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宥不肯放过他,在他怀抱中扬眉重复道:“陛下只是想让我主动哄你?”
雍炽生无可恋的点点头:“……对。”
齐宥放下心来,认真端详雍炽眉眼,嘴角上扬:“你多大?”
雍炽端正神色:“阿宥,日后不准再提此事,这是旨意。”
齐宥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强忍住才没笑出声,想了想又犹豫道:“陛下,那如果你以后再沉下脸,会不会就真的厌恶我,甚至……要打杀我了?”
不是他多想,从对念恩的态度可知雍炽依然是暴君脾性,齐宥回想方才雍炽的冷淡,又想起原书中暴君的所作所为,完全不晓得两个人走下去,会是何种结局……
“朕当然不会打杀你。”雍炽抱着齐宥,解释的口干舌燥:“朕生气时,乖宥宥就把手钻到朕的手心,朕会消气的。”
齐宥暗暗记下,想了想又道:“那如果你不消气呢?”
他真的觉得暴君生气很可怕,整个人如深渊般散发着慑人气息。
天子一怒,流血千里。
他齐宥何德何能,牵个手就能扭转雷霆之怒?
雍炽看他认真求教,笑意愈深,含糊的悄声道:“那你就像朕抱你一样,主动……抱抱朕。”
雍炽说罢,回头看冯太监和蒋辰等人正躬身低头,远远跟在自己身后,才微微放下心。
雍炽已经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偏偏齐宥还不依不饶:“那如果还哄不好呢?”
这都是他以后的保命招式,虽说用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四周无人,雍炽也不再矜持,收紧手臂,俯身到齐宥耳畔,嗓音微哑,一字一句道:“你说呢?”
齐宥不回答,勾起唇角,张嘴咬上雍炽的胸肌。
雍炽疼得闷哼一声,狼狈看向四周。
四周环境嘈杂,大家都在月下说笑饮酒,没人注意暗处的他们。
雍炽低眸,始作俑者正窝在自己怀中,捂着嘴笑得明朗。
雍炽恶作剧般蹭他鼻尖:“……阿宥你胆子愈发大了,竟敢咬朕?”
“臣是遵旨行事。”齐宥理直气壮,澄澈的双眸特别无辜:“是陛下说的金口玉令,您做错了事,我就咬您一口。陛下刚才佯装生气想引我哄你,自然是做错了事,臣咬陛下一口亦是不敢违抗旨意。”
雍炽:“……”
齐宥眨眨眸子,灵巧轻快的从雍炽身上落到地面:“陛下您看,赏月台到了,赵王还在上头等您呢。”
雍炽只得把话咽回去,收收心,和齐宥一起登上赏月台。
赵王立即恭敬站起,只是看向雍炽的目光有几分躲闪。
兄弟二人寒暄之后,赵王把目光看向齐宥:“这位是?”
“朕的侍读齐宥。”雍炽道:“亦是齐贞言的幼弟。”
赵王笑道:“原来是小齐公子。”
他和齐家相熟,和齐宥也年龄相仿,只是一直无缘得见。
齐宥想起原书之后的走向,对赵王提不起好感,只是冷淡的点点头。
赵王笑道:“臣弟还以为皇兄对读书没了兴致,没曾想还是和从前一样,日日把侍读带在身边。”
听到有人提起雍炽和前侍读的事儿,齐宥耳朵立刻竖起来。
雍炽冷冷瞥赵王一眼,声音不怒自威:“多话!”
第62章 酥山
提及往事, 气氛登时一僵,冯太监掌心出汗,朝赵王递眼色。
雍辞心领神会, 立刻噤声。
齐宥探究的目光看向在座的几位, 又挑眉望向雍炽。
雍炽面色平稳,看不出一丝情绪, 挥手道:“传膳吧。”
一声令下,丝竹阵阵, 侍女手捧托盘登上观月台,观月台下头坐在杌凳上的官员侍卫也起身,去周遭桌上用膳。
齐宥忍不住偷看身畔的雍炽, 这几日两个人缠绵, 离得太近, 如今雍炽重拾冷峻威严, 当着外人拉开距离, 对他也不再一脸色气的垂涎, 这陌生感反而让齐宥怦然心动。
人前人模狗样, 人后眼巴巴爬床。
狗皇帝演技一流。
席间, 赵王看向面容清俊的少年:“你是齐家人,又是皇兄侍读,想必功课定是很好?”
“一般。”齐宥捻着酒杯浅笑:“怎么?陛下的侍读成绩都很好么?”
雍辞轻声一笑:“本王也不晓得,要不你问问皇兄?”
齐宥偏头看向雍炽。
雍炽面不改色的立刻回应:“都没你好!”
