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得不仰卧起坐[古代架空]——BY:熊米

作者:熊米  录入:11-04

  “这么多金银珠宝的……”解臻给陈殊的东西肯定都是上好的,韩珩一眼就看出里面有好几件珍品,他挠了挠头,只是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可是林侯爷,我们打算过完年再走啊?”
  “过段时间,我也打算出趟远门。”如今的情况恐怕已经撑不到过年了,陈殊看了盗骨一眼,忽地道:“小楚,我还有些话要和韩珩说。”
  荆楚心情仍未平复,她家中被灭一直隐姓埋名,若不是遇到陈殊,怕是一辈子都不能报仇,更不可能遇上盗骨这样的人物。她看着陈殊和韩珩,低低应了一声,泪眼朦胧地离开房间。
  等荆楚离开后,陈殊方才又看了眼韩珩。他对荆楚托付给韩珩过一辈子的事情始终放心不下,见荆楚离开,这才继续道:“荆楚是我义妹,韩珩,若你敢负她,想必知道后果。”
  “林大人饶命啊!”韩珩连忙跳将开来,鼻子一吸,怂道,“她可是你的义妹,我就是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造次啊!”
  他和林辰疏最开始认识的时候便被陈殊亲手教训了一番,虽然陈殊现在默认许可自己在身边转悠,但他对陈殊做起事来狠辣无情的手段还是心有余悸。
  盗骨和荆楚之间的感情自己始终是个外人,陈殊提了一句,见韩珩神情不似作伪,便没有再提。他沉默了一下,这才拿出从宫里打包出来的画卷,放在韩珩面前。
  韩珩看着他的动作,目光立刻新奇地落在画卷上。
  卷轴装帧的样式十分精美,但上面却有不少血迹晕开,看上去触目惊心、有些刺眼。
  “珍宝收藏这块你是行家。”陈殊拿出画轴后,目光也落在自己的血迹上,隔了一会儿,他问道,“你有办法清理掉上面的血污吗?”
  “你要保养这些画?”韩珩这才明白陈殊将他留下来的意思,他上半辈子偷盗出名,家中也珍藏了不少好东西,自然有几分眼力和手段,此时看见画轴上的血污,一边说一边奇道,“血污是可以处理,不过清洗起来十分麻烦,我得带回老家一趟才能帮你去掉。不过这些都是什么画,值得林侯爷这么认真?”
  “是在宫里被我不小心弄脏的。”陈殊道,“这最快需要多久?”
  “最快也要十天吧。”盗骨忍不住拿起一卷画卷,摊开来细看,边看边道,“如果是你弄脏的话应该也不打紧吧,秦公子肯定不会因为一幅画责怪你。倒是他知道补我动了他的画,恐怕我又少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解臻对外人可并不像对林辰疏这样友好。不过韩珩嘴上说着,手上却还是忍不住翻了几幅。陈殊带过来的画其中不乏些山水图,但其中一幅他翻开定眼看时,却见摊开的画轴上绘制着一副人相,画中人身穿红衣,容颜俊气迫人,明眼微笑,容貌非常的熟悉。这画上粘了不少血,其中有血溅在了人的脸上,透过纸面渗出,让原本俊气的脸上沾染了几点猩红。
  他的话突然更住,忍不住看向陈殊。
  “怎么了?”陈殊见他动作停顿,问道。
  韩珩沉默了一会,还是将画轴翻转给陈殊看,他道:“这血迹在脸上,即便处理了也会留下点痕迹……我怕皇上还是会看出来吧?”
  陈殊抬眼看向摊开的画,只见那画上的人是自己原来的样子,正是之前解臻替自己绘制的那副画像。这画分了两次绘制,一次是在出征前夕,一次是北关获胜后回来,解臻显然花了很多心思在里面,但现在他的人脸上上有条长长的血痕,已然将不大半部分的画面感破坏。
  他还没想好怎么和解臻解释,此时看到这副画,忽然又想起和解臻的相处,心血上涌,连忙捂嘴重重咳了几声。
  韩珩今天已经不止第一次听到陈殊咳嗽,他慢慢地放下画,狐疑地看着陈殊道:“你今天怎么了?刚才说话就怪怪地好像在托孤给我似的……你若是不舒服,我让荆楚进来给你看看?”
