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氏站起身来抹了一把眼泪,叹了一声气道:“他又去赌钱了,成天不到夜里不回来,早晚有一天要赌出事来。”
伏信这人,比伏渊大两岁,又是家里的嫡长子,从小骄纵惯了,小时候一直欺负伏渊,好在后来随着年纪的增长,伏渊长了个好体格,伏信也就没办法欺负了,但也少不了言语上的羞辱。
有一次伏渊实在气不过,把伏信打得在床上躺了半个月,结果伏老爷子让下人用鞭子把伏渊打了个半死,又扔在柴房里三天三夜,不给一口饭,不给一滴水,当时还是在六月三伏。
那次伏渊的命几乎是捡回来的。
而这伏信仗着伏老爷子的偏爱,继续作威作福,只是自那次被伏渊打过一次后,就不敢再招惹伏渊了。
直到后来,伏渊被赶出家门去了军营,伏信在去赶考的路上吃暍玩乐,错过了科举考试的日子,只能灰溜溜的回了老家。
伏骁恨铁不成钢的养了他几年,给他找个媳妇儿,又给了他一笔银子做买卖,谁知这伏信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做了小半年买卖,不仅没能挣到一分钱,反而赔进去不少。
再到后来,传来了伏渊当了大将军的消息,他们一家子都跟着沾光。
有一个县令父亲,又多了一个很厉害的将军弟弟,伏信理所当然的只管在家里享福了。
现在伏骁被革职,他们一家子搬进将军府后,伏信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绝对不会和伏渊分家,他可不想白白没了这棵摇钱树。
自从进了主城,伏信就结交了一些执绔子弟,每日都出去赌钱,有时候还会去青楼,晚上回来时,季氏闻到他身上的胭脂香味儿,都不敢多说什么。
只有赌钱这一点,季氏时常规劝,人在屋檐下,他们现在住在他弟弟家里,不该这么挥霍。
每次季氏这么劝,都会被伏信大骂一顿,骂她是不会下蛋的母鸡。
季氏嫁到伏家已经有十年了,这十年,她没有一天不为伏信的事发愁,弄得自己身体也不是很好。
她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在一天夜里,伏信暍醉了酒,对她拳打脚踢,最后孩子也没了。
从这以后,季氏再也没能怀上孩子,伏信也一直拿这件事讽刺她。
今日伏信又要出去赌钱,季氏拉着他怎么也不让他去,结果被伏信推倒在地扬长而去。
正因为伏信成日里不着家,又是住在偏院儿,也难怪封璃没见过他。
封璃皱起了眉,伏信这副德行,伏渊也不管管他?
“大嫂放心,此事我会告诉将军,大嫂先回去吧。”
季氏“哎”了一声,无奈转身回了府。
看着她有些消瘦的背影,封璃觉得她有些可怜。
季氏虽不是出身名门,平日里举止却很是端庄,只可惜嫁错了人。
封璃在书房里找到了伏渊,见他在认真看着一本书,觉得有些难得,悄悄地走到他的身后,看见书上的内容后,封璃红着脸移开了视线。
他当伏渊这般认真在看什么呢,竟然是春宫图!
而且还是两个男子的那种,封璃瞪了伏渊一眼,伏渊大概是察觉到了身后尖锐的视线,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封璃哼了一声,趁伏渊没反应过来,迅速抽走了他手里的书。
伏渊被吓了一跳,一瞧是封璃,惊叹道:“夫人好功夫,我竟没察觉到。”
如果此刻在他身后的不是封璃而是一个想杀他的敌人,恐怕他现在已经是身首异处了。
想到这里,伏渊竟然有些头皮发麻,他的媳妇儿真的只是一个小毛贼而已吗?
“将军好兴致啊,既然将军还有这种消遣,那便不需要我了。”封璃随手把书往地上一丢。
伏渊没听出来封璃的另一层意思,讪讪笑着凑了过来,讨好道:“画上的人哪有夫人好看,我就是随便看看。”
封璃挑眉看着他,“那将军可看出什么门道来了?”
伏渊心虚地挠了挠脸,他学会了一些欢好的其他方式这可不能告诉封璃,随口胡诌道:“当然有门道,我
是怕那什么的时候会伤了夫人,我又没那什么过,所以在仔细学呢”
封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伏渊嘿嘿笑着转移话题,“夫人回来的好早啊,丞相大人有没有提到我啊?”
