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袍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百里桃酥

作者:百里桃酥  录入:11-07

  像是听了什么极可笑的事,慕容修呵呵低笑,肩膀不住地颤抖,道:“那些冤死鬼,要想在我枕边哭,那就哭吧,反正我夜夜听得我母妃一族的啼哭,早都听腻了,换个调调,何乐而不为?”
  晏长清心中一阵剧痛,突然觉得自己疲惫极了,无力极了。
  他并不认可君主的权衡之术,更不理解,为何要用整个栖霞村的百姓,和五十三个随从的生命为代价,挽回他的前程。
  “和那数百条人命相比,我并没那么重要……我不值得……”
  他向来清高而骄傲,从不是自轻自贱之人,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认同慕容修的选择。
  “不!你值得!”慕容修突然打断他的话,目光炯炯地盯着晏长清,眼睛里似有火苗窜动,:“一个栖霞村,不过几百条人命。即使赔上整个江山又如何?赔上我自己的性命又如何?谁都不能打你的主意,谁都不能将你从我身边抢走,无论是谁,无论是谁!”
  最后几句,慕容修的表情竟显露出几分凶悍和疯狂,晏长清心中一震,突然明白了悬崖上的那一幕。为何章翦和麒麟卫明知赫连戎川是东云王子,仍旧要取他的性命?
  晏长清一眼不眨地看着慕容修:“所以你就一定要杀赫连戎川?你有没有想过,此事若是让东云王知晓,后果——”
  晏长清的话再次被打断了,慕容修眼中快速闪过一丝狠厉,他突然出手,扣住晏长清的后脑,毫不犹豫地,重重地吻了上去。
  不!他绝不许他的长清哥哥说出这个名字!
  那个东云人的名字,就好像盘踞在慕容修心底里的一条毒蛇,那个名字每一次被提起,那条毒蛇都会骤然睁开莹莹绿眼,吐着鲜红的蛇信,在慕容修的心头狠狠咬下去。
  每一次听到远方传来晏长清和赫连戎川的消息,慕容修都会气的浑身颤抖。在得知他们越来越亲密后,慕容修甚至险些杀了前来送信的使者泄愤。他真是后悔,为什么没有一开始,就发现那个东云人对晏长清的心思。
  而晏长清,居然也在他面前提那个名字?!甚至因为那个人而伤心?!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立刻拎起刀,将那个名字从晏长清心里剜去。他再也忍受不了了!
  多年以来,他所有的顾忌,所有的克制,都在一刻彻底崩塌了。君臣又怎样,兄弟又怎样?他都不顾了。他知道,从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想拥有晏长清。
  他每时每刻都想要他。从灵魂,到肉体。
  他迫切地想要向天下宣布,他的长清,只可以属于他一个人!
  两唇相贴的那一刻,晏长清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全身的肌肉仿佛都在一瞬间冻住了。
  到底是他在做梦,还是慕容修疯了?!
  但是那痴迷的吻,交织着深刻的爱恋和汹涌欲望的眼神,是那样直白地冲击进他的眼帘。那是再明白不过的,充满爱意和占有的意图!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太过强烈的震撼,让晏长清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大脑中突然闪现出刺目的,高高飘扬的白绫。
  娴贵妃一身雪白的丧服,披散着如瀑青丝,在临行前,将他和慕容修的手,紧紧搭在一起。
  答应我,永远作他的哥哥,永远作他的臣子。
  晏长清心中一个激灵,他用尽全力,猛地将慕容修从榻上推了下去。
  慕容修从地上爬起来,眼睛里满是不解和愤怒,近乎咆哮:
  “为什么他就可以对你这样?我就不可以!”
  晏长清郑重地跪在地上,头也不抬,一个字一个字道:“臣有罪!理应受惩!”
  他不能辜负娴贵妃的遗嘱,绝不可以让慕容修为了他,逾越那条界限。
  又是“臣“?
  慕容修冷哼一声,极不甘心地扳住晏长清的肩膀,强迫他抬起头来。
  这是一个多美,多倔强的人啊,简直就是一颗比任何星星都要璀璨的宝石。他一定是昏了头,居然相信一张狰狞的面具,就会遮盖这人所有的光芒?这样的宝石,他为什么要显露出来,给别人看到,让别人觊觎?
  就应该藏起来,藏在深宫里,只属于他一个人!
  “晏长清,你是有罪。”慕容修突然直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晏长清。
  既然你一定要当臣子,那么就别怪我用君王的身份得到你。
  “朕罚你,在此闭门思过,未有诏令,不得离开此宫门半步!”
  晏长清惊愕地抬起头来。
  这里是皇帝的后宫寝殿,他一个外姓将军,一个成年男人,怎可在此——?!
