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乖巧的点点头,目光却满是担忧。
卫淑华怜惜的揉了揉她的头:“长乐饿不饿?”
长乐摇摇头,道:“华姨,我想陪在母后身边。我不会打扰桂嬷嬷她们的,我就坐在这里等着,可以么?”
见长乐小心翼翼的表情,卫淑华更不忍拒绝。
“好,华姨去给你准备些点心,你乖乖等在这里。”
长乐赶忙点头,生怕华姨后悔。
直到夜深,卫淑宁那边还没动静。卫淑华叫小厨房准备了鸡蛋面。一碗叫扇儿拿到产房给卫淑宁。一碗送去给长乐。
长乐在偏殿等了大半日,到底年纪还小,这会儿已经昏昏欲睡。卫淑华端着碗过去时,长乐的小脑袋正一点一点的。沁儿小心护着长乐,生怕她一个趔趄栽下去。
见卫淑华来了,沁儿如蒙大赦。忙行了礼小声道:“奴婢劝不动公主。”
卫家人都一个脾气,倔。别看卫淑宁温婉,骨子里却也是执拗的。
卫淑华无奈的摇摇头,动作轻柔的将长乐抱起来送到寝殿去。
长乐才被搁在床上,就惬意的翻了个身,抱着被子睡着了。呼吸绵长,小脸红扑扑的,小嘴巴嗫喏了下,不知在嘟囔些什么。
沁儿见状长舒了一口气。
卫淑华捻了捻被子,道:“长姐那边还不知要等到何时,你守在长乐身边,她若醒了你就带她去偏殿。”
沁儿福了福身:“二小姐放心,沁儿一定寸步不离守着公主。”
忽地殿外一阵骚动,卫淑华面色一变,忙提着裙摆往产房去了。
“桂嬷嬷,长姐是不是发作了。”
桂嬷嬷脸色有些难看,目光深沉的盯着一个稳婆。
卫淑华见陈太医正在诊脉,直觉有些不对,蹙眉站在桂嬷嬷身后,没有再多话。
陈太医一脸凝重道:“需要催产。”
卫淑华呼吸一窒。
正在这时,李淮已到殿外。陈太医看向桂嬷嬷。桂嬷嬷点了点头:“当与皇上如实禀明。”
她锋利的目光再一次落到那稳婆身上,叫来几个粗使婆子道:“将她带下去严加看管,不能叫她死了。”
说完转头推了把卫淑华:“二小姐,快着人给侯府送信。”
卫淑华还不等缓过神儿来就被桂嬷嬷推了出去,这才后知后觉双腿有些发软……
殿外,李淮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正在喝问陈太医:“先前不是说皇后胎位很正么?”
陈太医忙道:“临产前娘娘摔了一跤。”
李淮锐利的目光盯向扇儿。
扇儿白着脸回道:“回皇上。孙稳婆说娘娘这胎正,但胎儿有些大。娘娘午后阵痛。孙稳婆说还有些时候才能生,羊水还未破,建议娘娘走动走动,到时生产会更顺利些。孙稳婆是宫里的老人了,各宫娘娘产子多半都是经了孙稳婆的手,经验丰富。桂嬷嬷也说这样可以,不但助于生产,还能缓解阵痛。”
“当时孙稳婆扶着娘娘,一边还告诉娘娘生产时如何使力。桂嬷嬷正安排宫人做事,奴婢不过去给娘娘倒杯水的功夫,娘娘就脚下一滑摔倒了。”
李淮眸子一闪:“如何摔的?”
扇儿道:“奴婢一直寸步不离,便是去倒水,也一直是看着娘娘的。只有倒水那瞬间,奴婢低了头,也就是在那当口,娘娘叫了一声。”
扇儿急急说道:“皇上,这殿里都是清理过的,娘娘走的又慢,若无人推她怎会好端端的就摔了。当时娘娘身边只有一个孙稳婆,她还一直扶着娘娘呢,怎么就能将人摔了。”
扇儿痛哭流涕:“奴婢就不该离开娘娘身边,一步都不该。”
李淮在桌上点了点手指,问陈太医:“若催产,有几分把握?”
