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当时他初露锋芒的玹霖公子这个名声,他就不信会被拒绝。
结果,他就遇到了沈墨均……
那时的沈墨均也才十八岁,俊朗不凡,气质中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眼中一片清明。
只一眼,封璃就知道,这人有野心,他既然想投靠某位皇子,自然不会选那种得过且过的,有野心是好事。
而且他的这种野心,轻易发觉不了。
那时封璃很快便下了决断,他毫不掩饰目的地拦下了沈墨均。
“久闻殿下大名,草民封璃,或许殿下还听过草民在外的另一个称呼,玹霖公子。”
这一晃也六年过去了……
收回思绪,封璃把诗集揣进怀里,拉好脸上的黑布,借助轻功跃上了屋顶。
动作轻盈的像一只猫,只是他这只猫,爪子太利,想要亲近的人怕是会被抓个大花脸。
本该回丞相府的,封璃突然改变了主意,头脑一热往将军府的方向去了。
这个时辰,将军府应该早就熄灯了。
但中秋节刚过,今晚的月亮也又大又亮,虽已是四更,却也能看得清楚。
就当是提前看一看他以后要住的地方了。
从前他唯一的身份,就是丞相家的三公子,无官无职,自然没机会进过将军府。
这以后,他多了个将军夫人的身份,虽说他心里百般别扭,但这以后的将军府,也算有一半是他的了。
从屋顶翻进府中后院,四周寂静一片,想这散心观景的后院,这个时辰应该不会有人来。
封璃胆子大起来,挺直腰板,手背在身后,宛如这里的主人一般,借着月光欣赏后院里的鲤鱼池。
俯身低头看了半天,没看到一条鱼。
无聊地转身离开,虽然那伏子殃许久不回来,但这后院还是被下人打理的井井有条,百花争艳,在夜晚争先恐后地散发属于自己的芬芳。
这其中的茉莉花更甚,香气浓郁,沁人心脾。
随手摘了一朵,小小的花朵洁白如玉,握在手里,封璃淡然一笑,就当是他今晚来过此处的证据吧。
转身要走,突然听到一声吓人的喊声。
“杀!”
这声音简直惊天动地,封璃愣了一瞬,听到府内传来的骚动,应该是有人被这声音给震醒了。
急忙翻上屋顶,趴下身子,悄悄寻找声音的来源。
他隐约听到有下人说:“大将军这毛病也太吓人了,每晚都如此,唉。”
“自从将军回来,我每晚都被这声音吓醒,这还让不让人活啊。”
“你们说,是不是因为将军杀人太多,那些冤魂厉鬼在梦里缠着将军啊?”
“嘘!这可不敢乱说!”
“我……我今年才刚进府,要是知道将军有这毛病,打死我也不进来!”
……
封璃渐渐皱起了眉头,伏子殃有病?
第十二回 贾氏教导
来不及细想,将军府内四处亮起了烛光,为了避免被发现再生事端,封璃悄悄离开了。
回到丞相府,小心观察了一下才进了自己的房间。
竹匀坐在地上打瞌睡,一瞧见自家主子回来了,急忙爬起来拍了拍衣服。
“公子,三皇子怎么说?”
按理说当下人的不该过问主子的事,但封璃把竹匀当自己亲弟弟一样看待,有什么心事都跟他说,私底下俩人经常说说笑笑的。
脱下夜行衣,封璃心不在焉,没有回答竹匀的话。
竹匀看准眼色闭上了嘴。
过了一会儿,封璃说:“你明天去打听打听,伏子殃具体得了个什么病?”
“啊?”竹匀愣了一下,“大将军有病?”
这可就稀奇了,平时都传大将军残暴冷血的,有病还是头一回听说。
竹匀自己也好奇,可是如果伏子殃真的有病,那自家主子岂不是……
原本,封璃心里对这位战功赫赫的大将军是有敬重之心的,不敢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至少称得上是天辽第一人。
他羡慕伏子殃自由随性,战场浴血奋战,多么潇洒。
他上一次见到伏子殃时年纪还小,只觉得那人盔甲在身,身骑黑马威风凛凛。
再加上从小听到的那些关于伏子殃的传说,心中对这位大将军更是敬佩不已。
他就看不惯那些阳奉阴违的朝廷官员,更加不喜传谣的百姓。
看看,伏子殃就是在为这些白眼狼打仗的吗?