何止提过,还想杀了你呢,封璃淡淡地笑着说“自然提到过。”
伏渊眼前一亮,一脸期待地问:“真的?那他有没有夸我?对我这个儿婿满不满意?”
封璃收起了笑意,没有回答伏渊,而是问了他一个问题,“将军,如果有一天我和我父亲翻了脸,你站在谁那-边?”
“当然是夫人你了!”伏渊毫不犹豫道。
封璃渐渐勾起了唇角,“为了我得罪我的父亲,值得吗?他可是丞相。”
“丞相怎么了,他又不是我媳妇儿,要跟我过一辈子的也不是他,我怎么可能那么傻不要我这么好的媳妇儿呢!”
伏渊笑着把封璃搂在怀里,嗅到封璃头发上很好闻的味道,心情愉悦道:“夫人为何要问这个?是不相信我的真心吗?”
怎么可能不信,封璃把头靠在伏渊身上,主动伸手环住了伏渊的腰。
伏渊有些受宠若惊,媳妇儿今天是怎么了?居然会乖乖的靠在他怀里,难道是在丞相府里受欺负了?
他突然想了起来,宫宴那日他为何会那么冲动说要娶封璃,不就是因为当时他觉得封璃在丞相府过得不好吗?
他居然把这件事给忘了,也没有派人去查封璃在丞相府过得到底好不好。
这般说起来,他好像一点都不了解封璃!
他一直理所当然的以为封璃是丞相府的嫡子,理应是天之骄子。
可那晚宫宴,从封璟妍对待封璃的方式来看,事情绝对没那么简单啊!
伏渊有些懊悔,自己应该多留意这些蹊跷才对,而不是整日只想着和封璃圆房,却不了解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伏渊试探性地问道:“丞相府里一切可安好?”
封璃似乎察觉到了他为什么会这么问,轻轻地推开了他,认真看着他的眼睛道:“不好,府里没有一个人欢迎我回去。”
伏渊心脏一痛,忍不住牵起封璃的手,安慰道:“没事,以后这里才是你的家。”
封璃静静地看了他许久,他真诚的眼神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吸引力,封璃不禁深深地看了进去。
从他的眼睛里封璃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封璃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同时封璃也做了一个决定,他决定把自己的故事告诉伏渊。
对于伏渊,他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不是吗?
“将军有没有兴趣听一个无聊的故事,关于一个奇怪的少年。”
这天的午后,伏渊牵着封璃的手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坐在软榻上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对封璃软磨硬泡,非要他坐上来。
“有人进来看到怎么办”封璃红着脸瞪了他一眼,不过就是讲故事而已,伏渊一定要拉着他回房间讲。
“竹匀在外面守着,哪有人会进来,好夫人,就让我抱着你听嘛~”伏渊是觉得,听封璃的故事肯定会很想抱他,还不如直接把人抱在怀里听。
“你你往一旁坐坐。”若是真的坐了大腿,封璃怎么可能还有心思讲故事。
这次伏渊坚决不依他,哼哼了两声,“你不坐,我就不听了。”说着还故意把头扭到了一边。
封璃哭笑不得,心里虽然十分抗拒,但同时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矫情了,伏渊又不是真的想做什么,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他吗?
一咬牙,封璃别扭地坐在了伏渊的大腿上。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封璃有些手足无措,身体僵硬着一动也不动。
伏渊忍着笑意亲了亲封璃涨红的耳朵,语气轻快道:“夫人这样坐着不舒服吧,我不介意夫人慢慢找找该怎么坐着才比较舒服。”
封璃瞥了他一眼,倔强地一动也不动。
伏渊无奈了,看来要媳妇儿再主动一点,还要很长一个过程啊,不过他不介意慢慢等。
伏渊伸手捏了捏封璃的腰,封璃果然一下子破了功,腰板软下来靠在了伏渊的怀里,伏渊美滋滋地抱住他,愉悦道:“好了,现在夫人可以开始讲了,我听着。”
第六十二回 今晚行吗?
这样的姿势让封璃适应了好久,后来发现有这么一个“软垫”确实挺舒服的,就心安理得地靠在伏渊的怀里了。
封璃缓缓道来,从她的娘亲央夫人开始讲起
对于封璃的生母,伏渊有一些惊讶,他甚至都不知道丞相曾经的夫人不是现在这个夫人。
都说封璃是嫡子,伏渊理所当然的以为封璃的生母是现在这个丞相夫人。
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封璃的生母居然还是南琼国的公主,那南琼国现在的皇帝,岂不就是封璃的舅舅?
