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金鳞带着他来到了一处府邸前,这里是太守府,想来,南琼皇帝就在此处。
见金鳞回来,一个小厮跑了出来,牵过了金鳞手里的马,好奇地看了一眼封璃,被金鳞一个眼神吓了回去。马上就要见到素未谋面的舅舅了,封璃心里有些紧张,也有些期待,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在金鳞的带领下进了府。
让封璃觉得奇怪的是,堂堂的一国之君住在这里,竟然在府里看不到一个侍卫,只有零散的几个宫女太监。压下心中的好奇,封璃跟着金鳞来到了正堂。
金鳞吩咐小太监给封璃沏茶,并让封璃稍等片刻,他自己倒是往外面走去。
封璃虽然在正堂坐了下来,身体确是紧绷的,悄悄地打量周围的环境,观察有没有暗藏机关或是藏人的地方。
等待的过程非常漫长,也可能是封璃过于警惕的错觉。
直到他听到一阵咳嗽声,封璃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金鳞搀扶着一个满脸沧桑、神情非常疲惫的男人走了过来。
—看到男人的眼睛,封璃就能感觉出来,这人就是他的舅舅!
南琼的国姓为央,封璃的母亲本名叫做央洛珠,而南琼堂堂的一国之君,本名叫央洛斯,两人是一母所生。只是,堂堂的一国之君,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这次见面,让封璃印象深刻,他本以为,身为南琼一国之君并且一举攻下了兰塞的舅舅,会意气风发的来见他,却没想到……
相比封璃那复杂的情绪,央洛斯就显得平静多了。
或者说,平静的有些不正常。
沾亲归沾亲,礼数还是不能少的,封璃直接行了跪拜大礼:“参见陛下。”
央洛斯“嗯”了一声,越过封璃径直往正堂走去。
待他在正位坐稳后,还是金鳞在一旁提醒道:“陛下,您的外甥还跪着呢。”
央洛斯似乎是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这件事,他扬手让封璃起身。
封璃紧抿着唇,猜不透他舅舅的心思,可是照目前来看,他的这位舅舅,似乎没怎么想跟他认亲嘛。
在央洛斯还没有说让他坐下之前,他只能站着。
既然不能靠认亲来说合正事,封璃只好直接表明了来意。
“陛下,草民此次前来,是受了天辽皇帝的旨意,两国交恶,对谁都没有好处,还望陛下三思。”
站在央洛斯身边的金鳞冷笑一声:“天辽的皇帝似乎没什么诚意嘛,想靠你的几句话就让我们收手?”
封璃冷静道:“你们有什么条件尽管提,万事好商量。”
“哦?”金鳞往前迈了一步,眼中满是仇恨,他冷冷地看着封璃说:“那好,你去告诉天辽皇帝,让他把天辽的整个国土拱手相让,再提伏子殃的项上人头前来磕头求饶!”
封璃沉默了一会儿,同样冷冷地看着他,“办不到。”
两人用眼神对峙良久,金鳞嗤笑一声,“那就别怪我们不留情了。”
“你只是一个亡国的二皇子,这里好像还轮不到你来做主吧?你提的第二个条件,分明是你自己的仇恨,这跟天辽与南琼重修旧好没有关系。”封璃毫不客气地回道。
金鳞一脸阴沉地看着他,退回到央洛斯的身边,自信道:“好啊,你听陛下怎么说。”
封璃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央洛斯身上,只见央洛斯垂着眼皮,没什么感情地说:“要国土,要伏子殃的项上人头。”
“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金鳞得意地说。
封璃仔细盯着央洛斯看了一会儿,他觉得央洛斯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视线无意中停留在央洛斯的手指上,似乎有一种蓝色的花纹,封璃还来不及细看,就被金鳞挡住了视线。
金鳞挡在央洛斯的身前,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天色不早了,壬玄霖公子难得来一次,不妨留下来住一晚吧,你们舅舅外甥第一次见,怎么着也值得庆贺一下,我现在就让人去准备宴席,壬玄霖公子也尝尝兰塞和南琼的吃食。”
值得庆贺吗?封璃可没从央洛斯身上感觉出一丝一毫的欢喜。
不过,议和这件事本来就没有那么容易,他对伏渊说给他三天,现在只不过是刚刚开始。
—定还有其他的办法。
小太监带他去了一间客房,封璃随口问了一句:“这里原来的太守呢?”
