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国列传[古代架空]——BY:龙五爷

作者:龙五爷  录入:11-04

  ——就连一个外人都注意到沈长河只穿了一件单衣这个事实,甚至还体贴地给他披了件自己的衣服用以御寒;而她身为“保镖”,却居然一点都没想起来这件事!
  万幸的是,沈长河本人并未追究她的“失察”之责。反倒是回到将军府邸后,她躲开围着他“嘘寒问暖”不停的众文武官员独自一人回到居室之时,却有个看起来颇为伶俐的小女仆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茶盏走了进来,笑着道:“李小姐,天气寒凉,喝点参汤暖暖身子吧。”
  “这是……”
  “是将军吩咐下来的。将军说了,府上每个人都有一碗,请小姐不必挂怀。”
  “……喔。”
  待小女仆走出房门,李云凌才呆呆地捧起碗喝了一口。
  这酸酸甜甜的味道,果然是沈长河最喜欢的口味——同时,也是自己喜好的那一口儿。
  整碗下肚之后,身上逐渐恢复了些许暖意,精神也好了很多。精神一恢复,她才终于想起来一件相当重要、但却被自己抛到九霄云外的事来,于是一路狂奔到了三楼。
  沈长河的房门既没关上,门口围着的人群甚至也都已散去,只有张俭之还在屋内指着厚厚一摞文件小声地对沈长河说这些什么,而后者则换了一身纯黑色的常服,翘着一条长腿半眯着眼,听得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先在门口等他们谈完正事再进去,却听沈长河慵懒地唤了声:“进来吧。”
  “我先告退,您二位慢慢聊。”张俭之相当有眼力见儿地收了文件,谦恭地退了出去。李云凌硬着头皮闭着眼进到屋内,半天才没话找话地挤出一句:“……我自作主张找莱斯特给外媒发了通稿,将军你没有生我的气吧?”
  “我为什幺要生气?”沈长河终于张开双眼看了看她,道:“你做的很好,也帮了我大忙,我该谢谢你啊。”
  也许是离得近了,李云凌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被他那根根分明的长睫毛给吸引住了。浓长睫羽之下,那双灰绿色的眸子仍是一如既往的深邃沉静,只是两道长长的眉却微微蹙起,眼中隐现怒色。
  李云凌被他的眼神吓得退了半步,嗫嚅道:“我,我哪里做错了,以后改了就是,将军你直说嘛!你这样阴森森的……我害怕。”
  这次沈长河却没再说什么,只是冲着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过去。李云凌不明所以地又靠近了几步,却听后者命令道:“转过去。”
  李云凌只得乖乖听话。
  身体背对着他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尤其是自己最近吃的有点多、多长了几斤肥肉的情况下,她就更觉得别扭了。正胡思乱想着,后背的衣服忽然被用力地撕开,“哧啦”一声锐响惊得她险些跳起来:“将将将军你干嘛呀!”
  “你上一世活了多少年。”沈长河清冷的嗓音没什么多余的感情。李云凌犹豫了一下,才老老实实道:“二十七。”
  “上辈子也是女人?”
  “……是。”
  后背传来蘸了水的手巾清理伤口时带来的微痛和舒适的清凉感,“活了这么久,被人碰一下就要大呼小叫?太原初见之时,你脸皮可是厚得很。”
  李云凌瘪了瘪嘴,委屈道:“那时你也没主动撕我衣服啊!虽然理论上我是五十多岁了,可表面上还是比将军你小一些嘛。再说,我这一身松松垮垮的肥肉被你看了……你不会觉得我很丑么?”
  “……”沈长河手上给她上药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沉默了一下,才故意板着脸道:“还行吧,也不算太丑。”
  “喂。”李云凌无语道:“这句话我怎么越听越生气……嘶!”
  却是背后伤口猛地一痛,痛的她差点惨叫出声。沈长河并不理会她,下手也更快了些,于是李云凌也叫得更凄惨了:“啊!你他妈轻点儿!嗷!”
  在她接二连三的哀嚎之中,最后一点烂肉终于被刮干净了。沈长河放下手里沾满血的小刀,取了一条蘸了止血草药的纱布替她绑好伤口,这才松了口气,嘴上却冷笑一声,道:“原来你还知道疼。替我挨鞭子,你真当自己是救美的英雄了?”
  “……”李云凌张了张嘴,旋即转过头来,大声反唇相讥:“你的意思是,我就该眼睁睁看着你被他们打死?我就不该去共和广场上救你?我这一片好心全都活该被人当做驴肝肺?!”
