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白的肤色微红,萧繁拿起手边沈沐的素色纱衣,前倾些身子就想扶沈沐起来,双眸闪动,眼底倒映着满满的期许之色。
被人半拉半拽地撑起身子,沈沐忍着腰疼靠在榻上软枕,实在不想从温暖的被窝里出来遭罪,只好反握住青年空闲的手腕,似是请求般的轻哼一声,如猫爪儿在人心上轻轻一挠:
“今天别折腾我了,明日再去,嗯?”
萧繁心底那点迫不及待的小心思恨不得尽数写在脸上,只是沈沐今天确实乏了,况且他总觉得,下次再在明承宫留宿,便不会如以往那般轻易去留了。
总要容他收拾准备一下。
见青年抓着衣服的手不自觉收紧,沈沐微微一笑,直起身子朝萧繁身前靠过去些,眼中盈盈笑意遮掩不住。
这几日,他渐渐摸出萧繁冷漠外表下害羞幼稚的一面,脸上沉稳冷静的很,实则随意一撩拨都绷不住劲儿,强作掩饰的神态和肢体语言在沈沐看来,青涩中又带了一丝可爱。
于是他存着坏心,略微偏过头,不偏不倚在萧繁发红地耳垂上轻咬一口,“我们阿繁在害羞什么——”
话音未落便是肩头一沉,身子微微陷入柔软床榻,萧繁双手撑在他身边两侧,呼吸略急地俯视着沈沐;青年胸膛上下起伏着,耳垂还留有一排几乎看不见的牙印。
手里外衣不知被他弄得哪里去了,空出来的两只手扣着沈沐手腕,只听萧繁咬着牙,红着脸恶狠狠地威胁道,
“沈子念,你若在撩拨我,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弄昏了,直接带进宫去捆起来。”
萧繁覆在手腕上的手微不可察地轻颤,沈沐忽地起了玩心,仰面冲着萧繁歪了些头,抬手轻轻拽了拽他发红的耳垂,弯弯眼睛,“你想怎么弄昏啊。”
俨然一副看五岁孩童的慈爱眼神。
然而下一秒他便再也笑不出来,青年桎梏着他的手顺着发皱的衣服向下滑,最后在盈盈一握的腰间,发泄似的轻捏一下;过电般的刺痛迅速自腰间遍布全身,身子一颤手一滑,沈沐下意识地猛然拽住青年衣领,本能弓起些腰。
“萧繁!”
青年不肯罢休,避开伤处,托着他的腰便要沈沐起来穿衣,咬肌紧绷,声音又低又快,“......先穿衣服。”
萧繁话里带着股狠劲儿,语气又急躁,只是动作却小心而笨拙,一件简单的披衣,硬是让两人推搡着穿了半盏茶的时间才穿戴整齐。
经过长廊时下意识朝前院望去,瞧着门外那辆装饰华贵的马车,沈沐倒是隐隐预约品出些萧繁别的小心思。
以往萧繁虽不算缩手缩脚地过来,但总归低调着,从未有过一次如今日这般,突然带了点招摇的意思,恨不得让旁人都知他来了摄政王府。
经过府门前倏地想起家中老人,落在马车前台阶上的脚停住,沈沐转身瞧了扶着他的萧繁一眼,问道,“我要不要和阿婆说一声今晚晚些回来?”
摇头叫他先上马车,待两人稳稳坐好,萧繁低声吩咐靖谙叫马车回宫,然后才偏过身子同沈沐平静阐述道,说在他午间休息的时候,萧繁已将老人送往皇宫最近的一处寺庙暂居了。
“阿婆怕麻烦我们,更不愿留在皇宫,”掀起车帘一角,萧繁面色平静,“去万寂寺也是她主动提出来的。”
消息太过突然,沈沐足足顿可好半刻才反应过来,拧着眉头心中疑惑,难以理解萧繁突然更变的抉择,“可你原来不是还特意为了阿婆,准备在宫中建一座宅子么,怎么这么突然又......”