小太监知道了他是央洛斯的亲外甥,所以对他点头哈腰的,“原来的太守固执,被抓起来后不听金大人的劝阻,在牢里自杀了。”
“金大人?”封璃冷笑一声,“你们都是这么叫他的?”
“是啊,金大人自从来到南琼以后,得到了陛下的赏识,陛下去哪儿啊,都要带着金大人。”小太监笑呵呵道:“公子你看,陛下如今身体不好,金大人那可是亲自在陛下身边照顾啊。”
封璃沉思道:“陛下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哎呦,这咱家就不敢妄语了,不过金大人说,陛下是想起了洛珠公主,久思成疾,唉……陛下思念洛珠公主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真没想到,居然念坏了自己的身子。”
小太监说完后,便让封璃暂且休息一下,他要去帮着准备宴席了。
封璃想着小太监刚刚说过的话,沉思了良久却没想出个所以然。
揉了揉眉心,封璃在桌子旁坐下,心里总觉得这里好像少了什么。
少了什么呢?
这个疑问一直到封璃参加了宴席他才想明白。
金鳞安排的这个所谓的宴席,其实只有他们三个人。
莫说是南琼的其他大臣了,就连央洛斯的一个妃妾都没来。
妃妾不来倒是可以解释的通,这里毕竟是天辽的地界,央洛斯亲自过来驻守,本身就是一种挑衅,这么危险的事,央洛斯大概不愿意让妃妾牵扯进来。
不过,还是少了一个人。
封璃看向金鳞询问道:“我师父呢?”
当初是金鳞亲口所说,他的师父是央洛斯身边的影卫,多年不见,也该出来露露脸了吧?
这话封璃没有问央洛斯,而是直接问的金鳞。
金鳞泰然自若地夹了一块羊肉,平静道:“你师父是影卫,自然有他自己的事要做,至于派他出去做什么,还要告诉你吗?”
封璃把视线移到央洛斯身上,只见他低着头,慢条斯理地吃着碗里的菜,那动作看起来像个七老八十的人,而他只吃自己碗里的菜,那些菜还都是金鳞夹到他碗里的。
封璃皱了皱眉,问道:“陛下这副样子,没找个太医来瞧瞧?”
“这是心病,太医也没办法。”金鳞抬头看了封璃一眼,“你这种小娃娃是不会懂的。”
封璃抿唇不语,他不会懂?死的可是他的亲娘!
忍下心里的波动,封璃淡淡道:“但愿是心病。”
不过说起来,这个金鳞,似乎和伏渊是同岁的,听他叫“小娃娃”,封璃还真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封璃站起身来,端着一杯酒往央洛斯身边走去,金鳞急忙起身挡在央洛斯的身前,封璃勾唇一笑,“我想绐我舅舅敬杯酒,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你想做什么?
第十二回 发现真相
金鳞的反应加深了封璃的怀疑。
两人对视良久,金鳞突然笑了笑,“你想多了,你现在毕竟是天辽的人,我只是怕你伤害陛下罢了。”
说完,金鳞往旁边移了一下,冲封璃做了个请的动作。
好不容易能够近距离接触央洛斯,封璃自然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他挡住金鳞的视线,一边绐央洛斯敬酒,—边仔细观察央洛斯的神色。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央洛斯的眼睛,看起来是那样空洞无神。
而且央洛斯的反应一如既往的冷淡,几乎不与封璃对视,自顾自地喝了一口自己酒杯里的酒。
封璃轻皱眉头,将藏在袖子里折起来的纸条,以飞快的速度塞进了央洛斯的手里。
这纸条上的内容,是封璃在客房里经过深思熟虑后写的。
当时他心里有一个不太完整的想法,但他觉得值得试一试。
央洛斯明显是愣了一下,然后不动声色地把纸条塞进了袖子里。
观察着他的动作,封璃不仅没有松一口气,心里的疑问反而更多了。
封璃主要是有两个想法,其一,央洛斯可能是被金鳞抓住了什么把柄,不得不像傀儡一样听金鳞的话。
可是这一点,却无法解释央洛斯的身体上表现出的反常,他可不信是什么久思成疾造成的。
其二,金鳞可是通巫蛊之术的人,很有可能对央洛斯用了什么巫蛊,才让央洛斯变成了这样,表面上是央洛斯下达的命令,实际是金鳞在背后控制着央洛斯。
可如果央洛斯已经完全被金鳞给控制了,为什么还会自己藏纸条?