然而这一切在封璃心中堆积起来的好感,都在伏子殃说要娶他时,烟消云散……
他是男子,他更是丞相的儿子,他的自尊不允许任何人让他成为取乐的对象!
好你个伏子殃,山野莽夫敢说娶他也就罢了,居然还是个有病的!
竹匀见自家主子气呼呼的样子,忍不住嘻嘻一笑。
封璃瞪了他一眼,竹匀立刻收起笑脸,偷偷吐了吐舌头。
婚期定在下月初六,原本伏渊的意思是,这个月二十就成婚,丞相虽然想嫁儿子,但还是觉得这么快不妥。
再三商量过后,定了下个月初六的日子。
这些日子,丞相府现在的当家主母贾夫人没少来他这院落,无非就是教导封璃嫁了人要如何如何。
这些封璃只当耳边风,他是男子,难不成还要守什么妇道吗?
贾夫人见他这样也不恼,不如说她根本就不在乎,反正这个小孽种要嫁出去了。
她有一儿一女,儿子封璟柯既是长子又是嫡子,明年再考取个功名,前途一片光明。
女儿封璟妍,前些天在宫宴上一舞惊人,多少公子哥等着上门提亲呢。
再看看眼前这个坐在自己旁边低着头不说话的小孽种,即使长得再像他母亲又如何,贾夫人心里平衡了。
末了,贾夫人语重心长地说:“以后就是将军夫人了,嫁过去以后啊,多学学别人的夫人是怎么做的,以后看见好姑娘,你得上赶着送到自己丈夫床边去呀,你既然不能生,就别总凑到丈夫眼前讨人嫌,知道了吗?”
封璃:“……”
第十三回 县令革职
这贾夫人名叫贾秀丽,是一商户的女儿,年过四十二,打扮的珠光宝气。
原本她只是丞相的侧夫人,年轻时也算颇有姿色,天辽国富贵人家看重出身,商户之女还是差了那么一截。
她为丞相生下长子,本该破例成为正房,谁知半路杀出个南琼国的公主,也就是封璃的生母。
正房之位被抢,自己的儿子就会一直是庶子,她怎能不恨!
好在,丞相也不喜欢那位出身高贵的南琼国公主,娶过来后,小半个月都不去她房里。
出身高贵又如何?正房又如何?人死了什么也带不走,笑到最后的还是她贾秀丽!
贾夫人每每想起来,就觉得心里痛快。
她这套“贤妻”说教,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还是侧夫人时,对正室的怨念。
封璃一口一个是,可算是把这尊“大佛”送走了。
心中冷哼一声,那贾氏说的好像是他死皮赖脸非要嫁似的。
除了贾夫人,丞相还有一个侧夫人和一个小妾,丞相一共有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
论才学,兄弟三人中就数封璃最高,而且名气也最大,城中谁人不知玹霖公子。
但是要论武功,就没有封璃的份了。
也不知丞相是不是故意的,给老大和老二找练武的师父,却以封璃身子骨弱不适合练武为由,不让他学武。
直到最近,封璃才算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
他算什么?不就是有这张脸吗?
父亲就是想有一天用他做交易,没有武功,就永远无法反抗。
他可能会成为某个大官的玩物,只要能对父亲的权利游戏有帮助,他毫不怀疑父亲做的出来。
或许这就是他的命运吧,如果从这一方面来看,伏子殃算不算解救了他?
不,他不需要解救!
丞相大人英明一世,料他怎么也想不到,封璃会武功。
竹匀打听清楚后告诉封璃:“我给了新入将军府的两个下人几两银子,他们说,将军好像有梦魇的毛病。”
“梦魇?”封璃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想了想那晚的场景。
“他们说,将军梦魇的时候,像疯了一样,闭着眼下床,像握着刀似的凭空乱挥,嘴里还一直喊打喊杀的,怎么叫也叫不醒。”
竹匀忧心忡忡地说:“公子,您要嫁过去可怎么办啊,他不会半夜迷糊杀人吧?”
封璃沉默了一会儿,满不在乎道:“不怕,大不了不同房便是了。”
竹匀挠了挠头,“不同房?”
不再过多解释,封璃早就想好了,将军夫人,他可以当,夫妻之名可以有,夫妻之实想都别想!
“对了,有件事忘了告诉公子,伏子殃的父亲好像被革职了。”竹匀突然想起,回来时不小心听到的丞相和亲信的谈话内容。
“哦?”封璃挑了下眉。
他记得伏子殃的父亲只是个偏远小县的县令,那穷乡僻壤的,当官的犯点什么错误,消息都传不出去。
更何况还是伏子殃的父亲,哪怕只是个县令,上头都要忌惮三分,怎么突然就被革职了?
