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白玉这边还在心中疑惑,那边莫北渊就先问出了声:“你说他是三大庄的后人?你可确定?”
夏遥看着叶白玉,十分肯定:“确定,那把剑是我亲眼看见琉璃山庄的少夫人赠予她刚出世的儿子,陆大侠不会将这剑交给别人。”
叶白玉听夏遥的解释,结合之前种种,突然明白他的身世或许不像他知道的那么简单。
叶白玉想听夏遥说下去,对夏遥道:“你好像对我的身世很了解?”
夏遥观叶白玉表情不像做假,问:“你自己不知道吗?你舅舅没告诉过你?”
叶白玉说:“我是有个舅舅,但他跟你们说的三大庄没有任何关系。”
夏遥问:“你舅舅叫什么名字?”
叶白玉说:“我舅舅没有名字,只有称号,他管自己叫忘忧无常。”
忘忧无常四个字一出,在场除了苗九都是一惊,在场的谁也没有想到,江湖盛传的世外桃源主人竟然是叶白玉的舅舅。
短暂惊讶后,夏遥纠正:“你舅舅有名字,他叫陆行之。”
这次轮到叶白玉惊讶了,他几次听过陆行之这个名字,只知他是一个颇负传奇的人,又消失在江湖洪流的人,上次在青衡山应欢欢就问过他陆行之是他什么人,当时他说不知,今天夏遥却说陆行之是他舅舅。
不止叶白玉,宁曲衣在听到夏遥说叶白玉的舅舅是陆行之时也惊讶不已,陆行之是谁,宁曲衣虽未见过他,幼时却听父亲说过,少年意气,睥睨天下,一剑斩平天下不平事,是江湖人都尊崇的少年侠客,只是结局不太完美。
家族覆灭,亲人全失,最后自己也陨落荒野,这是个传闻中已经死了的人。
花灵秀问:“江湖传言,陆行之已经死了。”
夏遥坚定回道:“他没有死,不过他当时也和死了差不多。”
夏遥语气悲悯,叹息一口后,将她幼时改变她命运的事说了出来。
夏遥出生在烟花柳巷,父母不详,她记事起就是一家记不起名的妓院婢女,她手脚利索勤快十一二岁时成了当时院里头牌姑娘的贴身侍女。
那天她按照姑娘吩咐,去常去的药铺抓一些调养身子的补药,路上因事耽搁,到了药铺天已经快黑了,刚抓好药,药铺就来了一个一身华服的年轻男子,俊美无俦,只是神色着急。
这男子就是陆行之。
陆行之进药铺就直问药铺里的人,“我姐姐要生了,需要大夫,谁是大夫?”
药铺里的抓药伙计回:“生产该去找产婆,再说我们铺子里的大夫出去问诊了,没人!”
夏遥常来铺子里抓药,知道药铺伙计说的是实情,可陆行之神色实在着急,夏遥也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的开了口:“我知道哪里找产婆,我带你去。”
陆行之听了这话当即就让夏遥带路,夏遥以前帮院里姑娘找过产婆,所以知道。
找到产婆后,陆行之拿出不菲的银钱让产婆去接生,产婆看到钱立马要跟男子走,夏遥见了也说:“生孩子一个人忙不过,我可以帮忙。”
陆行之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夏遥一说就点头答应,嫌弃走路太慢,陆行之施展轻功带着两人前行,陆行之施展轻功提溜起她时,夏遥以为,她看错人,这人或许是江湖大盗,自己的决定草率了。
正想着陆行之带着两人来到郊外一处农舍,脚刚站稳,就听本该幽静的农舍里传来女人凄厉的惨叫。
农舍简单,夏遥进屋绕过一道屏风就看见一个大肚子的女人浑身是汗痛苦的躺在床上。产婆是个经验老道的人,一看情况就忘记刚才受过的惊吓对夏遥道:“去烧热水。”
交代完夏遥,产婆又对陆行之说:“找把剪刀和布。”产婆说完就扎到女人身边忙碌起来。
夏遥第一次知道,女人生孩子可以那么久,那么痛,她烧了一锅又一锅热水,从天还没黑到深夜,她已经完全忘了时间。
夏遥端着一盘热水进入屋内,听得产婆焦急的说:“不行了,大人和小孩只能要一个。”
第62章
农舍地方小且简陋,女子生孩子的地方和农舍正屋只用一块破小的屏风隔开,陆行之就在屏风外,在产婆进屋后做完该做的就静立在外等待结果。
听到产婆说只能保一个时,陆行之手握成拳,然后无比冷静的说:“我只要我姐姐能活。”
产婆经验丰富听陆行之做了决定,便知道怎么做,产婆让夏遥进去帮忙,夏遥进去,看到床上躺着的一个汗水湿透的女人,尽管脸色苍白,依旧掩盖不了她的美丽。
夏遥走进去时陆行之刚做了决定,女人早已被疼得麻木,但她还在用着所有力气让孩子降临,在听到陆行之的决定后,女人手抓着床单,忍着疼痛说。
“我要我孩子活,行之这个孩子是我所有希望,我要他出生。”
女人说这话时无比坚定。
两个人两个决定让产婆无从下手。
那边陆行之又说:“你现在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能让你死。”
尽管女人正在被疼痛折磨,她还是温柔劝道:“傻行之,这孩子也是你的亲人,我活着,我俩只会活在恨意与失去亲人的悲伤中,但这孩子不一样,你会抚养他长大成人,看他娶妻生子,他是我们生命的延续,他是希望。”
