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的路上,她就下定了主意,一定要好好给那个不知好歹的男宠一个下马威,让他分清楚,究竟什么是供人亵玩的玩意儿,什么是未来的六宫之主!
然而她的一切想法,都在晏长清缓缓转过身来的那一刻,变成空白。
薛昭仪不敢置信地看着晏长清的脸。
这个男人,怎么跟她长得这么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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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曰无衣 五
倘若薛昭仪再仔细看的话, 会发现无论是眉眼还是气度, 那个男人其实都要比她精致清雅太多。截然不同的气质,仿佛是从冰山上涓涓流淌的雪水, 澄澈, 却又彻骨的寒。
但是此时的薛昭仪却绝不愿再看。她的头脑,被胸中骤然腾起的一阵自以为是的得意冲昏了。
哦,原来是因为她不能侍寝,所以皇上找了一个长得像她的替身啊。
不过呢, 替身就要做好替身的本分,如今竟然敢夺她这个正主的宠, 看来是活腻了。
文德殿里, 慕容修面色阴沉地放下奏章,轻微的“啪”一声, 却听得两边的大臣胆战心惊。
从二品御史大夫薛征一把岁数了, 他摸了摸花白的胡子,轻轻冲另一边的佥书枢密院事章翦使了一个颜色。
然而章翦却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看见的样子,默不作声。
薛征到底沉不住气了。这几日,朝内连连收到快马加急传报,漠南边境最近有大批北嵘官兵滋扰, 打家劫舍, 抢掠杀戮, 百姓苦不堪言。朝廷接连派了几个大员前去治理, 然而这几个大员在京城呆惯了, 文绉绉的官僚作风一套一套,却根本不知道如何跟那马背上的彪悍民族如何打交道。一个个被欺负地鼻青脸肿,更有一个干脆窝囊地被北嵘人给打死了。
真是好不丢人!
明明半年多前的一战,他们北嵘火烧粮营,被燕国打得屁滚尿流。怎么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看来非得再把这块伤疤给他们揭开,让他们长长记性!
薛征道:“皇上,漠南一带的事,真的不能再拖了。还请皇上调令合适人选,安抚边境百姓”
“合适人选?”慕容修抬起头来,眉色间明显的不悦:“一个一个都是废物。还能再选谁?”
薛征一愣。再选谁,这不是明摆着的吗?皇上看不出来?
只好硬着头皮道:“臣以为,云麾将军晏长清最为合适。”
话音一落,薛征突然看见章翦微不可闻地摇了摇头。薛征一阵纳闷,没等他再思量,慕容修突然抬起头来,似笑非笑道:“你也觉得他合适?”
原来之前也有人推选晏将军了?薛征心里稍微有了点底,继续道:“晏将军曾两次大胜北嵘,声名赫赫,经验丰富,此次镇压边境流寇,实乃最佳人选。”
“最佳?”慕容修冷哼一声:“晏将军一回京就病了,薛爱卿不知道?”
薛征道:“晏将军年轻力壮,想来休憩半月,已然好了。”说着说着,薛征却有点没底气。他听闻,晏将军为了保护淬雪石,与边境的凶悍水匪恶战,受了重伤,回京后一直闭门养伤,从未见过任何人。也不知到底康复地如何?
“好了怎样,不好又怎样?”慕容修突然反问道:“你是老臣了,明明知道两次败仗,让那北嵘蛮子恨死了晏将军。此次还派他去抗击流寇,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薛征一脸不解地看着慕容修。心道:且不说晏长清的名号对于那北嵘人的震慑力量。纵使战死又怎样?朝廷养这些将军,不就是为了让他们出生入死报效皇恩?怎么听皇上的口气,倒像是把那晏将军当做了自己怀里摔不得碰不得的宝贝?
薛征摇摇头,看来皇上还是顾念他与晏将军的儿时情谊,太少年心性了。
正要再说什么,却突然听到大殿外想起一阵喧哗吵闹,不等小太监上前通报,一个衣衫微微凌乱,满头珠翠的女子就不顾门侍太监的阻拦,哭哭啼啼跑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了殿前。
薛征身形一晃,险些没有站稳。他的宝贝女儿怎么不在后宫呆着,衣衫不整地闯进前殿来了?!
慕容修莫名其妙地看了跪在地上的薛昭仪一眼,继续低眉看奏折,声音有些不悦:“谁让你闯进来的?”