陈太医道:“六成。”
扇儿呆了一下,眼泪愈发汹涌了。
宫里的太医自有生存的法子。陈太医说是六成,保守估计也有八成可能了。毕竟皇后这胎坐得稳,摔倒时又尽力护着肚子,只要及时催产,胎儿倒不至于受影响,只是产妇会气血亏损,需要长时间调理。
李淮挥挥手:“陈太医务必尽力保证皇后和皇儿性命。”
陈太医躬身应是。
李淮又吩咐高海:“封锁后宫,好好审一审孙稳婆。”
隋宝儿本想趁天黑将竹哨随便扔了,却又不想给宝文阁带来麻烦,至少不能扔在他们惯常经过的地方。思来想去,决定将这竹哨扔到后宫一处废弃的冷宫。
却不知为何,惯常冷清的宫巷竟出现一队内廷司的人。隋宝儿大惊,忙借着夜色的掩映避开。
难道后宫出事儿了?隋宝儿暗想。握着竹哨的手竟有些发起抖来。他必须赶紧回宝文阁去。
正当他思索如何离开时,余光瞥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他眯起眼睛看过去,见是个小内监,模样看上去还有几分眼熟。待那内监又走近了几步,隋宝儿这才看清,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永宁宫的朱勇。
隋宝儿自入宫后一向独来独往,并不认得太多宫人。有赖于德胜那个闲不住的,他倒是也被迫认识了几个人。朱勇跟德胜是同一批入宫的内监,朱勇直接被分到永宁宫,德胜羡慕了好久。
虽然朱勇在永宁宫不受重用,但毕竟是皇后跟前的人,德胜惯常爱巴结着他。只是永宁宫的人口风都紧,什么消息都漏不出来,德胜倒也不恼。反正宫里的事儿他也就听个热闹,最多是打听打听哪个贵人喜欢什么,若有机会指不定就能入了贵人眼。
隋宝儿本想避开,但近来宫中盘查的严,永宁宫又即将生产……隋宝儿忽地眉心一跳。不等自己反应过来,腿脚已经不听使唤的悄悄跟上了朱勇。
当时能从刘公公手底下活命,全赖卫三公子之言。他有心回报些许,却一直没什么机会。今夜朱勇行为异常,若是得令于皇后他自然不会说什么。可若朱勇有问题……
隋宝儿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朱勇,越是走越觉得不对劲。朱勇好似知道内廷司巡查的时间和路线,这一路上都未曾与内廷司的人遭遇。
宫里能有如此手段的必是位高权重之人,难道真是皇后有事吩咐?隋宝儿有些不确定。正当他犹豫时,朱勇忽然停下脚步。隋宝儿忙闪身到宫墙后,些微探出些头来盯着。
只听朱勇学了两声猫叫,不多时便从另一侧走出一个内监。那内监四下里看了看,将一包东西递给朱勇。他们说话的声音很低,隋宝儿听不清,只隐隐听着什么皇后,办差。
隋宝儿四处看了看,这里是冷宫,少有人来。那两内监交接完后,朱勇将那包东西藏好,又低着头匆匆往东走。
隋宝儿咬牙跟上,却见这竟是往琼华宫去的方向。他不由小心起来。突然从前头转过一队内监,朱勇竟毫不避讳的迎了上去,同为首那内监说了两句话。
“……朱公公这是去哪儿啊?”
朱勇躬身禀道:“奴才到承德门去迎卫老太君。”
内监一副了然的神情,随便问了两句就将人放走了。只是不知想起什么,不由得嘀咕了句:“去承德门奔这走不是绕远么?”
那内监也就这么一说,他又不是内廷司的人,况且朱勇还有永宁宫的腰牌呢。
隋宝儿等内监走远方才继续跟上,心里也在想这件事。朱勇明明是去琼华宫,为何要对内监说谎。他明明可以轻易避开那队内监的。
朱勇果然在琼华宫外停下,仔细看了下周围,匆忙将那包东西拿出来,就地埋好,这才转身离开。
隋宝儿没有再跟,而是等了一会儿后方才上前,将朱勇埋下去的东西挖出来,借着月光一看,竟是一包银针!
第115章
卫老太君是超品的命妇,卫家又极有声望,一般的宫妃见到卫老太君也不敢摆架子的。
命妇入宫都要事先递牌子,得上面允准方能觐见。当然,这规矩对某些极有特权的人来说也就是个笑话。
卫家虽是外戚,又位高权重,却从未在这件事上给御史留下话柄。当然,便是卫家人偶尔破了规矩,御史们也不会闲的蛋疼去上折子参奏。
只是今日事出紧急,卫老太君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若在白日,宫门侍卫或许不会为难。但此时宫门已落钥,守宫门的侍卫便是再尊敬老太君也不敢这时候放人进去。尤其皇上下令宫中戒严,自琼华宫出事儿后,宫里三天两头的筛查,搞的人心惶惶。
卫老太君年轻时可是跟着卫尚上过战场的,平日念经礼佛,看起来是个慈祥和蔼的老妇人。可真到关键时候,老太君身上的威势可不是一般人能承担得起的。
宫门侍卫不敢得罪老太君,更不敢忤逆皇上,只得折中说道:“老太君稍后,下官即刻着人往宣明殿去禀明皇上。”
这一来一回纵使脚程快些,单在路上就要耗费两刻钟。再一道道的往上传达,等回来少说也要过去半个多时辰了。
于此时来说,时间无异于生命。卫昭不由得有些着急。
卫老太君脸色也渐渐沉了下去。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小莫子一路小跑着到了宫门口,气儿都还没喘匀呢。
“圣上口谕,宣老太君和卫三公子觐见。”
宫门侍卫松了口气,恭恭敬敬的让开身子目送卫老太君走远,方才忍不住抹了抹额头沁出的汗水。
宫门内步撵已备好,抬着步撵的内监们一声不吭走的飞快。小莫子扶着膝盖喘了两口气儿勉强跟了上去。
卫昭一边快步走,一边问小莫子:“怎么突然就难产了?”