  正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了小太监的传话声。大太监刘全小心翼翼捧着一卷加急密折上前来。慕容修展开一看,面容顿时变色。
  他的手指紧紧攥住密折,近乎要将那密折撕裂。
  不可能!
  他绝不可能还活着!
  慕容修一挥袖子,大步跨出门槛,只留下意味深长的一句:
  “朕会日日来看你。”
  朱红的大门慢慢关上了,晏长清凝视着慕容修越走越远的背影,心底里涌上一股从未有过的深深的恐慌和无力。
  不。
  他绝不可以。
  狭窄而高耸的染翠峡谷间,一列装饰华丽的马车队,正在整齐地,有条不紊地前行。这列车队约有五十来人,却有一半皆为女子,皆穿着轻便的,却又不失贵气的赤色戎装,昂首挺胸骑在高高的骏马上。不知走了多久,染翠峡谷间隐隐听得阵阵水声。车队中间最华丽宽敞的车厢里,一声柔美的女声轻轻传出,整个队伍随即停了下来。
  一只宛若无骨,白嫩纤长的玉手轻轻撩开了坠着五彩流苏和金线蝴蝶的车帘,一个骑在马上的女侍卫立刻上前,恭恭敬敬问道:“郡主?”
  车帘被下人支起,车内女子抬起头,优雅地探出小半个身子,张望了一下外面的景色。清晨的山间水汽很重,缥缈的白色雾气萦绕在车厢四周,女侍卫抬头的一瞬间,竟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天仙下凡一般。
  眼前的女子,一身素雅又不失尊贵的碧色羽纱衣裳,如瀑的青丝简单地挽着随云髻,只一支白玉芙蓉花缀南海雪珠的扶摇在鬓间微微摇晃,更衬得那女子如花树堆雪,翩然若仙。
  此女正是南尧第一美人,璇玑郡主。
  璇玑朝外面看了一眼,一双顾盼生辉的美目中满是喜悦的神采,她转过头,冲车厢里正盘腿端坐,闭目养神的俊美男子柔声道:“殿下,前方似有清泉,咱们停下来,修整一下,好不好?”
  她的口吻颇为亲昵娇嗔,声音又柔和悦耳。赫连戎川缓缓睁开眼睛,琥珀般晶莹的眸子里倒映着眼前笑吟吟的美人,没有任何情绪。嘴角却浅浅一弯:
  “好。”
  二人下车,赫连戎川脚下虚浮,身形不禁微微一晃,璇玑眼疾手快过去相扶,然而她力气不大,一下支持不住,反手一抓,竟不偏不倚,扑进赫连戎川怀里。
  宛若凝脂的娇嫩面庞上,瞬间浮起一阵淡淡的红霞:“殿下?”
  赫连戎川不露声色地将璇玑扶起,道:“郡主小心。”
  “都怪我。”璇玑秀美微颦,有些内疚道:“到底是何人射了你这一箭?好毒的心肠,竟然在箭头抹了剧毒。我寻访了那么多名医,依旧找不到解药。”
  “怎么能怪你呢?”赫连戎川看着璇玑的眼睛,嘴角仍是淡淡的笑意:“是你救了本王的命,本王都不知该如何报答才是,何谈责怪?”
  璇玑低眉,抿着嘴浅笑了一下,有些娇羞道:“其实我倒是想到了一个报答方式,就是怕殿下嫌弃,不答应。”
  “哦?”赫连戎川道:“郡主冰雪聪明,本王怎会嫌弃?不妨说说看。”
  一语双关,璇玑的脸色更红了,正要开口,突然听到不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此处荒郊野岭,会有何人前来?

岂曰无衣 四
  马蹄声渐近, 一抹熟悉的红色身影出现在眼前。璇玑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看, 扬了扬手,一排女侍卫齐刷刷摆出了迎敌的阵势。可那黑色骏马上的身影却一点不怕, 鲜红的衣裳被风吹起, 宛若苍翠山间一朵飘舞的凤凰花。
  马儿直直迎着刀锋一扬前蹄,长嘶一声停了下来。
  赫连戎川扬扬眉,冲来人伸开手臂。
  铃声清脆作响,赫连珏从马上轻轻跃下, 直直扑向赫连戎川:
  “二哥哥,你真是让我好找啊!”
  语气中满是喜悦, 美丽的杏眼中却涌满了泪水。
  赫连戎川嘴角一弯, 戏谑道:“哟哟哟,居然还哭起来了?千载难逢的奇景啊!”
  赫连珏又气又笑地给了赫连戎川当胸一拳。
  赫连戎川眉头一皱, 立刻又平复了下来。
  璇玑一脸戒备:“来者何人!”
