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她带着两个宫女跟在祁寒身后,隔远瞧了还觉不够,就想靠近再看看,哪知道祁寒反应那么快,她带着人拔腿就跑,慌张地没有一点儿小姐样子。
只是有人掉队了……
宫女心有余悸地道:“没有,公子以为我是来找皇上的,没问我话就我放走了。”
呼,还好。
要真是被抓到了,不知道皇上会发多大的脾气。
她上了马车,按照来时的路又回了长宁宫。
第二十九章
祁寒看着那宫女离开才回了寝宫,夏春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不免问了句:“公子可有烦心事?”
“皇后的人找到昭阳殿来了。”
“啊!”夏春反应有些过度,引得祁寒偏头看她。
夏春忙解释:“不是,奴婢就是惊讶。”
祁寒没当回事,还问夏春,“皇后昨日收到鲜花饼可是说了喜欢?”
“是。”
“你昨日提回来的食盒真是空的?”
“是。”
“那皇后派人来长生殿是为哪般?”
夏春想到昨日见的人,她说,“奴婢不知。”随后不放心的问了句,“公子见到皇后了吗?”
祁寒摇头,“只是见着长宁宫的宫女了。”
夏春放下心宽慰祁寒,“或许是找皇上有急事吧,你别想太多了。”
祁寒心不在焉地回了句,“嗯,我知道。”
说完他就去长亭里赏花了,滇红玫瑰的花期快到了,祁寒想趁花谢前再多看几眼,每天多看几眼。
黔安王拿给祁寒的钩吻还剩十颗,不知道十天之后会怎么样,祁寒没心思去想,他从翰林院偷出去的情报周世平已经有所察觉了。
每件事的方方面面都开始有了预兆。
祁寒这两日想起集市被自己救下的那个孩子,于是跟周世平提议,“先生,能带云飞来长生殿给我瞧瞧吗?”
云飞是那孩子到了周世平府上给他取的名。
周世平没推脱,当下就答应,“明日就带他来,正好我见见皇上有点事要商议。”
祁寒没问什么事,他说,“好,麻烦先生了。”
第二日,要不是有周世平在身旁,祁寒几乎不敢认,虽曾在集市有过一面之缘,但祁寒对他的印象非常深刻,因为那小孩饿得瘦瘦小小的,跟同龄人差了很多。
可眼下周世平身后白白胖胖的人是谁?
他这先生未免把人养得太好了些。
周世平把人交给他,嘱咐道:“云飞要好好听子声哥哥的话。”
小胖墩儿点头时双下巴都压出来,向周世平保证,“先生,我知道的。”
他叫周世平先生,是因为周世平觉得孩子虽小,对以前的家多少还是有记忆的,就没让他跟自己以父子相称。
“子声哥哥,终于见到你了!”先前还稳重的人现在一把抱住祁寒的腰,有些撒娇的意味。
祁寒有些受宠若惊,他并没有怎么帮到他,都是赵立帮他安排的,结果却是自己承了这恩情。
待小孩松手之后,他才说,“你在先生府上住得习惯吗?”
“很好。”云飞笑得脸上都泛起红晕,羞涩地道,“我从前连幻想都不敢想自己会住到那样大的府中,能上学堂,不愁温饱。子声哥哥,谢谢你。”
祁寒没忍住眼眶一酸,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纠正云飞,“帮你的不是我,是皇上。”
“我知道,先生讲过皇上是位清廉正直的好皇上。”
“那云飞长大后想做什么?”
“为朝廷效力来报答皇上、还有先生和子声哥哥。”祁寒还未问他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他又说道:“先生说,除了皇上,你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十七就中了举,云飞想跟子声哥哥一样。”
从前周世平在外也毫不吝啬的向外人夸奖过他,可没有哪次如这次这般叫祁寒觉得羞愧难当。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当着云飞的面打开,里面放着几颗黄灿灿的杏干,他捡了一粒最大的给云飞,“这是皇上赏赐的,我同你分享,你要记得皇上的好,可以做到吗?”