“济方丈是个一心向善的人,万寂寺里皇宫也很近,”青年替沈沐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孤将阿婆交给他也放心。”
沈沐听得一头雾水。
不多时两人便回到明承宫内,沈沐瞧着殿内熟悉的陈列摆设,最终将视线落在侧门边摆放的一张躺椅上,椅子上还有叠好的一块薄毯;不仅如此,屋内多出的一个木书架上,还摆着不少他很爱看的游记类书卷。
他走到躺椅旁拿起薄毯,摸了摸其中面料,抬眸笑着问萧繁,“这些都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记不得了,”青年走过来将他环住,声音低沉,“想着若有一日你会留下来,每次想到就叫人弄来放在殿里。”
青年鼻尖在他脖子上轻轻嗅过,热意自脖颈根处向上蔓延,沈沐觉得有些痒,便从萧繁的怀抱里退出来,将薄毯放在躺椅上,然后直起身子朝萧繁行了个礼。
沉吟片刻,他还是将犹豫许久的问题问出口,“陛下,臣那封辞官的奏折,您.....决定的怎么样了。”
看着萧繁悬空在半空中的手缓缓放下来,沈沐也不由得在心中叹口气;虽然谈不上顾虑,但君臣与爱人总不能归为一谈,用爱人身份交流时,自然没那么多忌讳,但君臣之间,最基本的上下关系还是不逾越的好。
皇/权的核心便在“专/制”二字,而摄政王一职又注定会分散皇权,沈沐疲于应付朝堂上的勾心斗角,不愿将自己永远推在风口浪尖,更不愿因权力这件事让两人日后心生嫌隙,所以还不如索性做个闲散人,过上看看花草溜溜鸟的悠闲生活。
只是这样看来,就像他是特意为了萧繁委曲求全,不仅要拱手奉上一切,人还被困在萧繁身边一样。
虽然本质上确实是这样。
青年闪烁的双眸倏地一黯,垂眸并未看沈沐眼睛,“其实你不必如此决绝,孤......”
话音戛然而止,沈沐瞧着青年暗淡下来的眼睛,知道他想起原身同他不算愉快的过往,便主动上前将人轻轻抱了抱,然后如释重负将身子窝在躺椅里,还找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坐好。
他知道萧繁这是准许了他辞官的请求。
“不要想太多,”见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沈沐怕青年心中有愧,抬手拽了拽他的衣袖,“我是真的不想再应付朝中杂七杂八的事——”
萧繁转过身,反复打量着他脸上的每个表情,声音有些干涩,“你知道这个决定,将意味着你要放弃曾经拥有的一切吗?”
“知道啊,”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沈沐凝眉思量片刻,纠正道,“不过你有一句说的不对,我没有放弃一切,我还有你啊。”
“你不会让我后悔今天这个决定的,不是么。”
四目相对两人对视片刻,只见萧繁一双漆黑眸子越发幽深,然后突然俯下身,手从沈沐腿弯下穿过,毫不费力就将人直接打横抱起来,仗着他腰疼挣扎不得,径直将人放在床上,憋了半晌才开口一句:
“躺椅经不住折腾,还是床好。”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瞧着青年眼底急急的躁动,哪还有半分书中所写暴/君的痕迹,沈沐实在忍不住靠着床框笑出了声,在萧繁有些羞恼的目光中,连声抱歉。
原本还有些旖旎暧昧的气氛瞬间无影无踪,萧繁缓缓直起身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双唇紧绷,许久也只从牙缝中憋出一句,“沈子念,你能不能专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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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婆今日去万寂寺是萧繁亲自送去的,怕老人不适应,还特意叫上阿青阿宇服侍;只是沈沐终归放不下心,起身出了殿外去寻了靖谙,叫他捎了不少嘱咐的话带过去,再回去时便发现萧繁正在桌案前批阅奏折,神情认真。
不便打扰,于是他转身穿过长廊,七扭八歪地绕过大殿后,终于来到明承宫后院;上次他傍晚来到此地时,还没来及的好好见过传闻中明承宫满院“千金难求”的稀有花卉,这次便是适合的机会。
“......”
看着眼前遍地是坑、艳丽花朵左一丛右一簇地横空乱长、宛如抢匪卷席过的后院,沈沐在原地愣了好半晌,嘴角止不住的抽动几下。
“这地还没收拾完,所以来时孤便没告诉你,”萧繁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他抬手指了指院中仅存的几簇“硕果”,面不改色地同沈沐汇报,
“待明日收拾完,你便能随心所欲的在这里种地了。”
话音一顿,青年莫名自信一笑,总也坠着的嘴角微微上扬些,就连语调也一同扬起,听着倒像是邀功似的语气,“还有浇水的用具、割草除虫的粉末、以及助长的粪肥,孤都一并叫人备好了。”
沈沐:“......”
他现在恨不得把“暴殄天物”这四个大字写在萧繁脸上。
“方才不还在殿内批折子么,”面前惨景看的人眼角直跳,沈沐扭过身不再去瞧,见萧繁手中拿着封奏折,有些好奇地问道,“怎么还带着折子出来了?”