  沈长河没有回答她这一连串的疑问。他只是抬头注视着她那双大而有神的双眼,沉默着解开了自己胸前的扣子——
  不算宽阔、甚至有些单薄的胸膛,肤色雪白光洁,起伏着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却偏偏被从左肩横贯至右侧腰际的两条狰狞伤疤破坏了美感。
  而令李云凌惊愕的,则正是这两道伤疤。
  如果她没记错,就在不到一个时辰以前沈长河刚刚被抽了两鞭子,而这两道伤疤应该就是那时留下的;可如今她所看到的,却是两道已经愈合得只留下淡淡粉色的痕迹——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沈长河重新合拢衣衫,淡淡道:“现在明白了?我根本不需要你来救。如果你今日不替我挡那一鞭,我不会突然失控。”
  “若那时我没有控制好自己,”那双灰绿色的桃花眼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最后停在她的喉咙那里,他轻笑了声,抬手拈起她垂落鬓边的一缕发丝:“你会被我……亲手杀死。”
  史书记载,合众国历二十五年九月,西南将军沈长河于上京遇刺,幸免于难;十月,以合众国特使出席列国联席会议,联合大洋国、雅利加合众国等多国使臣力阻“十项协议”的推行,致东瀛进一步侵夺大秦主权之阴谋胎死腹中。同月,合众国宪警部长陈启明滥用职权,枪杀上京大学学生钟志国,后为沈长河枪伤致残,当任总统陈武力主之下特赦其无罪。陈启明入监察司三日,以突发癔症免于起诉,后不知所踪。合众国十一月上旬,扶桑欲自津海口登陆发动奇袭,为公海上巡视之雅利加合众国巡洋舰阻截,被迫退守岛国之内。十二月,蔓延所有新工业化国家的经济危机爆发,在此背景下,墟海东岸罗曼帝国完成世界大战后第一次政府换届选举,以“狂人”埃尔文·克莱因为首的国家党上台执政,原本不太平的墟海局势随之进一步恶化,新一轮世界大战一触即发。
  对于此时的李云凌而言,离开上京的当天晚上一切都是那么平静。前往总统府“赴约”的沈长河平安从正门走出来之时,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而一旁的张牧则先问出了口:“老大,那老东西没为难您吧?他都跟您说了什么?”
  “没什么。”
  沈长河神色平静,平静到张牧、李云凌或者其他任何一个人都无法看穿他此时的所思所想。晚风轻拂之下,他抬起头望向遥远的天际,脑海中则再度回想起方才陈武所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年轻人,”当时,陈武如是对他说道:“你很像年轻时的我。而我,也曾是你父亲治国理念的忠实拥趸,也曾幻想过凭借一己之力力挽大厦于将倾,可是我失败了。”
  沈长河也只是淡漠地饮酒,并不去看他,也不接过话头。陈武于是继续说了下去:“很快,你就会发现自己所做的这一切都不值得。这个国家——或者说,这个国家的民众,不值得去挽救。几千年来,他们已经习惯了被鞭笞、被奴役,你给他们自*由,给他们人*权、尊严,就如同给常年食不果腹的难民餐餐大鱼大肉燕窝鱼翅一般,会让他们承受不起,最后还会让你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我知道,你迟早一天要剑指上京,与我、与维新政府争夺这个天下。”陈武叹息一声:“我也知道,你还有哪些读书人都看不起国府如今治国理政的方式风格,总说维新政府是挂羊头卖狗肉、当*婊*子立牌坊。沈将军,我们打个赌如何?有朝一日,你若坐上了我这个位子,也必然会走上我的老路,说不定,还会变本加厉——”
  “理想主义改变不了如今这个荒唐的世道。终有一天,我们所有人都会殊途同归,谁也不能例外,包括你!”
  那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呢?
  沈长河笑了。他保持着这样温柔而神秘的微笑,对不明所以的李云凌一行人道:“今晚睡个好觉,明天就启程,回凉州!”

  法尔哈德的阴谋

  
  合众国历二十五年十一月,凉州城。
  西南这个地方类似于前世的云贵一代,属于亚热带雨林地区,气候潮湿,易生瘴气,但四季如春。也因此,到了这个时候,凉州城居然还暖和得可以穿单衣、趿拉着木屐上街。
  李云凌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了。但这次回来,她还是颇感震惊。如今的西南却与自己记忆中又不一样了:萧子业当权之时,西南繁华确也繁华,但并不像现在这般西洋化得彻底。
  这里近代化程度之高,就连上京都难以望其项背。街市之中已然见不到哪怕一个穿着传统服饰的男人或女人……
  哦,除了自己身前这位将军之外。
  “李小姐,你不用惊讶,这里是‘新政’试点地区。”张牧好心解释道:“其实在乡野田间,老百姓还是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原来如此。”李云凌点了点头,悄声问:“这‘新政’是什么内容?”