这实在算不上要求,因为他原本就是这样想的,云飞点点头说:“可以做到。”
祁寒看着他吃下,又被云飞缠着说了些他以前学习的趣事,其实学习这个过程对大多数人来说都很枯燥,祁寒也不例外。
他十六岁那年,赵立西下了半年,那半年祁寒一直在埋头苦读,要说趣事,一定是赵立从战场送回来的书信。
每月一封,几乎成了祁寒的期盼。
赵立说得不多,大多都是回报平安,让祁寒莫要挂念。
祁寒回信就很纠结,他什么都想与赵立说,又担心战事紧急他没空看,便捡着重点写,写到最后又是满满当当的一篇,他觉得不妥又拿了纸重写,字字斟酌,落笔还要思虑三分,可谓是极小心又珍重的。
他怕自己的纠结耽误了送信的人,每回都是提前写好了,等赵立派回来的士兵把信交给他,他便把自己的信同时交出去。
“皇上对子声哥哥可真好。”云飞感叹道。
“是啊,非常好。”
炮火连天的战场上,还愿抽空写信给他。
祁寒摸了摸云飞的羊角,觉得可爱又多摸了几下,他说:“这么好的皇上,云飞一定要好好效忠的是不是?”
“是!”云飞肯定道,不过……“子声哥哥,你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
“可是你流鼻血了……”
云飞话音刚落,一股血腥味的热流从鼻子喷涌而出,祁寒马上仰起头,守在他们身后的夏春赶紧拿着手帕过去给他止血。
血流得多,顺着脸流到衣襟,把素色的衣服染红了一片,看着非常可怖。
没见过这场景的云飞担忧道:“子声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哥哥没事,就是最近参鸡汤喝多了,有些上火,待会儿就没事了。”祁寒说着话,有血流到嘴里,祁寒忍着恶心安慰云飞,“你不要跟先生说好吗?不然先生又要来念叨子声哥哥。”
“好,我不说。”
祁寒抬手自己按住手帕,吩咐夏春:“你带他去玩一会,我换身衣服就来。”
“可是公子你……”
“没有可是。”祁寒打断她,“我以前不也这样吗?过会儿就好了,你别大惊小怪说到皇上那儿去,我不想喝药,好不好?”
他软硬兼施,夏春说不出拒绝的话。看他近日来确实吃得挺补的,只得点头答应了。
主要还是因为这不是祁寒第一次流鼻血,三年前也是这样,头一回她跟赵立都吓到了,请了御医来,把脉之后只说他是火气攻心,清清火就好了,他们才放下心。
加上他的胃不好,祁寒在昭阳殿断断续续喝了好些药,夏春深知其中的苦,所以才答应他的。
第三十章
祁寒借着换衣服顺便沐浴了一下,刚才夏春一走,鼻血又汹涌地开始流,衣襟渗透到皮肤里,越擦越多,还血糊糊的难受。
等他收拾完了出去,周世平已经带着云飞走了,只剩赵立在外面。
他若有所思地站在长廊下,夏日的阳光炙热,衬得他的发尾都耀着黄色的光。
“云峥。”
祁寒近日来都是这样唤他,他突然的改口开始让赵立很不适应,几日过去又习惯了。
刚才周世平来就是讲祁寒跟黔安王勾结一事,赵立早就知道了,只是没想到祁寒这次动作这么大,连周世平都察觉了。
他只能回答周世平,“舅舅放心,我自有安排。”
哪有什么安排,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除此之外,他不知该拿祁寒如何了。
赵立注意到他跟今早出门前穿的衣服不一样,问了句“怎么换了身衣服?”
“天热。”祁寒自然地回道,“出了汗不舒服。”
“先生跟云飞走了吗?”
“嗯。”
赵立牵过他的手,是凉的。
祁寒想到来长生殿的那个宫女,好奇问道:“昨日长宁宫的宫女来了长生殿,我想应该是皇后要见皇上,皇上见到了吗?”
赵立看着他,这半月来祁寒吃的不少,可就是不见长,脸上看着都快瘦脱相了。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祁寒,然后低声回道,“嗯,见到了。”
“云峥。”祁寒又唤他。
“怎么了?”
光照进祁寒的眼睛,琥珀色的瞳孔望着赵立,他随意地说:“你跟我讲讲你跟皇后的故事吧。”
赵立抿了抿唇,“哪有什么故事,不就都那样吗?”
祁寒以为他是不想同自己分享,瞬间有些自讨没趣,他笑了笑,敷衍道:“好吧。”
两人没话说时,赵立忽然想到今日收到的邀请,他有些试探的意味在,“黔安王邀请我去城外狩猎,他说发现了一处不错的地儿,子声,你说我去是不去?”
