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至入口,便被人抱了个满怀。
“你去哪里了!”萧寄北紧张的自他身上摸索,确认着他平安无事。“突然消失一周,你急死我了!”
来人的怀抱温暖干燥,然后渐渐的被大雨浇湿,李云赋看着自己手上被泡的像枯枝一样的纹路,推开了萧寄北。
他冷漠的保持着一段距离,语气疏离的说:“我寻萧将军有要事,还请寄……萧公子通传一声。”
许是故友相逢,连天公都作美,这滂沱大雨,突然变得丝丝缕缕起来,带着靡靡之意。
“云赋你……”萧寄北忽然想起他消失的那日,该不会,云赋发现了吧。
他忽然紧紧抓上李云赋的手,“云赋,你听我解释……”
李云赋目光深了些,“萧公子,我没时间同你说这些,请替我引见将军。”
萧寄北愣住,豆大的雨珠不断地从他额间落下,浇的这个向他如阳光般朝气的少年,露出了衰败的气象。
“你寻我父亲做什么……”萧寄北有一种即将要失去什么的落寞感,他猛地将李云赋抵在了营口的石墙下,他攥紧了拳,却又不知要做什么。
李云赋剧烈挣扎起来,“你放手!萧寄北!你再这样我就同你割袍断……唔……”
萧寄北堵住了他的唇,他自己也愣了,他没想这样轻薄李云赋的,只是见他要说出诛心之语,只是消失一周的思念与担忧,只是害怕失去他的恐慌,让他失去理智的吻上了对方。
李云赋脸一下子涨红,他是气是恼是羞,整个人都快成了朱肝色。他发了狂似的去踢踹抓挠萧寄北,但都无济于事,萧寄北像一块铁甲,撼动不了丝毫。
萧寄北眨了两下眼睛,他俊朗的面容也涨的通红,不知如何是好,但是他不敢松开李云赋,怕一旦放了手,这个人便要和他楚河汉界,老死不相往来了。
他拼命搜刮着脑海里的经子史集,好去解释自己的这出荒唐举动。
而李云赋快气死了,士可杀不可辱,他气的用贝齿发狠的咬在萧寄北的下唇上。
这一咬便摧毁了萧寄北。
谁也没想到萧寄北的舌尖就这么意外的叩开了李云赋檀口的蓬门。
柔软的、滑腻的、欲罢不能的。
萧寄北吸了一下。
李云赋惊恐的瞪大了眼,一根麻筋过电从尾椎骨窜到了天灵盖。
“唔……唔……你……”李云赋疯了般的去骂萧寄北,他所学的礼义廉耻在这一刻消失干净,只想用粗鄙的言辞去唾骂这个无耻之徒!
但……这灵巧的丁香小舍,在初尝情欲的萧寄北口中乱动,便显得像是勾引了。
萧寄北着了魔似的吮吸他,手也游离到了他的腰臀上。
萧寄北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吻得头脑缺氧,不得已松开了一些口。
定睛一看,李云赋的衣襟已经被他扯松了,露出了削瘦的半边香肩,他的手掐在对方腰间,这个力度,不用想,他都知道肯定青了一片,他抖了抖,望进了李云赋憎恨赤红的一双眼。
他不敢看,视线一躲闪,便看到那红润饱满的唇,不复往日被雨水冲刷的苍白和粗糙,而后嘴角还挂着一丝粘稠的……
他咽了下口水,脑子一下烧了起来。
“你放开我!”李云赋怒极反而冷静了下,他咬牙强迫自己先忘却这些,还有要事在身。
萧寄北吓得,连忙抱紧他,去拍他后背安抚他,“我放开你,我放开你,你不要生气……”
萧寄北拍着拍着又有点变了滋味……
“你他娘的,放开我!!!”李云赋终于崩溃了。
萧寄北露出很天真无邪又失措的表情,“我……云赋……我、我不是故意的……就你那什么好软……我、我忍不住……”
“萧寄北你个登徒子!!!我!我!我和你拼了!!!”