女人一口气说了一大段,夏遥后来才知道这两姐弟刚经历灭族之痛,两个家族,只余他们两个人,现在又要选择谁活下来。
陆行之有些动摇,却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一个即将出世的孩子自然敌不过平日对他照顾有加的姐姐,“我还是想要你活着。”
刚才那话已经费劲力气,见人还是不听劝,女人严厉说道:“我要我的孩子出生,这是我的权力你无权剥夺,无论如何我也要把他生下来。”
一向温柔的姐姐在此事上如何严厉,陆行之知道若此时违背了她,日后必会对他恨及,于是他艰难说道:“让孩子出声。”
两人达成一致,产婆开始动作,又经历了漫长的几个时辰,在天要破晓之时听到了婴儿的啼哭。
夏遥在产婆的交待下将婴儿包裹好,而产婆则看着刚生产完的女人说:“出血太多,真的活不成了!”
房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这味道让人有不好的预感。
女人生完孩子加上出血,虚弱得紧,像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快让我看看我孩子。”
夏遥抱着孩子,正想递过去,发现手中一空,孩子已经在刚刚进来的陆行之手中。
陆行之僵硬的抱着刚出生的孩子,将孩子递到他母亲旁边,悲伤之情已经浮于面上,但他还是笑着说:“是个男孩,长得像他爹,有点丑!”
原本虚弱的女人听到这话笑了,“听老人说孩子跟谁长大就像谁,这孩子以后要麻烦你照看,以后定是跟你长得像,会是个受姑娘喜欢的俊俏公子。”
女人借说话的时间,想了想孩子长大后的样子,很可惜啊!看不到了。
女人又说:“行之我枕头底下有有把玉剑,是孩子他爹特地打造准备作为孩子的出生礼物,虽然他爹不在了,这礼物还是交予他吧。”
女人说话带笑,陆行之听着眼中含泪,他忍着泪:“嗯。”了一声,起身从枕头旁边拿出一把用布包裹的剑。
陆行之将剑放到叶白玉旁边。
女人眼睛开始模糊要看不清事物了,“孩子的名字我之前跟你说过,不管男女都叫叶白玉,我要他同白玉一般单纯无暇,我想要他快乐无忧,我还想要他一生安康。”
陆行之不知道说什么,又“嗯”了一声。
女人说话声音又轻了许多,需要很安静才能听见,但这不妨碍陆行之,他听到他姐姐最后的话语,“我不止希望我孩子一生平安顺遂,也希望你忘记曾经的悲伤重新开始。”
陆行之想对他姐姐说,全族覆灭失去至亲至爱的伤痛哪能忘却,可惜他没有开口,就算说出来他姐姐也听不到了。
襁褓里的叶白玉在他母亲停止呼吸的同时,放声大哭,哭声响彻农舍,是为了给他母亲送行,也代替了那些无法哭出声的人的悲伤。
夏遥的讲述到这就停顿下来,这么多年过去,每当想起那一天的场景她都会觉得伤感,她匆匆结束这段讲述对叶白玉说:“你母亲去世后,你舅舅安葬了她。事后,你舅舅为了感谢我说要答应我一个要求,我不想过我原来的生活,我见你舅舅是江湖人,提出我要跟他学武的要求。你舅舅拒绝了我,将我送到他的友人,我的师父那里。”
夏遥说:“后来再听到你舅舅的消息时,江湖人都说他已经死了,可我相信他带着你不会那么轻易死去。”
夏遥最后的总结叶白玉只是听着,他的思绪还停留在夏遥讲述的,他出生的那一夜,这些事情都是他舅舅不曾告诉他的,原来他母亲是用生命为代价才让他生于这个世间。
他想起他小时候问过他舅舅,书上都说人有父母为何他没有?舅舅当时是怎么说的?他说,你父母比任何人都爱你。
还未懂事的叶白玉听到这个回答,又不屑又委屈,他们都不在我身边何来爱我?后来懂事些了,叶白玉知道自己父母去世,加上从小就没有父母在身边,身边的长辈们都疼爱他,导致他对亲生父母没什么概念,只觉得他们不过是给了他生命的人。
现在听到这些,叶白玉心底难受,血脉的联系就是这么强烈,尽管他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但听到夏遥说他母亲为了让他出生放弃了自己的生命,他心里就充满悲伤,那个时候,他母亲将她所有的一切都给了他。
作为故事的主角,叶白玉听完夏遥的讲述后不知道说什么,他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突然一只轻柔细腻的手放上了他手背。
那是宁曲衣的手,他就在叶白玉旁边,所以感觉到叶白玉的心绪变化,在宁曲衣心中叶白玉强大又单纯,嚣张却又自信,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叶白玉露出这样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宁曲衣觉得此刻的叶白玉需要人安慰。
宁曲衣伸出手在叶白玉手背上拍了拍,他不太会安慰人,也不知说些什么,只能以这种方式告诉他,我还在你身边,不要难过。
宁曲衣拍叶白玉手背只是一个很小的动作,叶白玉却从悲伤的情绪醒悟过来,他娘临终前说希望他快乐,那他就应该快乐呀!