  赫连珏转过身, 从下到上仔细打量着璇玑。
  她这个年龄的少女,向来都对比自己漂亮的女子充满了敌意,便不客气道:“我是他妹妹,东云三公主,你是谁?”
  那一日,赫连珏在焦芦河打点船运, 恰巧避开了栖霞村的屠杀。待她回去, 目睹满村血淋淋的惨状, 发了疯似地寻找赫连戎川的身影。她听闻幸存村民的指点, 顺着悬崖下的焦芦河一路寻找, 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她二哥哥。她心中隐隐怀着希望,揣测赫连戎川也许是被旁人救走,便一路寻访车队,这才碰上。
  璇玑正要开口,赫连戎川却抢先一步,轻轻揽过璇玑的腰,对赫连珏道:“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未来的皇嫂。”
  璇玑猛然抬头,又惊又羞地看着赫连戎川:“殿下切勿戏言,璇玑可是会当真。”
  赫连戎川微微一笑,看着她:“是不是戏言,全看郡主意思”
  璇玑低下头,宛若一朵盛夏娇羞的红莲。
  赫连珏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两个人,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两队车马行进,速度竟比璇玑的一队车马更快些,转眼已到了东云边境的小镇,在此休息一夜,明日不到日暮,便可抵达皇城。
  见璇玑回客房梳洗了,赫连珏指尖绕着辫子上的铃铛,鬼鬼祟祟地溜进了赫连戎川的房里。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赫连戎川浅浅地饮了一口茶,放下茶盏:“没错,我就是要娶她。”
  赫连珏郑重地摸了摸她二哥的额头:“你从悬崖上掉下来,是头先着地?”
  赫连戎川:“……”
  赫连珏开门见山:“这个女人有问题。”
  赫连珏连眉毛都不抬,一脸平静:“哦,什么问题?”
  “你看不出来?”赫连珏反问:“还是说,你是为了气那个人?你应该知道,那一日他射你一箭,其实是为了——”
  “其实是为了杀我灭口。”赫连戎川突然抢断她的话,眼睛轻轻地朝门外不露声色地一瞥。
  夕阳西下,侧门边缘投影出小半个人影。
  赫连珏立刻会意,转移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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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昭仪这半个月,过得特别不顺心。
  半个月前,她还是宫里最得宠的妃子,新怀了龙裔,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宫里已四处传言,皇上已经有了封她为妃的主意。再加上六宫无后,等她封了妃,生下皇子,那可不就是后宫堂堂的主人?
  薛昭仪成日里靠在美人榻上,抚摸着尚未隆起的小腹,美滋滋地幻想着不久之后执掌六宫的情状,简直梦里都能笑醒。
  然而自打半个月前开始,她的笑容就从脸上消失了。因为她听到几个下人窃窃私语,后宫里多了一个人
  一个男人。
  本来后宫住一两个男人不是什么稀奇,不过是皇上一时兴起找来的男宠,最多不过一夜,甚至半夜,那男宠就多半被慕容修一脚蹬下床,宛若不称心的玩具般被丢了出去。
  但是这个男人却不同。从未有男人能够住在后宫这么久,还是住在那一向空着的皇后寝殿,昭华殿里。
  自打那个人男人出现,慕容修就再也没有来过薛昭仪这里。即使薛昭仪佯装怀孕不适,慕容修也只是派太医前来问诊,自己却连薛昭仪的大门都没踏进去,而是直直奔向那男人的住处。
  薛昭仪的指甲尖紧紧地攥着着苏绣的绢绸撒花帕子,百思不得其解,恨得牙痒痒。纵使她怀孕不能侍寝,慕容修也绝不可能如此无情。
  也不知那个男宠到底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龌龊狐媚手段在迷惑皇上。薛昭仪听下人们私地下对那男宠的揣测,越听越来气,越想越恶心。
  薛昭仪“啪”一掌拍在桌上,猛地站起。吓得旁边的小婢女一个激灵。
  “摆驾,昭华殿!”
  小太监踏进昭华殿后的别院时,晏长清正站在海棠花树下出神。满树盛放的白中透粉的海棠花宛若灿烂的云霞,将院里本就不大的四方天空遮去了大半。偶尔高高飞过一两只飞鸟,却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小太监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通报完毕,一抬头看到晏长清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侧脸,心里暗道一声佛,不等他发话,便反应极快地自己接着道:
  “奴才……奴才知道这于情于理都不合适,还请您不要怪罪,奴才这就让他们回去……”
  话未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句带着几分怒气女声:“好大胆子的奴才,居然敢驳了本宫的面子!”
  这句“奴才”,明里是说那小太监,暗里却是在说晏长清。薛昭仪挺着并不突出的小腹,大步迈进别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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