伏渊现在才反应过来,封璃的眼睛,可不就是南琼国皇族的特征吗?
他还一直以为封璃的眼睛是不是得了什么病,自己默默的心疼了很久,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封璃说到了自己的娘亲是怎么去世的时候,手脚冰冷,肩膀有些发抖。
伏渊心疼地握住了他的手,同时听他讲那件事的来龙去脉,听着听着忍不住皱起了眉。
丞相居然这么狠心,且不说那央夫人是南琼国的公主,更是丞相的结发之妻啊,有何深仇大恨一定要下此狠手。
不过伏渊更心疼的还是封璃,那个时候他才只有七岁,居然要一个人承受这些。
想着想着伏渊不禁想到了自己,其实他跟封璃很像,都是在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爹娘的呵护,所以他更能理解封璃现在的心情。
然后封璃还提起了自己的师父,他的这身武功和暗器,都是那个师父教的。
那是在封璃九岁的时候,他的两个哥哥都已经开始习武了,封璃只能躲在角落里偷偷地看着。
封余亭不让他学武,封璃虽然心急,却也没有办法。
直到有一天
封璃住的小偏院儿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人轻功极好,眉眼上挑,虽然看得出是个男人,却始终蒙着面。
小小的封璃有些害怕他,藏门后声音颤抖着问:“你是来偷东西的吗?我很穷,没有钱可以给你,不要杀
男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平静地说:“我不杀你,我是来教你武功的。”
封璃悄悄地从门后露出了小脑袋,疑惑道:“我又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教我武功?”
男人哼笑一声,“不为什么,不想学就算了,我走了。”
“哎!你别走”封璃叫住了男人,小心翼翼地从门后挪了出来,不确定地问:“你真的会教我武功?
男人拉长声音“嗯”了一声,“我教你的不是寻常的拳脚功夫,而是杀人暗器。”
封璃惊讶地看着男人,“杀人暗器?”
对于只有九岁的封璃来说,杀人这个词对他很有冲击力,可这个男人告诉他,总有一天他会用得到。那时候的封璃虽然不懂是什么意思,但他心想不学白不学,总好过每天看完书没有事情做。
那之后,男人每天晚上都偷偷带他出去,去城外的山上练习。
封璃很羡慕他的轻功,居然能轻松出入丞相府,便求男人教他轻功,男人答应了。
后来男人发现,封璃的悟性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高,不出一年,不仅精通了各种暗器,就连轻功都快超过他了。
在这一年里,男人始终蒙着面,封璃从来没看过他长什么样子,每次好奇,都会被男人瞪视,渐渐的,封璃也不再好奇了。
男人几乎倾尽所有,把毕生所学传授给了封璃,还包括了各种暗器的制作方法。
再之后,男人就突然消失了,就像从未在这世上出现过一样。
封璃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也不知道那个男人为什么要教他暗器,更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目的,但他还是很感谢那个男人,心里也早就把那个男人当做是自己的师父了。
想起跟着那个人学暗器的日子,封璃不禁有些怀念,那是他孩童时期,难得开心的一段时日。
伏渊也跟着想了一会儿,没能想出个所以然,突然出现的蒙面人,怎么会这么热心教一个孩子暗器呢?这的确有些奇怪。
“讲完了。”
伏渊还没反应过来,封璃就已经打算起身了,伏渊立刻搂紧了他,呆滞道:“没了?”
他最想知道的,是封璃和沈墨均的事啊!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可以不讲!
封璃想了想,疑惑地问:“将军还想知道什么?”
伏渊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心里有些郁闷,这事他怎么好提出来呢,要让封璃主动说出来才有意义啊。
封璃看了看他的脸色,似乎明白了他在纠结些什么,但封璃不愿多说什么,斟酌了一会儿,坦白道:“我一早就投靠了三皇子,而我父亲,现在是二皇子那边的人。”
伏渊愣了一下,投靠的意思是
难道,外面那些传言都是假的?
封璃跟沈墨均走的近,只是因为俩人是合作关系?
封璃不愿意与他圆房的原因,也不是因为沈墨均?
伏渊几乎要懵了,原来他和媳妇儿之间的阻碍,并不是沈墨均!
那媳妇儿之前的那些不情愿,也仅仅是因为害羞?
想明白后伏渊简直乐开了花,仿佛他与封璃之间那堵无形的墙就此消失了,那他以后岂不是可以肆无忌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