祁寒惊讶,黔安王为什么没跟自己说?
“什么时候?”
“大暑之时,九日之后。”
九日之后不就是赵立服用钩吻一月之时?黔安王打得什么主意祁寒不知道,他只知道反正不可能是好事。
祁寒说,“还是不去吧。”
赵立显然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毕竟他跟黔安王可是同谋。
“哦?你还怕他害我不成?”
赵立是故意的,好的坏的都有他背锅,祁寒无话可说。
赵立见他不回应,捏捏他的手,做好了决定。
“我就去会一会他,子声你跟着一起吧。”
祁寒认命道:“好。”
赴黔安王的约之前,祁寒写了封家书给苏木苏方,他没有线人可以帮着办事,最后只能委托总统领刘志帮忙,把苏木苏方说的地址转告给他,让他帮自己带了这封信。
刘志接到委任也是不可思议,怎么说呢,他没想到祁寒如此信任他?
看他的意思,也是不怕自己跟皇上说的,这人怎么就……这么明目张胆呢?
他又看了眼收信的地址,他想到什么急匆匆地去了金銮殿。
没等通报他就闯了进去,“报!”
赵立瞧他一眼,随口道:“黔安王有了什么动静能让你这样咋咋唬唬的?”
刘志气死了,每次都被他取笑。
他放平心态说:“不是黔安王,是祁寒。”
果然那人就正经了,“祁寒怎么了?”
刘志双手呈上那封信,曹公公还没走过去,赵立抢先拿了过来。
刘志又拿出那张写了地址的字条,边递给他边说道:“祁寒委托我帮他把这封信送到这个地址,说是写给苏木苏方的。”
赵立看了地址跟他对视,刘志接着说“这个地址不就是……”
他话没说完,赵立却懂了。
字条上写着无忧阁,这个地址于赵立而言再熟悉不过了。
无忧阁之所以叫无忧阁,是因为爱女如命的周阁主用女儿的名字起得名。
周阁主乃是赵立之母周无忧的生父,也是赵立的外公。
他早年在江湖学了一身武功,身手十分了得,成家之后为了保护家人就慢慢退出了江湖。可这还不足以自保,他便跟以前闯江湖的弟兄一起创办了无忧阁。
无忧阁不是收钱办事,周阁主有了小孩之后就不想手再沾血污,便培养起了影卫,专被聘请去保护人的。
这无忧阁在江湖上一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身,可苏木苏方竟然知道无忧阁的地址,那只有一个可能。
赵立把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递给刘志,命令道:“速招苏木苏方回京。”
刘志拱起双手行礼,“是,皇上!”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赵立不清楚苏木苏方是怎么进到无忧阁的。
他的母妃去世不久,外公年纪大了也走了,无忧阁便转给了当时还是皇子的赵立手中,其他人都是老阁主培养出来的,有小部分人更是看着赵立长大的,一直暗藏于宫中保护着他。
授位仪式就这样平静的完成了,没有人提出异议。
不过他只有阁主之名,毕竟他当时还小,阁中事务他都是转交给外公的好友代管的。
他的身份让他没办法管那么多,阁里进一两个新人这种事自然是不用向他报备,就是不知苏木苏方是何时进的无忧阁。
祁寒又知晓吗?
晚上回了长生殿,两人用膳时,待祁寒选完今日想独占的菜,赵立才装作随意地问了句:“听刘统领说你让他帮了你的忙?”
“是,”祁寒毫不掩饰,“好久没收到阿兄们的信了,有些挂念。我又不方便出宫,就拜托刘统领帮了这个忙。”
“怎么不找我?”
“啊?”祁寒吓到了,“这种小事哪用麻烦皇上您啊。”
赵立得理不饶人,“那你可好意思麻烦我的人?”
祁寒停下挑菜的动作,有些无奈,“是刘统领不愿意帮我吗?那我明日去把信要回来就是了。”
见人急了,赵立才哄:“不是,他今日就帮你送出去了。”
“那我下次见了他得好好谢谢他。”祁寒说完就开始吃饭。
睡觉时,赵立又问,“子声,你知道苏木苏方在外面做什么吗?”
神通广大如赵立,他这样问祁寒就以为他苏木苏方出了事,“皇上,是阿兄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我就是问问。”赵立在他背上拍了拍,算作安抚,“他们怎么不在这宫里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