  “不用了。”长明力量消失造成的伤势无法逆转,就算是再厉害的大夫也没有办法。陈殊摆手道:“我先休息会,这些画你先帮我修复,若是到时候解臻问起来,就说是我让你做的。”
  韩珩还想说什么,但想到陈殊永远不会是自己能说动的那种人,只得应了一声,将画重新卷好,退出了房间。
  他是江湖人,离开时还闻到一丝若有如无的腥气,又忍不住回头看了陈殊最后一眼。
  陈殊还坐在原位没有动。
  韩珩皱眉,最终还是沉默地帮陈殊带上房门。
  房间里很快重新恢复了平静。等到韩珩的脚步声远去,陈殊这才慢慢地松开手,愣愣地看着手上的血迹。
  他应该很快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以前为长明做事的时候明明也死过很多次,可那时候他每一次都能坦然面对,从来没有一次会像现在这样心中难受,甚至感觉十分不舍,尤其是想到解臻的时候。
  陈殊心绪紊乱,勉强提神取过桌案边官员的呈请和奏章翻看一阵,眼睑却渐渐沉重起来,他心力不支,不过一会儿便伏在案上,昏昏沉沉地阖眼睡了过去。
  白天日头升起落下,夜色开始渐渐黑下来,房间也随光线暗沉,迎来夜晚的宁静。
  秋夜还有窸窣的虫鸣声响起,突显得敬宁侯府空旷安静。月色也不知照着这片府邸多久,府上忽然有一道黑影闪过。
  那黑影轻功无痕,没有人察觉到他的到来。不过一会儿他便到了陈殊的房间外。
  星空下,黑影身形挺立,身穿一身玄衣,露出一张清俊的脸。
  他在陈殊的房间外孑然而立,踟蹰了一会儿,这才轻声闪入房间。
  房间内已经漆黑一片,里面有人微弱的呼吸声,并没有被来人惊醒。
  黑影沉默,他没有点灯,却很快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陈殊。
  陈殊此时正伏在桌案上睡着,眉间微微蹙起,像是睡得并不安稳的样子。
  黑影站在陈殊桌案对面许久,黑夜里的一双清眸终于动了动。他缓缓地抬手,在陈殊的头发间轻轻抚过,随后顺着脸颊,指尖慢慢地落在陈殊的唇边。
  陈殊的唇角还有血迹,已经干涸。
  黑影眸中清光闪动得更加厉害,他无声地看了一会,终于走到陈殊身边,将陈殊小心翼翼地从桌案边抱起,往床边走去。


第160章 抉择
  陈殊睡得沉,??并没有察觉到身边的动作。
  黑影亦没有出声,他默默地将陈殊轻轻地放躺在床榻中间,俯身解过鞋靴放在床下,??拉过床上的被褥,小心地盖在眼前人的身体上。
  放在平时若是有人在陈殊身边这么折腾,他必然已经警觉惊醒,但此时可能是因为来的人是自己熟悉的人,??陈殊微蹙的眉反倒缓缓平复,??看上去没有以前那样困倦。
  黑影蹲下身轻轻抚摸了陈殊的额头一会,随后又转身离开房间,??等到再回来时,??手上已经有了盆水,上面泛着蒸汽,是温热的样子。
  房间里夜色深重,只有一点点月光透进。但黑影却夜能视物,熟练地将浸在热水中的帕巾拧干,轻轻地为陈殊擦拭唇边已经血迹。
  干涸的血迹在热水下终于化开。大概是秋夜凉爽,身边的帕巾散着热气,??他的头还轻轻地往黑影的手上轻轻地靠了一下。
  黑影的手微微僵住,??他连忙低眉看着陈殊,却见此时的陈殊依旧没有清醒,但唇边开合,似呢喃着什么。
  他轻身凑近细听,方才听到陈殊极轻极轻的呓语。
  “解臻、解臻……”陈殊低低道,??“我陪不了你了……”
  黑影的手轻轻颤抖,慢慢地握紧帕巾。
  这一句喃喃的话语反反复复,陈殊声音更低了下去。
  “对不起,??对不起……”
  “小婉,原谅哥哥。”他喃喃道。
  “……”
  黑影看着陈殊,眼中的目光止不住地泛动,他连忙去擦拭,却还是有几滴水垂落而下,月色下如断线的珍珠。
  泪水滴落枕边,发出轻轻的声响??,有一滴落在陈殊的脸上,顺着颊边滑落。
  “……谁?”陷入梦魇的陈殊终于察觉到身边有人,皱眉低低问了一声。
  这大半夜里,是谁敢闯敬宁侯府?