难道,是央洛斯自己还留了一手,其实并没有完全被金鳞控制?
想到这一点,封璃心里有些欣喜。
因为如果能证明央洛斯的反常是金鳞造成的,那么南琼攻打兰塞这件事,说不定也是金鳞一手操控的。
这样一来,只要央洛斯能够恢复正常,封璃再去想办法搬来救兵,来个里应外合,说不定就能抓住身为罪魁祸首的金鳞,如此,南琼应该也会退出兰塞,这次两国之间的冲突也就解决了。
不过,封璃虽然想的很顺利,但他对这件事倒没那么乐观,毕竟有可能发生的意外太多了。
央洛斯正欲喝完酒杯里剩下的酒,金鳞突然走过来夺走了央洛斯手里的杯子,往桌子上一放,面无表情道:“陛下身体不好,还是少喝些酒吧。”
这一切封璃都看在了眼里,心想这个金鳞的反常表现的也太明显了吧,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心里有鬼似的。
宴席顺利进行到了最后,央洛斯明明没喝多少酒,整个人却打起了晃,金鳞从背后扶住了他,轻声道:“陛下累了,我扶陛下去休息。”
说完,也没理还在席上的封璃,金鳞搀扶着央洛斯就往别处走了。
封璃淡定地吃完了最后一口饭,站起身来,让小太监提着灯笼,带他回到了客房。
封璃还让小太监送热水来,说要洗澡。
热水兑好后,小太监退出了房间,顺便帮他关上了门。
而屋里的封璃此时却目光一冷,打开窗户看了看四下没人,身手利落地翻窗而出,再轻轻地关上窗户。
只见一抹皎洁的身影跃上屋顶,他的脚步极轻,像一只悄无声息经过的猫。
他看到有一间屋子里亮着光,里面似乎有两个人的身影,封璃眼珠一转,跃上了那间屋子的屋顶,再顺着墙角下来,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悄声来到窗户旁,仔细听着屋里的动静。
里面悉悉索索的,根本就听不出来是在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听到了金鳞的声音,“居然敢喝那么多酒。”
然后是央洛斯有些沙哑的声音:“封……璃……”
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封璃心中万分激动,因为这声封璃,虽然说得很吃力,但封璃隐约能听出来,这声封璃,包含了太多真情实意,绝对不是央洛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时说话的语气。
就在这时,金鳞冷笑一声,“这么惦记你那宝贝外甥啊,很可惜,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本该留他一命,可谁让他嫁的人是伏子殃呢,我真想看看伏子殃伤心欲绝的样子。”
“不……你不能……”
“不能?”金鳞冷漠道:“你管好你自己吧,这次是我大意,让你喝了那么多酒,居然让你清醒了几分,不过以后,你可就没这个机会了。”
之后,金鳞不知道对央洛斯做了什么,央洛斯便没了声音。
封璃在外面闭了闭眼,强忍下心里的冲动。
他现在冲进去倒是简单,可屋里的情况他看不清,金鳞若是用央洛斯做人质,那他很难保证不伤到央洛斯。
更何况,央洛到底中的是什么巫蛊之术他还不清楚,要是金鳞情急之下自杀,那他可能永远都不知道解除的方法了。
分析清楚利害关系后,封璃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而他不知道,在他离开的时候,金鳞站在屋里,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紧闭的窗户。
与这么一个危险人物同住一个屋檐下,封璃怎么能安心睡着,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干脆跳上了房梁,在房梁上闭目养神。
—闭上眼睛,封璃的脑海里想的全都是伏渊。
突然离开伏渊的身边这么久,他还真有些不习惯。
也不知道伏渊现在是不是和他一样,因为担心他而夜不能寐。
事实上,封璃猜对了,伏渊一个人在营帐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最后烦躁地走出了营帐。
这时,他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个身影在那站着,心想这么晚了还有谁没睡。
走进了才发现,这人是林苍。
林苍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拱手道:“将军。”
伏渊“嗯”了一声,“这么晚不睡觉在干嘛呢?”
林苍不答反问道:“将军这么晚了不也没睡吗?”
伏渊淡淡一笑,“我这是想媳妇儿想的。”
“嗯,属下也是。”
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声气。
伏渊说:“对了,听说你在军中表现不错,值得表扬,你可是我和夫人看中的人,可千万别绐我们丢脸。”
“是。”
林苍犹豫了一会儿,问道:“竹匀他……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