事发时小莫子不在殿内,并不知道皇后摔倒之事。等他得知娘娘要催产时,已经被皇上打发来到宫门迎候了。
“奴才不知详情,只道情况紧急。不过奴才回殿里时见着两个嬷嬷押了孙稳婆到小偏殿去了。”
卫老太君拨弄佛珠的手一顿。
卫淑宁十分看重这一胎,就连皇上也同样如此。永宁宫外都是皇上的人,就算他对镇国侯府不满,也不会在这时候让皇后有事。至于永宁宫内就更不用说,从卫淑宁对外公布怀孕的消息后,便重新清洗了一遍永宁宫。平日在身边伺候的也都是心腹之人。
孙稳婆经验老到,身份又清白。余下几位稳婆也都是多番筛查后定下的。况且有桂嬷嬷在,也不惧稳婆会在生产时动手脚。
几位稳婆入住永宁宫后便切断了与宫外的联系,至少在生产前,几位稳婆尽心尽力。桂嬷嬷也暗中观察,都没有发现异常。不仅如此,皇后的胎也养的很好。可谁知一个错眼的功夫就被人钻了空子。
陈太医正在施针,桂嬷嬷在一旁看着。她懂得妇人病症的调理,于针灸上也有些涉猎。皇后虽摔倒了,但已经到了生产时候,这时催产不会有太多影响。况且陈太医的针法又是太医院出了名的,有他在,只会更加稳妥。
“……开了三指了。”
自孙稳婆被押下去后,剩下的几位稳婆心里惶惶然,得知事后也必会被追责,这会儿都用尽浑身解数使皇后顺利产子。皇后仁德心善,只要皇后好了,她们才会好。
卫淑宁痛的要死,紧咬牙关强忍着。
桂嬷嬷轻声陪她说着话:“娘娘缓着劲儿,不要急,不要紧张。陈太医在呢,都会顺利的。”
产房那边动静太大,长乐睡梦中忽然惊醒。沁儿已经趴在榻上迷迷糊糊睡过去了,听见动静忙睁开眼,就见长乐眼泪汪汪的。
沁儿大惊,忙问:“公主,您怎么了?”
长乐坐着抹了抹眼泪,也不说话,掀开被子就下床,连鞋都顾不得穿就往殿外冲。
沁儿一把拽住长乐,急急说道:“公主,夜里寒气重,好歹穿上鞋。”
长乐抽噎着道:“母后怎么样了?母后是不是出事了?”
沁儿一边给她穿鞋一边哄着:“公主别急,许是娘娘发作了,奴婢这就带您过去守着。”
长乐并没有感觉到好受,反而想到梦里血腥的场景愈发害怕起来。
才出寝殿就见小莫子引着卫老太君和卫昭往偏殿去,长乐忙飞跑过去,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外曾祖母!”
卫老太君一把抱住长乐,心啊肝儿啊的叫着。
长乐小脸一白:“外曾祖母这会儿进宫,是不是,是不是母后她……”
话还没说完,就听内室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长乐瞪大了眼睛,泪水就悬在眼角要落不落。
李淮闻声从偏殿走出来,正对上卫老太君一行人。卫老太君起身行礼,李淮忙抬手虚扶:“老太君快免礼。”
话音中带了一丝轻快,眼神里又不免添了几分复杂和阴郁。
稳婆抱了小皇子出来,一叠声的恭喜着:“皇上,是个小皇子呢。”
高海凑上前瞅了眼,也跟着笑道:“老奴瞧小皇子眉眼间神似皇上呢。”
李淮忽然心塞了一下,心情瞬间就不好了。但卫老太君在此,他又不得不强笑起来:“好好好,皇后替朕诞下嫡子,重赏!”
卫昭眼神复杂的瞥了他一眼,道:“不知长姐情况如何了?”
稳婆才要说话,就听内室一声惊叫,紧接着屏儿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娘娘她,娘娘她血崩了。”
卫老太君就觉眼前一黑,幸好卫昭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扶住。
李淮眉心一跳,喝问:“怎么回事儿!”
屏儿脸色煞白,一直摇头:“奴婢不知道,娘娘才生下皇子,突然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