大太监刘全快急哭了,欲言又止道:“皇上,昭仪娘娘有身孕,奴才实在不敢拦……”说着有些手足无措的走上去,拼命给薛征使眼色。
然而没等一头雾水的薛征琢磨着怎么开口,薛昭仪就猛地往地上磕了一个响头,眼泪汪汪如梨花带雨:“臣妾知道不该擅闯前殿,但是此事事关皇家颜面,还请皇上为臣妾住持一个公道。”
后宫私事,章翦终于有些尴尬地开了口:“臣告退。”
慕容修却仿若未闻,头也不点。章翦哭笑不得。这个小皇帝是睚眦必报的性子,薛老头触了他的逆鳞,他一定正想着怎么怼回去呢,薛老头的宝贵女儿就上赶着犯忌讳。现在小皇帝留他章翦不走,一定是想让他看热闹,给薛老头一个难堪。
于是章翦只好抖抖袖子,气定神闲地准备看戏。
慕容修头也不抬,一边翻查着手边的奏章,一边心不在焉道:“主持公道?就凭你那脾气,还能让人欺负了去?”
薛昭仪用手指尖小心地拭去眼角的泪,不让自己的眼泪花了精心画好的妆,委委屈屈道:“就是有不知廉耻的奴才,趁臣妾不注意,居然想……”薛昭仪一咬牙,索性豁了出去:“居然想非礼臣妾!”
殿中一下安静了下来。
薛征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岁数大耳朵聋听错了。
慕容修正在批字的手停了下来,道:“——非——礼?”
随即看向刘全。
刘全知道实在拦不住薛昭仪了,只好跪在地上,额头满是豆大的汗珠,双腿打颤,说话都不利索了:“奴……奴才刚才就想说……说来着……那位…被娘娘叫到了偏殿,正候……候着呢……”
慕容修瞬间变了脸色,朱笔一扔,大步跨了出去。薛昭仪见慕容修面色如此,心中一喜,立刻爬起来跟在他后面,仍是受了天大委屈,楚楚可怜的模样,娇嗔道:“皇上一定要替臣妾做主,好好惩戒那个色胆包心的奴才。”
薛征和章翦面面相觑,各自都觉得有些尴尬,却也只好跟在慕容修后面。
慕容修一踏进偏殿,看见正临窗静静而立的那人,脸色就青了。
然而他脸色越难看,薛昭仪心里就越有底。
她走过去,尖利着嗓子,压抑已久的得意终于显露出来:
“怎么,刚才让你跪,你不肯跪,现在见到皇上来了,还不肯跪吗!”
然而她话音未落,薛征却扑通一声先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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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翦内心os:误入修罗场如何优雅地全身而退,在线等,急。
刘全内心os:沙雕娘娘要作大死,奴才拦不住好委屈,嘤嘤嘤~
薛征内心os:夭寿了夭寿了,到底要给我的沙雕女儿买多少核桃才能补脑???算了我还是先给自己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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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曰无衣 六
薛征重重朝地下磕了一个响头, 额头都泛红了:“小女一时糊涂, 口不择言,还请皇上恕罪!”
慕容修缓缓开口:“薛爱卿, 你应该清楚, 此事,该当何罪?”
薛征低着头,声音莫名有些抖:“一定是小女一时糊涂,一时糊涂……”
薛昭仪莫名其妙地看了老父亲一眼:“父亲大人, 你怎么还是如此怕事?”转身看向慕容修:“皇上,就是此人想在昭华宫非礼臣妾!”
顺着她的手指所向, 慕容修很慢很慢地看过去。
眼前那人, 依旧是一身素净的束腰窄袖的玄色武服,如滑绸般的乌发简单一束, 衬得那张如诗如画的脸更加清冷。
他整个人, 就像一把尚未出鞘的,冷硬峭厉的银剑,与雕梁画栋,朱墙黛瓦的华丽旖旎的宫闱,太格格不入了。
不知为何,看到慕容修的目光, 晏长清突然很轻, 很轻地笑了一下。如璀璨黑宝石般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淡淡的坦然和轻松。这是半个月以来, 晏长清第一次对着他笑。
慕容修慢慢攥紧了拳头, 面色却依旧平静如水:“你是说, 在昭华殿看到此人?”
“是!”
慕容修收回目光:“刘全,今日晏将军可曾进了后宫?”
刘全跪着,头摇地像拨浪鼓,语气无比笃定:“回皇上,晏将军一直在前殿等您议事,不曾入后宫啊。”
薛昭仪猛地回头看向晏长清,心中莫名闪过一丝可怕的感觉。
她刚才听到了什么?晏将军?
