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侄儿拿我毫无办法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存活确认/泼莲池

作者:存活确认/泼莲池  录入:11-21

  相比我,裴山行就灵光多了,他一见受制于人求死不能,立马转了脸,对着快步而来的谢明澜咣当一跪,高呼道:“罪将裴山行恭迎陛下!”
  我道:“老裴,你改口得也太快了些!”
  裴山行呸出一口血沫,道:“妈的,全尸就不求了,态度好点求个痛快!”
  我由衷道:“你说得也对……”
  见谢明澜已至,我也高呼道:“罪臣谢时舒恭迎……”
  话还未说完,就见谢明澜一脚踹上我心口。
  饶是身后有兵士按着,我还是被踹得向后一倒,我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呕出口血来。
  我咳了两声,还来不及说话,就见谢明澜一言不发夺过身旁侍卫的马鞭,劈头盖脸地向我抽来。
  谢时贤在旁一个劲儿的劝慰,只道:“陛下息怒,他死有余辜,打他何劳陛下亲自动手?让臣来代劳!臣来代劳!”
  我也跟着胡乱道:“陛下打我杀我没关系,但……陛下金口玉言!方才说的还作数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鞭抽在脸颊上,打得我偏过头去。
  谢明澜面色十分阴郁,他道:“你说的若是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得的那一句,定然作数。”
  我见他回我了,心中隐约有了底,他与他爹某些地方颇为相似,比如怒极的时候反而一言不发了,但只要回了话,不管是什么责骂,那都是有缓之像。
  谢明澜道:“谢时舒,你起兵谋反等诸事,往小了说还算谢氏江山叔侄兄弟的恩怨,但是你因一己私愤,胆敢放鲜卑人入关,你信不信朕活剐了你?!”
  我道:“不错!就是不知道是哪位英雄忍辱负重,以一己之力断送了我的阴谋,好一个‘当带七尺之剑,以升天子之阶’,果然智勇两全,此等人物真当著书立碑,流芳百世!陛下断不可错过此等大才。”
  说这话时,我只盯着君兰。
  原来之前堂前剑舞……并不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的那一种,而是为了货与帝王家的那一种……君兰啊……
  君兰本就一直流泪,听到此话更是嚎啕大哭起来,他泣道:“殿下……君兰的父母死在鲜卑兵手中,这才使得我自幼孤苦无依,流落贱籍,受人欺凌,我如何能眼睁睁看到更多孩子变得像我一样?百姓不懂朝中恩怨,但是我们永远害怕关外人的军队!君兰有负殿下大恩,今世还您一命,恩情来世再报!”
  我咳出一些血,冷讽道:“好啊,你现在就还,我要看着,这里刀剑那么多,你随便找个撞死吧。”
  君兰深吸一口气,当真对着一把剑冲了上去,被其他官兵一把拉住。
  谢明澜终于不耐烦喝道:“够了!把君兰带下去!他虽然为虎作伥,但念他迷途知返,立下大功,功过相抵,放他去吧。”
  我连连冷笑,绿雪方才听明白,也叫嚣不止,狠狠问候起君兰的祖宗十八代。
  裴山行哈哈大笑起来,被乱拳揍了许久,他挣扎笑道:“我们谋划多年的大业,竟然毁在一个小倌手上,实在好笑!我他妈死不瞑目!死不瞑目!”
  我叹息道:“老裴,你要怪我就直说罢了。”
  话还未说完,又被一鞭抽在脸上,谢明澜死死抓着我的下巴,忽然压低音量,用只有我们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阴恻道:“只是一个君兰么?你未免高看了自己,一只猫儿又能翻出什么风浪?谢时舒,你这一生无论怎么挣扎,终究和你那母妃一样,逃不过形如倡优,被人困在掌中的命运。”
  尽管只有我一人听到,我却觉得这一句中的屈辱含义,较之兵败尤甚。
  尤其是像徐熙那般的多事之徒,正意意思思地向前凑来,仿佛很想参加这份羞辱我的荣耀似的。