萧寄北一只手便制服了他,然后非常艰难的将他的手反手擒到身后。
李云赋刚被非礼,又整个人被暴力压的面朝石墙,背后的手还被个流氓擒住不能动弹,他真是快疯了。
这他娘的换个人,他都咬舌自尽了。
偏偏那流氓还好委屈的叹了口气,“我现在有点激动,你别这样看我……”
李云赋一口老血堵在了心头。
“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平日里的端方君子,如今衣衫不整,眼角含媚,嘴里虽然羞愧难当的骂骂咧咧,但神情分明是个活脱脱被欺凌的小娘子,这一幕着实有点让人上头。
萧寄北觉得鼻子有点痒,紧张的摸了下鼻端,还好没流鼻血。
但鼻子没事,身上却有一处坚硬抵在了李云赋腿侧。
萧寄北吓得松开了手。
李云赋立即反身打了他一耳光。
他还没来得及道歉,便见李云赋飞快的跑走了。
他不知道李云赋那个小身板,也有能跑得这么快的时候。
他僵在原地不敢动弹,也不敢去追。
然后猛地扇了自己一耳光,都干的什么混账事。
李云赋跑回了行馆,君子死而冠不免,他断然是不能这幅鬼样子去见将军的。
他没有去唾骂萧寄北不是人,而是赶紧接了盆冷水,脱去满身衣物,跳了浴盆冷静了一刻钟,待浑身热度褪去,恢复寻常后,他才站了起来。
他本来是有要打死萧寄北的心思的,但是他落荒而逃了。
因为他怕再不走,会被发现,起反应的不仅只有萧寄北一个人。
“云赋……”门外响起轻声的呼唤,“云赋,我方才看到你打水了。”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也不想听我说话,可我还是要说,方才之事,我不是有意的……”
门外又安静了会,继续说道:“但我不后悔。”
“李云赋,我喜欢你。”
……男人怎么可以喜欢男人!
“比喜欢苍穹上的飞鹰,草原上的烈马,《诗三百》里的词韵,还要喜欢。”
……小小年纪懂什么是喜欢。
“我们萧家子孙是出了名的长情,就算你要告诉我父亲,我也不会退缩的!你且看好了,这一生我都认定你了!”
……和萧将军有什么关系。
“云赋,父亲我已经请来了,应该半个时辰便到了。”
他敲了三下门,“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一日不同意,我便来敲一日门,李云赋,我不会放弃的。”
“今日唐突你了,我很抱歉。”
萧寄北走了。
李云赋强装镇定的换着衣袍,萧将军马上就到了,洛江百姓还在等着他援救,还有好多的事情,萧寄北只会添乱。
他照了下镜子理发冠,却发现自己的衣襟压成了“左衽”。
他怎么犯了这么大的忌讳,这可是死人的穿法。
李云赋连忙重穿。
萧将军来的时候,李云赋已经恭候在大堂,泡好了茶水。
“听寄北说,李御史有急事寻我?”萧将军飒沓流星的走了进来,重重的盔甲还没卸下,坐在椅子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
李云赋始终不愿意怀疑这样的人有私心,他跪了下来。
“御史这是何意?”萧将军面容肃重起来,他猜到李云赋恐有大事要议。
李云赋跪的笔直,他说:“我去城墙脚下驻守了七日,倭寇肆意溜进洛江,杀掠抢夺百姓,而萧将军却撤了三次兵。”
“一次派去守行馆官员,一次派去看水利雨势,一次派去城中巡逻,而守城门的人,竟连五分之一也不到。”
“萧将军,为何?”
萧将军面色如常,“所见不一定为真,李御史你逾矩了,城墙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李云赋没想到萧将军完全避而不谈。
他想起那对母女,昨日还鲜活的从他手中接过伞,今日便成了一堆白骨。
他悲痛道:“前日倭寇偷袭城墙时,护城军尽数被万箭穿心而亡,而我分明看见左侧军营还有一个满编的队伍,为何不来救援?”
萧将军垂眸,“生死乃兵家常事。”
“那城中死去的人呢?将军看不到吗?那些不是将军要守护的百姓吗?”
萧将军站了起来,“李御史,若无其他事,我便先走了。”
李云赋转身拽住他盔甲边,他含泪道:“将军,请你出兵镇守洛江,不要再让无辜百姓受这种无妄之灾了。”
萧将军闭上了眼,挣开他的手说:“我自有打算。”
“一将功成万骨枯,将军又需要多少人垫路?”