说罢不等齐宥再追问, 弯起食指轻叩桌案命道:“用膳。”
席间,雍辞把盏笑对齐宥道:“春闱将至, 本王预祝齐小公子高中一甲。”
一甲是科举考试里的前三名,分别是状元榜眼探花,都是能策马御街, 一日看尽长安花的人物,也算是古代的顶级学神了。
齐宥和他轻轻碰杯,饮下杯中酒:“多谢。”
夜色如靛蓝墨般匀而淡的铺开,繁星漫天,月色皎洁,有酒助兴,席间的气氛还算和谐。
几个人正在说话,侍女又添置了一道点心,盘中盛着的乍看是普通烤饼,掀开热腾腾的饼盖,才能看到里头是绵软甜香的冰酥山。
这不是现代的面包冰淇淋么?
齐宥正想夹块尝尝,却看到赵王抬筷半晌又踌躇。
雍炽神情一顿,侧目避开这道点心。
“皇兄……”雍辞拿着食筷,手足无措的犹豫道:“这……怎么吃啊?”
雍炽不答,低眸沉默饮酒,席间静默无言。
齐宥毫不客气,直接夹了一块烤焦黄的馕饼,裹了一圈香甜的酥山塞在嘴里做示范。
问他啊,这道菜他会吃!
雍辞定定望着雍炽,艰涩道:“许久不尝,臣弟都有些记不得。”
雍炽眼眸垂下,视线落在那道精致的菜肴上。
雍辞小时候最爱吃酥山,小孩子贪凉,父皇母后严令他不准多吃,雍辞总是来牵他衣摆,让他想办法。
雍炽从小就有的是套路,他灵机一动,暗中嘱咐小厨房把还未融化的酥山装在酥脆的烤馕里,酥山乔装打扮,瞒天过海成了另一道普通的菜肴。
父皇母后自然不会再过问,直到有次二人正在偷偷用膳却偶然被父皇撞见,才真相大白。
此事在皇亲贵胄中流传甚广,酥山烤馕饼歪打正着,渐渐成了一道改良后的菜肴,后来流传入民间。
大多数人只知此菜有新意,根本不晓得这道菜背后的隐秘天家往事,亦不晓得这平淡无奇烤馕里盛着的不仅是一口酥山,更是哥哥对弟弟未宣之于口,却藏于心底的宠溺纵容。
雍炽自然不会过目菜谱,没曾想这菜时隔经年,竟然再次赫然出现在二人面前。
江山几经易主,往事已不堪追忆,雍炽一脸淡漠:“你长大了,吃不惯就算了。
忽听观月台下一阵躁动,似乎是大家看到晴朗夜空下出现的星云,都在赞叹惊呼。
齐宥坐在雍炽里侧,闻言忍不住放下筷子,往外探身。
雍炽眼锋横扫,沉声命道:“坐好。”
当着众人,齐宥自然不敢违抗他,委屈的扁扁嘴,很乖巧的坐回他身旁。
刚落座,耳畔倏然擦过剑鸣之声,夜幕沉沉,一道黑影掠过眼前,直奔观月台上的雍炽而去。
齐宥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听雍辞大呼道:“皇兄当心!”说罢身影一闪,倏然纵身挡在雍炽面前。
刺目银光闪过,雍辞捂着小臂,闷哼一声。
一支早已瞄准刺客多时的羽箭干净利落的射出,正中刺客腿部。
刺客还没来得及在观月台着地,便重重摔在台下。
蒋辰持弓而出,率领侍卫围住刺客,将人彻底制服。
整个刺杀像是电影的闪回片段,发生的太快,很多人面面相觑怔在原地,久久未曾回神。
雍炽从座位上站起,沉声吩咐台下的蒋辰:“留下活口。”
话音未落,伴随着众人的惊呼,刺客嘴角渗出滚烫刺目的血,血迹微微发黑,显而易见是服毒了。
蒋辰抬首回禀:“陛下,他服毒身亡了!”
刺客牙缝间藏毒,任务失败直接咬破本是常事,然而观月台下头坐的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学生和低阶官员,一时间众人大哗。
蒋辰在众目睽睽之下伸手朝刺客怀中探去,神情一滞,摸出一柄小巧的铜符。
众人登时屏息。
蒋辰面色凝重,朝雍炽单膝跪下:“属下在他身上搜到贴身铜符,上头似乎有身份标识。”
立时有人把那物件呈上来,齐宥扫了一眼,眉心登时皱起,铜符上刻的赫然是那封信中的家徽。
这标识怎么又出现在这刺客身上?难道这刺客也是赵王一伙的人?