叶白玉很快调整了心绪,见大家都看着他,他便用不可思议又惊讶的语气道:“我舅舅竟然说我丑!”
一语打破刚才的沉寂,夏遥见叶白玉听闻自己的身世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不觉有些意外。
倒是叶白玉旁边的宁曲衣听出了叶白玉的委屈,出声安慰:“不,你不丑,是个俊小伙。”
宁曲衣的安慰叶白玉很受用,转头对夏遥说:“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了,这些都是我舅舅不曾告诉过我的,谢谢你告诉我,不过我还有个问题,三大庄为何会覆灭?”
叶白玉刚出门去往陈家庄时就听同行的林幽说过三大庄,后来也几次听过,他之前以为都是消亡的门派,与自己无关,现在才知他也是三大庄的人,说起来自己刚出门在陈家庄拿到的冰花芙蓉环竟然是他娘的东西。
叶白玉心底又升起一丝后悔,他怎么就这么草率的把东西毁了呢?
夏遥摇头,“三大庄为何覆灭,外界都传是内讧导致,至于具体如何我也不清楚,江湖上能知道的除了亲身经历过的你舅舅外,能知道点内情的,大概只有望月楼了。”
夏遥说到望月楼时,目光转向莫北渊,眼神里还有点意味深长。
但莫北渊无视了夏遥,高兴道:“既然你是三大庄的后人,那琉璃盏岂不是有归处了。”
说着莫北渊越加欢喜,对旁边的羽容道:“快去把琉璃盏取来还给叶兄弟。”
羽容领命出去了。
想到上次醉风楼里江湖人为琉璃盏不惜撕破脸争夺,而莫北渊却像丢烫手山芋一样迫不及待。
叶白玉直接问:“他们都说琉璃盏里有至高武学和三大庄的全部财富,所以江湖人都想要的琉璃盏,你却巴不得送出去。”
莫北渊坐在他的主位上,手中摇着扇子,颇不在意的说:“你看我缺钱吗?”
叶白玉看了看房间摆设,摇头。
莫北渊说:“我一出生就站在顶峰,财富和武学都不是我所追求的。”
叶白玉看着莫北渊,他这话是实话。
正说着羽容已经将琉璃盏取了回来,羽容将琉璃盏递到叶白玉面前。
琉璃盏还是那么丑,叶白玉见它却亲切许多,上次他中了剧毒,是靠习了琉璃盏伤的内功心法才得以解毒,并让他功力更上一个台阶,这次见它除了知道它本是自家东西外,还想着琉璃盏上有三大家得财富,这就意味着他有钱去建设自己的神龙寨了。
羽容将琉璃盏递到叶白玉面前,莫北渊说:“我对父亲发过誓,必将琉璃盏还给三大庄的人,如今你就在这,拿回去吧!”
叶白玉接过琉璃盏,“你真就这么把它还给我了?”
莫北渊道:“我应该跟你说过,还琉璃盏是我家两代人的誓言,江湖人重诺,一诺必行。同时我意中人也想要这琉璃盏,这琉璃盏在我这,影响我们感情,所以快点送出去才是正道。”
叶白玉点头,这理由莫北渊上次就说过。
叶白玉拿着琉璃盏端详了会,除了丑毫无特色,找不到端倪叶白玉将琉璃盏递给宁曲衣,“秀秀你帮我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