竹匀想了想说:“具体我也不大清楚,不过皇上看在将军的面子上,免除了对他父亲的惩罚,还允许将军把他父亲接过来住。”
封璃眼睛眯了一下,皇上对伏子殃无底线的宽容,他怎么愈发看不透了。
第十四回 不速之客
后来打听清楚了,伏子殃的父亲伏骁是因为滥用职权牟取私利,被人告发了。
又过了几日,那老爷子带着妻妾子女一大帮子人,搬进了将军府。
听说老爷子进城时声势浩大,就差没敲着锣打着鼓说自己是大将军的父亲了。
城里百姓诸多议论,甚至还扒出了“大将军是庶出”这样的消息。
竹匀把话传到封璃耳边,封璃倒是没什么反应。
嫡出也好庶出也罢,战功不是靠嫡庶,好人坏人也不是看嫡庶。
当今皇上还是庶出呢,有本事当着皇上面说去啊。
“公子,你已经好几日未曾出府了,今儿个天好,小的陪你出去走走?”竹匀道。
“不必了。”封璃想也没想,出去走走?遇到那些旧相识听他们的道喜吗?
还是在府里舒坦,尤其是他和父亲谈过话以后,吃的用的都比以前好了。
哪怕这种好有目的,封璃也想难得的享受享受。
数着日子,离成婚之日越来越近了,这日,将军府派人送来了喜服。
厅堂内封璟妍也在,俨然一副“调皮妹妹”的样子,当着外人的面,先封璃一步接过喜服,笑嘻嘻地说:“这喜服和三哥真相配,赶紧穿上给妹妹我看看呗?”
收回伸出去接喜服的手,封璃淡淡地说:“妹妹喜欢的话,尽早嫁人便是了,我一男子,穿喜服有什么好看的。”
封璟妍又欲说什么,封余亭厉声打断了她:“妍儿!当着外人的面像什么样子。”
话虽这么说,封璃却听出来,父亲没有真的生气。
可封璟妍却没听出来,暗暗瞪了一眼封璃,把喜服塞到封璃的怀里。
来送喜服的下人隐隐感觉这丞相府气氛不太对,寒暄了几句便赶紧离开了。
“儿子累了,想回房歇息。”行了礼,封璃抱着喜服离开了厅堂,竹匀紧跟上。
封余亭冷淡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封璟妍凑过来蹲下身,讨好似的给他捶腿,“爹~你看他呀,果然是要成为将军夫人了,越来越不把爹你放在眼里了。”
封余亭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妍儿,你以后要敬重你哥哥,无论是在外面还是在家里,记住了吗?”
封璟妍张了张嘴,想问凭什么,又一想,爹这样说一定有他的理由,便乖巧地点了下头,“女儿记住了。”
“你哥方才说的没错,你是该嫁人了。”封余亭宠溺地笑了笑。
再怎么说封璟妍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谈到婚嫁之事难免不好意思,害羞地说:“女儿听爹爹的,爹爹选中的一定是好的。”
封余亭满意地点点头,“兵部的马侍郎,你可曾见过?”
封璟妍想了想,之前和几位小姐妹外出游玩时,她是见过马侍郎的。
那人也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是朝中最年轻的官员了。
人长得也俊朗,听闻早年丧妻,至今未娶。
如此痴情的男子……
想着自己要嫁给他,封璟妍红了脸。
封余亭观她的表情,心中有了数,想着哪日去探探那马侍郎的口风。
不过他相信,自己堂堂一丞相抛出了橄榄枝,那马侍郎还能不接?
封璃刚回房间没多久,便来了位不速之客。
那有些消瘦的身形站在门外,敲了敲门,柔声道:“三哥,妹妹可以进来吗?”
她怎么来了?封璃看了竹匀一眼,竹匀前去开了门,弓了弓身,“四小姐。”
这位四小姐封沫雪是府中妾室所生,比封璟妍还大一岁,庶出的身份可想而知在府中过得不好。
也是可怜,从小就体弱多病,如今整个人精神气都垮了,病怏怏的。
平时封璃与她并无多少交集,最多见了问候一句,封沫雪和她娘所住的院子,又偏僻又冷清。
“有事?”封璃一时猜不到她的来意。
封沫雪迈步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站在封璃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