  “……哎呀,具体的一时半会儿说不清。对了,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再过几个月,咱们的凉州城呀,就要成为全大秦第一个举办世界级工业博览会的城市了!”
  “这么牛*逼!”
  李云凌偷偷看了眼不远处的沈长河,口中啧啧道:“难怪,上京赌场里面他说什么‘可以为科学家提供顶级实验室’,我还以为是骗人的,没想到还真是……”
  “那是!老大对墟海对岸那帮列强的科学技术可是相当感兴趣,不光是四处招揽人才、创建新式学堂,连他自己都在恶补理工知识呢!”张牧嘿嘿笑道:“只不过嘛,自学效果不太理想——老大好像不太学得会那些鬼画符,看着看着就能睡着,以至于后来干脆拿那些书催眠了。”
  “你说的鬼画符,是公式吧?”
  “啊,差不多吧!反正就是那些乱七八糟的符号,也就墟海留过学的那帮书生能看明白。”
  “噗!”这次,李云凌发自内心地笑出声来:“中医学的不错,理化却一窍不通——原来将军他偏科偏得这么厉害啊!”
  她这边嘲笑得正起劲儿,肩头就被人从身后勾住了。身体一僵,一个熟悉的声音随即在耳边如恶魔低吟般响起:
  “看你好像什么都懂,不如本将军送你出国留学,读不完理学博士就别想回来,如何?”
  “将军你就是传说中的魔鬼本鬼吧……”
  李云凌缩了缩脖子,后怕地闭上了嘴。等沈长河走远了,张牧才同情地用胳膊肘捅了捅她的后腰,压低声音道:“忘了告诉你,将军他脸皮薄爱逞强又极好面子,还很记仇的哦。”
  两人小声唧唧歪歪八卦了一路,终于回到了位于城中心的西南将军府邸。说也奇怪,明明几年前还是富丽堂皇如宫殿一般的将军府,如今却变成了几座相当朴实无华的低层建筑,外面碉堡塔楼遍布,虽然看似空无一人,但整体上给人那种肃杀的感觉却不会错——
  这完全就是个规模稍微大一点的军事指挥所嘛!
  “原来的将军府呢?”李云凌自言自语道:“不会是给铲平了吧……”
  这次回答她的却不是张牧,而是沉默了一路的将军本人:“原址还在,这里是我的住处。”
  “……哈?”李云凌懵懂地指了指眼前这座黑漆漆的建筑:“这地方……能住人?”
  “你以为将军很好当么?”沈长河鄙夷地瞄了她一眼,悠然道:“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么说……很多人都想杀你?”李云凌作死一般地追问:“看来将军在民间的口碑不太好?”
  沈长河伸手不客气地重重戳了下她的额头:“讽刺我?想造反啊?”
  顿了顿,他又道:“想暗杀我的人确实不少,陈大总统算一个,东瀛、百越也在其列。”
  李云凌惊呆了:“你知道陈武派人刺杀你,居然还能跟他谈笑风生?”
  沈长河一派坦荡:“我废了陈武儿子一只手,他不也一样吃哑巴亏?这是政治,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
  大佬们的世界真可怕,看不懂啊看不懂。
  李云凌没话找话地又说了一句:“其实共和广场上我那番辩论,他们能听的进去没有横加阻拦,也算是比较文明了……”
  沈长河嗤笑一声:“幼稚。”
  李云凌于是只得闭嘴。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回到凉州之后,沈长河反倒比在上京那些日子还要烦躁,而且经常心不在焉,似乎心里压着什么难以解决的麻烦一样。可再大的麻烦,还能比在上京怼东瀛使臣、揍总统公子的麻烦更大?
  很快,她就知道答案了。
  一行人刚进大门,就见一个很明显是混血儿的小男孩儿有些笨拙地跑了过来,直扑向沈长河!李云凌吓了一跳,却见沈长河甚是熟练地一把将孩子抱在怀里,转了一圈才把咯咯笑地小男孩放下来,捏了捏他的小脸儿:“小锋,最近还咳嗽吗?”
  “没!”小男孩儿也就三岁左右,话说的不太利索,只能说些小短句子:“爹爹,我要玩儿!”
  爹……爹?
  李云凌如遭雷击一般呆呆站在原地。不是,沈长河这货什么时候结婚的,居然连孩子都搞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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