萧将军停下了脚步,他脸色沉了下来。
李云赋站了起来,“我一直坚信将军心有百姓,但显然,是我错信了。”
李云赋从衣袖中取出一份红色的折子,呈给萧将军说:“李某不能眼睁睁看着百姓于危难,而置之不理,若是将军不出兵镇守,我也只好据实以报。”
“你放肆!”萧将军冷笑:“以为区区一折奏章便能要挟到我吗?”
萧将军接过,随手甩在地上,奏折摊开,能看到几个字——畏惧倭寇,消极避战。拥兵自重,坐观倭乱。
萧将军冷眼相看,“李御史要告御状便趁早,莫来耽误我时间。”
他不在意李云赋告什么,反正打赢了,这些便都是无关痛痒的蚊子叮。
他冷哼一声离去道:“我萧某用兵,还轮不到李御史指手画脚。”
正文 第94章 恩公
刑部大狱内,沈是仍沉浸在奏章的震惊中……
阿良掀开衣袍,跪在地上拾起了散落的奏章。他踟蹰不已的说道:“一代忠臣良将,大人也不愿见他落得个不好的下场吧。”
萧将军有错失兵部尚书的前情,如今又拥兵自重,这样的谣言传出来,仗还怎么打?
云赋不是不知分寸的人,怎么会上这样的折子。
沈是最初金銮殿上,承明帝问他可会水利时,柳长泽对他摇的那一下头。
从那时候便有预谋了吗……
沈是觉得荒唐,他都教了柳长泽什么?
萧将军三代良将,从未贪恋过权势,收复汉土,扫除倭寇是萧家人毕生的信念。
他说的这些话,柳长泽一句也没听进去吗?
为了拔除外戚便可以残害忠良,谋逆犯上吗?那和乱臣贼子有什么区别!
沈是越是被激怒,反而越是平静了,他挖苦说:“我人微言轻,还能决定的了将军的下场?”
阿良低了低头,目有不忍,“侯爷说,大人是太傅门生,便自然懂得。”
沈是淡淡的笑了起来,笑的直不起腰,他坐了下来,平静了许久。
懂得什么?
懂得萧将军的赤胆忠心?
还是懂得萧将军的亡妻,是他的亲妹妹。
柳长泽为了让他不要动什么歪歪肠子,乖乖滚出京城,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沈是一家人很早便搬回了徽州,他和妹妹不算亲,拢共也没见过多少面,但对这个妹妹的印象很深。
那是个还未及笄便嚷嚷着要嫁给萧将军的黄毛丫头。
为了追萧将军女扮男装的混进军营参军打仗,被萧将军发现后关了三个月禁闭,也不知他们沈家世代书香,怎么出了这么个胆大妄为的姑娘,甚至在婚礼当天不顾礼法,直接从轿中扑到萧将军怀里。
被耻笑了很久。
但沈是想起来总是心口暖暖的。
或许也只有这样百折不挠的痴情,才软化了萧将军那样一颗死人心吧。
但很长一段时间,沈是都以为萧将军这个老男人骗了自己妹妹,于是自请监军,想要揪出老男人的狐狸尾巴。
没错萧将军老牛吃嫩草,大了她妹妹十五岁!
该死,都够做她爹了。
沈是跟了三个月,每一场仗他都是冲在最前头的一个,每一次布局都巧妙的让人惊叹,他不苟言笑,严肃古板的要命,但你听他唱起塞外歌谣的时候,又会觉得柔情似水。
众人只看到了他和付尚书的那次角逐,没有看到很多年前,先帝便屡次请求他回京,多少封赏和官职都被他拒了,他只想做边关的狼,守着一轮孤月长眠。
先帝的最后一道旨还是派他去暗送的。
那时候幼帝即将登基,庙堂风云际变,只要将军回京,那便是镇国公一般的人物。
但萧将军只是很平淡的说一句,“贼寇不除,誓不返京。”
这样的隐忍和抱负,连他都不禁为之折服。
更何况她妹妹。
沈是终于放心了。
而今看到奏章上的“消极避战”几个字,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样的枭雄怎么可能会坐观倭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