她虽是女儿家,却也偶尔听父亲兄弟谈起过前朝政事。令敌人望风而逃,威风凛凛的少年名将晏长清的名号,她不是没有听说过。闺阁无聊之时,她甚至也偶尔幻象过那张狰狞的银白面具后,到底是一张什么样的脸。
薛昭仪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咬着牙,抱着豁出去的心思,冲过去“啪”地甩了刘全一个耳光:“胡说!本宫身边的两个奴才皆可作证,就是在昭华殿内——”
慕容修抬手,淡淡制止了薛昭仪没说完的话,狭长的瑞凤眼一抬:“薛爱卿?”
薛征有些狼狈地爬起来,一把把仍要咄咄逼人的宝贝女儿从地上拉起来,扯到一边,低声喝道:“再多说两句,爹爹也帮不了你!”
薛昭仪万没想到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为何突然向着外人,惊愕道:“爹爹,你是从二品的老臣,你怎么还怕他一个年轻的小将军?”
薛征快被自己鲁莽的女儿气昏了。且不说她口中的“小将军”比自己还高半阶官职。就凭晏长清的声威和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他们薛家也只有巴结的份。薛征一向清楚自己宝贝女儿那被娇惯坏的脾气,无法无天,争强好胜,容不得半点委屈。又仗着肚里的龙裔和皇帝的宠爱,从不恪守规矩,在后宫里一个不开心,就拿太监宫女出气,甚至欺负其他不得宠的嫔妃,他不是没有耳闻。好在皇帝偏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
可那晏将军是谁?是三代忠烈之后,皇帝少时陪读,十七岁就官至二品的少年名将,品行向来是朝内有口皆碑的端正,为了大燕国四方安定,甚至连一房妻妾都不曾娶。怎么可能冒冒失失跑到后宫里,非礼最得宠的妃子?
要说他那宝儿女儿欺负人家,倒是很有可能。
天知道她怎么看晏将军不顺眼了,居然要找人家不痛快?那不是要摸老虎尾巴吗?
薛征低声斥责道:“晏将军向来克己守矩,不近女色。你休要胡说!”
薛昭仪心里一虚,勉力支撑着,仍要嘴硬:“可是我明明见到他……”话未说完,薛昭仪瞥到晏长清沉默的侧脸,突然呆住了。
她死死地盯着晏长清沉默不语的侧脸。阳光下,那个男人的侧脸线条流畅而完美,英挺中带一点秀美的眉骨,薄薄的嘴唇,无一不带着一点清冷倔强的味道。薛昭仪久居后宫,最清楚这种生人勿进冷淡的气质,就像锋利的倒钩,最能让男人看得心痒,勾起男人的征服欲。
尤其是万人之上的慕容修。
薛昭仪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慕容修私下里总是喜欢命她着玄色男装承欢。自己的男装的侧颜,真的跟晏长清有几分相似。
薛昭仪脚下一软,瘫倒在地,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慕容修垂眸轻轻地看了薛家父女一眼,冷哼一声:“薛爱卿倒是不糊涂。”
轻轻一挥手:“都退下吧。薛昭仪殿前失仪,口不择言,回去在自己宫里待着好好思过,生下孩子再出来。”
薛昭仪一片茫然地被搀扶起来,听到这句又是一个踉跄,狼狈地被奴才架了下去。
薛征擦擦额头的冷汗,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看来只要有龙裔在,皇上是不会太计较他和他那宝贝女儿的。
可是把晏大将军得罪了该怎么收场?
章翦识趣地扽了扽薛征的袖子,正要告退,一直沉默不语的晏长清却突然开了口:“二位大人请留步。”
慕容修立刻对两个大臣斥道:“还不快退下!”
晏长清却已经上前一步,拦住了章翦和薛征的退路,一撩衣摆,端端正正地跪了下来:“请皇上准许臣带兵赶往漠南,驱逐流寇,解救边境百姓!”
慕容修闭上了眼睛,右手攥拳,微微颤抖。
晏长清眼睛扫过章翦和薛征:“想来章大人和薛大人此次,也是为漠南之事而来?”
章翦看了看慕容修的脸色,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
薛征正暗自琢磨何时去晏长清府上登门道歉,一见晏长清似乎并无怪罪的意思,连忙接话想要讨个便宜:“晏将军猜的没错。刚才我还向皇上推举晏将军人前往漠南呢。不知晏将军可否康复?”
晏长清很谦恭地点头微笑:“多谢薛大人挂念,已然好了。”
章翦转过头,非常同情地看了薛征一眼。
没想到晏长清又突然问他:“不知章大人对于漠南之事,可有合适人选?”
章翦知道退无可退,只得道:“这个,咳,暂时……暂时还未有。”
“那章大人觉得,晏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