”
“哦?”封璃挑眉看着她,“孙小姐高看我了,我没那个能耐让皇上收回旨意。”
孙芸芸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希望在我嫁入将军府的那天晚上,希望公子能能把大将军留
在公子的屋里。”
封璃:“”
孙芸芸红了红脸,她比封璃还小几岁,说起这事十分羞涩,“不瞒公子,其实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封璃一愣,孙芸芸把他仔细打量了一番,“想必大将军,一定是很喜欢公子吧,我不会介入你们的,我只希望找个合适的机会,让大将军为我写一封休书,这样我才能和我的心上人远走高飞”
说到后面孙芸芸的语气有些暗淡,其实她自己也不确定她的心上人会不会等着她。
“我把事情的全部毫无保留的告诉公子,是因为我相信公子,幼年时我有幸听得公子的诗,我想能写出那种诗的人,必定是一个君子。”孙芸芸真诚地说。
君子封璃自嘲地笑了笑,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君子。
不过他愿意相信孙芸芸的话,这个姑娘是他见过最坦率最勇敢的一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寻常女子遇到她这样的难题多半就认命了,可她没有。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并且敢于反抗,是真的自己想办法反抗,而不是在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无用功。
“好,这个忙我可以帮你。”封璃顿了顿又说:“不过,有一件事孙小姐倒是误会了,将军并不像市井百姓传的那般可怕,他其实是一个很纯粹的人,有时候也像个小孩子似的”
别人对伏渊的误会,封璃多少会有些在意,也为他感到委屈,明明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对一个人好的时候掏心掏肺,如果得不到回报,他也不会生气,他只会自己一个人躲起来难过,过不了多久,他又会来黏着你”封璃说着说着目光柔和起来。
孙芸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掩嘴笑了笑,开玩笑道:“那公子可得藏好了,若是让旁人发现了,可得跟你抢了。”
“”封璃不禁红了脸,他居然被一个比他年纪小的姑娘给取笑了。
有了封璃的承诺,孙芸芸总算是安心了,说要请封璃吃一顿,封璃从丞相府回来什么也没吃,这会儿也快到中午,便没有拒绝。
孙芸芸不愧是御史府的大小姐,孙御史只有她一个女儿,另外有两个哥哥比较疼她,从小吃穿用度都是比较好的,虽然不能跟丞相府的封璟妍比,但她出手也算是阔绰了。
怎奈在孙御史的眼里,宝贝女儿终究比不过大好前程。
这个酒楼里最好的酒最好的菜,孙芸芸点了个八九不离十,竹匀也被允许坐下来沾点光。
三人边吃边聊,封璃越来越觉得这孙芸芸可爱了,琴棋书画都能说上两句,对历代鼎鼎大名的人物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如果她不是女子,说不定会大有一番作为。
封璃饭量比较小,没一会儿就放下了筷子,静静听着孙芸芸侃侃而谈,孙芸芸暍了口茶润嗓子,瞄了一眼旁边狼吞虎咽的竹匀,不禁笑出了声。
竹匀吃得嘴里鼓鼓囊囊的,抬眼就发现,这孙小姐和自家主子在看他。
咕咚一声把嘴里的食物咽下,竹匀无辜地眨了眨眼,他做错什么了吗?
孙芸芸调笑道:“想不到竹匀个子这么小,饭量倒是好。”
封璃淡淡地笑了笑,竹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小的家里穷,小时候经常吃不饱,我娘就把我卖到丞相府去了,本来小的还挺伤心的,后来发现在丞相府就连下人也顿顿有肉吃,小的就不想家了!”
孙芸芸噗嗤一笑,“你倒是好打发,你今年多大了?”
竹匀是六岁那年进府的,一来就给封璃当了小厮,他比封璃小四岁,也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
封璃也打趣道:“可以嫁出去了。”
竹匀立刻瞪大了眼睛,一脸遭雷劈的表情,委屈巴巴地说:“公子说什么呢,小的还想娶媳妇儿呢”
封璃伸手比了比竹匀的身高,方才竹匀站着几乎和孙芸芸差不多高。
孙芸芸也仔细瞧了瞧竹匀,眉目清秀,身子虽然很瘦,脸蛋却有些圆,白白嫩嫩的,确实是一些有特殊喜好的老男人钟爱的那种这个她不忍心告诉竹匀。
竹匀撇了撇嘴,气呼呼地把筷子放下,封璃无奈地摸了摸他的头,“是是是,等过两年,我就给你找媳妇儿。”
这下竹匀开心了,再三确认是不是真的,封璃点了点头,“到时候你喜欢什么样的都依你,我让将军送你一套宅子,保证让你们一家子衣食无忧,满意了吧?”
竹匀看向封璃,那一瞬间忍不住想哭,眼泪在眼眶打转,抹了一把,继续埋头吃东西。
该过这种美满日子的人,是他家主子才对,他只是一个下人,他不配。
分别时,封璃终于想起了一个他有些在意的事情,他问道:“送到将军府的那封信是你写的?”
孙芸芸不解地问:“什么信?”
封璃把信和香囊的事一说,孙芸芸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无奈道:“那信大概是我父亲写的吧,至于那香囊,我不会绣鸳鸯,应该是父亲找府里的丫鬟随便绣的吧。”
封璃忍不住想了一下孙御史写那封信时的样子,不禁一阵恶寒。
第六十一回 讲故事
“别去!求求你了!”
“滚回去!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马车刚停在将军府的大门前,封璃就听见外面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掀开布帘,封璃下了马车,只见伏渊大哥的媳妇儿季氏跪倒在地,眼里噙着泪注视着甩袖离开的丈夫伏信。
说起来,伏家的人封璃都见过了,只有这个伏信,自从他嫁入府中以来,还从未见过。
好歹也是伏渊的大哥,拜堂之日应该是在的,只不过那时封璃盖着红盖头,不能算见过。
封璃看了一眼那人的背影,收回视线走到季氏面前,让竹匀把她扶了起来,唤了一声:“大嫂,大哥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