  他吃力地抬起眼,往发出动静的方向看去,然而抬眼间却只见房间里的桌案与屏风,视线里什么人都没有。
  桌案旁边是一扇窗户,窗户也和他进屋的时候一样半敞着,露出外面的一轮皎月。
  快到十五,皎月都补了阴缺,比往日更加明亮。
  陈殊愣愣地看着皎月一会,一阵倦意再度上涌,复又慢慢地阖上眼睛,重新闭目昏睡过去。
  他鼻息渐渐又恢复平稳,躲在旁边的黑影终于慢慢地从床榻边轻轻踱出,他头发半挽,因为眼睛刚刚沾染水光的缘故,此时如清泉冷冽,配合清俊的容颜,正是从宫里出来的解臻。
  他来敬宁侯府不是第一次,每次过来也都能找到陈殊,但这一次他没有再叫醒对方,只是轻轻地覆上陈殊露在被褥外面的手,静默地坐在陈殊的身边。
  夜空时有暗云飘过,遮拦住星光,令房间时而深暗,时而半明,解臻却没有动,仿佛在他身边时间都静止了一般,整个人宛如雕像一样。
  他安静地听着陈殊的呼吸,直至熹微的晨光代替月色从窗户里面洒进,他才慢慢地抬眼,看着窗户外面初起的旭日。
  时间在漫长的等待里面已经模糊,日落日出,又是新的一天到来。
  解臻看着晨光,这才重新起身,他回头看着晨光下的还没有醒的陈殊,目光流露出无比的不舍和留恋,但还是转身端起水盆和帕巾,轻轻推出房门走出,复又转身将门掩好。
  *
  陈殊一觉睡得昏昏沉沉,只依稀记得昨日从白天入睡,没想到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夜。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桌案上躺到了床榻上,但他房间里面的东西并没有被人动过,不像是有人所为,很可能是自己意识昏沉的时候做的。
  醒来后头脑还是晕晕糊糊,但比昨日身体崩溃的样子有所好转,陈殊揉了几下眉心,起身让侍女帮忙穿戴朝服。
  昨日他得解臻应允没有上早朝,后来又中途提前回府,已经一整天没有和解臻见过面。他心中有事,到底还是怕解臻担心,等到了早朝的时辰还是和往常一样前往。
  一路上他都在想怎么和解臻辞行,以致于下马车的时候李邺之和他打招呼都差点忽视了过去。
  “敬宁侯有心事?”以李邺之的官位本来很难攀附到像侯爷这样位高权重的人物,但他和陈殊是同一批进士,又和陈殊有过一段交情,后来得陈殊提携做了工部侍郎,所以见面的时候都少不了客套几句。
  今日的陈殊显得格外心不在焉,李邺之差点都以为陈殊今天没心情搭理自己,却见陈殊闻言微愕,忽然恍神看向自己,随后摇头否认。
  “没有。”陈殊回道。
  李邺之:“……”林辰疏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李邺之端着谏牌默默地想,但还是干咳了一声,安慰道:“敬宁侯不要想太多,昨日皇上虽然罢免了许多官职,但也算为新政扫了门前积雪。侯爷受到皇上宠爱,这段时间估计是没人敢顶撞侯爷了,王爷也不必去理会那些流言蜚语。”
  陈殊对于昨天早朝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此时听起李邺之说起,微微一愕,彻底拉回了神思,询问道:“昨天发生了何事?”
  李邺之:“……”
  这回轮到李邺之吃惊了。昨天解臻直接卸任了一大批官员,罢的罢罚的罚回家养老的养老,起因还都是因为眼前这位敬宁侯而起的,结果这位当事人居然一点也不知道,仿佛和他无关一样。
  他又干咳了一声,但见陈殊询问的目光,还是将昨日早朝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还原了一遍。不过陈殊现在毕竟是敬宁侯,他叙述的时候还是将那些人诋毁陈殊的原话描述得平和了一些,只三言两语地揭过。
  “现在两朝的老臣人人自危,唯恐皇上一不高兴便直接罢免官职。”李邺之喃喃道,“想想皇上两年前还曾受三位辅政大臣的胁迫,大家都道他是个傀儡,可谁曾想到这样一个人竟然也如此有手段,难怪他能够对付得了齐言储这样的狠人。”
  陈殊这才知道原委,听着又是沉默了一阵,心想解臻在朝堂上的手段怕是已经算比较温和,当初大青山和狄夷的天师府,只要解臻出剑,所过的地方就没有留下活口的。
  他明明武功高强,已有飘然尘外之姿,完全不必在朝堂迁就这些世事纷杂,却还是来淌了最污浊的浑水。
  陈殊心中默了默,面上还是回了李邺之几句。李邺之闻言笑笑,忽地又说起自己的小孩很快就要满一岁了,特地邀请陈殊过去坐坐。
  李邺之的小孩喝满月酒的时候,陈殊便抱过他们家的孩子,男孩子白白胖胖的一个看上去十分有福气,但一看到陈殊便哇哇大哭,十分抗拒和陈殊待在一起,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似的,李邺之只道是陈殊不会抱孩子,但见陈殊依依不舍地放开,便拥有了第二次邀请的打算。
  现在朝中所有人几乎都对敬宁侯和皇上的关系心知肚明,这两人若一直在一起,皇上那方以后会怎样是说不准,但林辰疏作为臣子的,又被皇上如此看待,再加上以前那些传闻,恐怕以后是不可能再有子嗣了。
  陈殊笑了笑,他知道李邺之是热情相邀,便婉言称自己要离开一段时日,谢绝了李邺之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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