两人一同到一旁的凉亭上坐下,萧繁将手中折子呈过去,示意叫沈沐看看。
这奏折上的内容终于不再是本朝内斗的无聊之争,而是关于几日后豫国派来探访的使者。
还记得上次在御书房、几位大臣被萧繁训的哑口无言那日,说的便是齐豫两国边界处,总有不老实本分的豫国兵将主动滋事,屡次三番在齐国边境强抢生夺。
萧繁正准备派兵前去镇压,却不料豫国国君竟然先一步将挑衅之人捉拿惩戒,还一改常态地向大齐示好,不仅派使者先来大齐拜访求和,奏折中甚至还出现他要不带一兵一卒、亲自来大齐游玩一段时日的荒谬言论。
“齐、豫关系向来不容乐观,此次对方无故示好定有所图,”仔细回忆原书情节,沈沐拧眉飞速思索,“还是要谨慎些为好——”
“孤说的不是这个。”
萧繁突然出声打断,指节如竹的手指在奏折末尾处、倒数第三行中间的“王后”二字,看了沈沐一眼,郑重道,“孤从中获得了启发。”
然后沈沐便见着萧繁的脸上出现无比认真的神色,一字一句道,“孤要举行封后大典。”
“孤要大齐也有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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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不要。”
沈沐不假思索地一口拒绝。
“不过你若愿意的话,”不在意地微微一笑,沈沐将手中折子合上推过去,“我倒是不介意娶大齐国君。”
这话沈沐有意说的荒唐,不过是想借此告诉萧繁,他虽愿意为了萧繁留在宫中,却不代表他要和帝王后宫争宠的女人一样,需要一个名分来证明什么。
本该一笑而过的玩笑话,没想到对面的青年竟想也不想便点头答应,“也可以。”
沈沐笑容一僵。
“你说的法子不过是在程序上要繁琐些,”显然没听出沈沐话中之意,萧繁笔直如竹的手指轻点桌面,拧眉认真思考,“孤不在意谁娶谁嫁。”
然后他抬眸看了沈沐一眼,语气坚定,“只要能成亲就可以。”
“......”
古话说得好,祸从口出。
看着对面已经开始算日子的萧繁,沈沐只觉一阵头疼;以他对萧繁行事作风的了解,若他今天真的答应下要“娶”萧繁,依照萧繁说一不二的脾性,弄不好明日朝堂之上,两人成亲的日子都定下了。
估计届时会比萧繁当初执意为他生母在皇祠立牌位时还要糟糕,毕竟“娶”一位男皇后就够荒谬的了,如今大齐的国君竟主动张罗着要把自己“嫁”给当朝摄政王,这话听了确实谁也受不了。
“流于形式的事情没必要效仿,”心中万分后悔,沈沐实在不想再生事端,只好生硬地转移话题,“今日九王爷来我这里时,说起头疾的事情。”
果然“头疾”二字成功转移了萧繁注意,闻言他立即倏地深深蹙眉,脸色阴沉下来,声线冷冷地问,“他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这个问题,沈沐同样想知道。
回想青年白日与他说话时焦躁的语气和恼怒神情,萧桓应是真心实意地觉着头疾是由沈沐造成,而不是假意推卸罪名、或有意替人掩盖。
这件事在两人眼皮子底下悄然传开,必定有人暗中操控;而萧繁的头疾,应当不只是简简单单的“突发事件”。
在沈沐看来,萧繁的头疾若是人为造成的,需要怀疑的无非两人:原身或楚太后。
要是楚太后下的手还算万幸中的不幸,若是原身下的手,一来沈沐和萧繁之间又会再次产生巨大隔阂,二来更重要的是,原身在书中从未和头疾有过丝毫瓜葛,若真是他的话,这头疾沈沐也不知如何才能缓解。
两种可能性中,沈沐更倾向于前者,因为原身直到死前最后一刻也不曾利用头疾打击萧繁,而楚太后在书中,可是稳稳坐上太皇太后这个位置的女人。
萧繁问他,“你怀疑萧桓和孤的头疾有关?”
“我相信他不是背后操纵者,不然也不会蠢到自报家门,”沈沐摇摇头,双眸闪动,轻声解释道,“不过也恰恰相信他是幕后主使,所以才要更好的利用起来。”
沈沐最初的打算只是让萧桓远离京城,但依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若在后宫之地调查太后过于困难,那萧桓便是接近楚太后最好的跳板。
从楚娉婷一事上便不难看出,这个女人实在精明得很,懂得适时向人抛出橄榄枝,而与此同时,她的警惕心又极重。
军火一事楚家势力必定受损,沈沐若想维持他与楚家那边的关系,这件事他绝不能全身而退。
这才是沈沐和萧繁重提辞官的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