齐宥忍不住看向雍辞,他捂着鲜血直流的小臂,唇瓣泛白,一双眼睛还定定跟着雍炽转。
“你拿着这铜符下去,也让大家都瞧瞧。”雍炽吩咐冯太监:“若有人知晓线索就报给朕。”
冯太监领命,捧着托盘躬身走下观月台,在众人面前走了一遭。
下头的人哪里见过这个,知道这是从刚死的刺客身上取下来的,一个个避之不及,纷纷摇头。
雍炽自然也不是真的找线索,只是想让那标记人尽皆知罢了。
铜符传阅到萧朗吟面前,他神色阴郁,不辨喜怒的扫了铜符一眼。
冯太监笑道:“公子可是知道线索?”
萧朗吟抬眸,冷冷吐出两个字:“不知。”
观月台上,雍炽皱眉看了雍辞一眼,面色不悦的吩咐蒋辰:“你去传太医来。”
雍辞疼得额头沁汗,和兄长对视,眼神立刻不自然的闪动道:“臣弟无事。”
蒋辰看雍炽面色沉重,也不敢再说什么,悻悻然领命而去。
他率众侍卫盯了那刺客半晌,终于等到出手。
他本来没打算给赵王表演救驾的时机,谁知赵王动作却快得出乎他意料。
这是安排演练好的吧?
观月台地势高,雍炽起身,夜风灌满宽大袍袖。
望着脸色惨白的赵王,雍炽脸色阴沉的踱步,他此行引出刺客有两个目的,一是让那标记人尽皆知护齐宥周全,二是回京后沿着那标记顺藤摸瓜,让锦衣卫把刺客一事往太后赵王身上引,把赵王再次圈禁,顺便借机严办几个太后党羽,也算是给太后提个醒。
但赵王在众目睽睽下救驾,立时让事情有些麻烦。
赵王捧着小臂血迹沾衣,夜风中也有了浓浓的血腥气,即使知道他是自作自受有所图谋,雍炽也忍不住避开目光。
雍炽按按眉心,挥挥手召来宫女:“你,扶赵王下去休息。”
赶紧让他下去,眼不见心不烦。
雍辞咬唇,强忍着不发出呻吟:“谢皇兄。”
齐宥看着赵王离去的落寞背影,凑对雍炽唇畔悄声道:“陛下,赵王毕竟是因为救你受的伤,我去陪他说说话。”
原书中,赵王回到封地后在亲信的鼓动下,养精蓄力图谋造反,最终剑指雍炽。
齐宥当时看书时,下意识以为赵王从小就心怀鬼胎狼子野心,所以才会趁雍炽被掳时称帝,被放回封地还贼心不死的造反。
现在他的心头却泛起一丝微妙的疑惑——雍辞究竟是从何时想要图谋这江山的?
作者有话要说: 酥山:古代的甜甜冰淇淋
狗炽骄傲脸:朕从小就套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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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大骗子
毡帐内, 雍辞冷冷靠在枕上,神情与方才判若两人。
今夜,他知道雍炽不会在菜品这等小事儿上用心, 才故意布置了那道菜想让兄长念及旧情。
为此他还伏低做小, 委屈着说了不少试探的话。
他知道兄长吃软不吃硬,从前面对他示弱总是招架不住, 结果雍炽今日毫无反应。
就连他为了护驾受伤,雍炽亦是眉宇紧皱, 并未表达只言片语的关切。
雍辞眸子渐渐染上阴霾,他此番回京,定然不会任由雍炽再次把他圈禁。
若雍炽并不吃感情牌这套。那他必须要想别的法子。
皇兄, 到时候, 你可莫要怪我。
齐宥走进毡帐时, 雍辞正垂眸侧躺在床上, 任由太医给他包扎, 他伤在右臂, 随着太医的动作指尖止不住的轻颤, 血色褪去的双唇抿得很紧, 在脆弱中显出几分倔强。
齐宥走上前问太医:“伤势如何?”
太医知晓齐宥是雍炽亲近之人,回答的很恭敬:“回公子,殿下是皮肉伤,但失血不少还需静养, 此处大血管甚多,万幸的是没伤到跟脉, 要不然整个手都保不住了。”
齐宥不动声色的听完,悠悠然扫过雍辞,状若无意的轻叹口气道:“瞧瞧, 若真废掉一只手,岂不是亏了?”
雍辞闻言,眉心微皱。
这侍读到底会不会说话?
他舍身救驾是事君以忠又不是做买卖,哪儿有什么赔了亏了?
还是说此人早已知晓他和刺客的渊源?想到此处,雍辞心里咯噔一跳,额头登时起了冷汗,双眸紧紧盯着齐宥。
“其实那只是个小刺客而已,陛下定能出手制服。”齐宥浑然不觉雍辞渐渐冷凝的目光,气定神闲道:“难为赵王殿下还要舍身护驾——听闻殿下幼时,曾和陛下一同练习功夫骑射,身手应当不差,为此负伤倒真是臣意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