  我抿着唇角,心中左右气不过,纵然无法拿他如何,却也咽不下这口气。
  我仰头与他对峙片刻,忽然摆出无比震惊的神情,放声道:“陛下怎可有这等悖德之想!我可是你亲叔叔啊!再说您已经有苏喻啦!!他会伤心的!”
  文武百官停在不远处,闻言皆是一震,全部不由自主向苏喻望去。
  苏喻一直站在百官角落,原本面上清淡地无一丝神情,这下被突然叫到,他也只是微微抬起头望向我,他怔了一下,似乎在思索这话中含义,最终,他缓缓露出一个苦得不能更苦的苦笑来。
  倒好像,真的承认了似的。
  见苏阁老面色紫涨,谢明澜恨入心髓的模样,我顿时觉得十分快活,身上一抽一抽的疼都轻了几分,我只顾放声大笑起来。
  可惜偌大的场子,除了老裴,没人捧这个场。
  谢明澜像是气懵了心,不停点头道:“好,好一个顽劣难驯的九王!”
  说着,他又扬起马鞭,雨点般落在我身上。
  不知有意无意的,一鞭捎上我的眉间,顿时血流如注,顺着我的眼睫哗哗往下淌。
  谢明澜尤不解气似的,边狠命打边斥道:“你被你敬爱的先太子教了十年,教出谋逆逼宫,通敌叛国来!现如今竟然仍不知悔改!”
  我不肯低头,仍直视着他道:“我本就是个无药可救之人,是太子哥哥错看了我,不是他的错!”
  谢明澜仿佛觉得很讽刺似的轻笑了一声,他带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怜悯,对我道:“你的太子哥哥,没有错看你。”
  我不自觉瞪大眼睛,怒道:“闭嘴!你也配提他!你这个怪——”
  谢明澜道:“为何不放你去封地?为何要将你困在京中?这么多年你可想过?”他有些幸灾乐祸道:“他虽然舍不得杀你,但也知道你将韬晦待时,早晚会反!”
  阳光正好,我却忽然如堕冰窟。
  一阵尖锐的耳鸣险些刺破我的耳膜。
  我晃了晃,望着一滴一滴落下的鲜红,它们在泥泞的地上汇成一滩血泊。
  谢明澜的声音像是隔着千万里,他仍是道:“他期望你留在京中为他守陵,可以消磨性子,忘却恨意,好好活下去,可是你为何这般不争气?辜负了他的一番苦心……”
  我仰起头,鲜血渗进我的眼睛,疼得要命,我固执地对他道:“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谢明澜道:“太后驾薨之日,程恩千方百计躲开朕的眼线,拼着一死跑去明言劝你,你为何不听?朕屡次暗示,你为何一意孤行?最后那日,朕让你在先太子灵前自省,给你机会坦白,你却省出什么?执迷不悟,谁能救你?”
  我恍惚想起,那日程恩递上细麻素带时,似乎是对我说了什么……但我当时心神大乱,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谢明澜一次又一次的“信你”。
  养心殿那夜,他那一句“你做错了一件事”。
  一桩桩一件件,终于从朦胧的轮廓中显出原形来,水落石出后原来是这样的本貌。
  我沉默良久,讥诮道:“原来在你们眼中,我一直像个跳梁小丑……呵,我一人跳也就罢了,只恨我刚愎自用,害苦了老裴……”
  裴山行在边上吼道:“殿下,我不怪你!非人谋不臧,实乃天意!”
  我甩掉发梢的血珠,对谢明澜歇斯底里地吼道:“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


第7章
  大风起于青萍之末。
  我忽然想起这句话,并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是我确实看到一阵微风。
  那风打了旋儿,拂起谢明澜玄底朱纹的袖摆,那袖摆擦过我的脸颊,然而不过一眨眼,那风骤然拔地而起。
  风势之大,之快,我从未见过此等景象。
  沉重的百年正阳门发出“吱呀”的腐朽之声,竟被那风吹了开。
  在场诸人皆以袖掩面尤不能挡,那风愈来愈烈,最后竟然一力卷起掀翻在场所有人。
  我伏在地上,努力回首望过去。
  只见正阳门上有一个影影绰绰的影子,我倔强地迎着风定睛望去,待看清了,却见那人一身层叠道袍,道冠正束,手中捏诀,他似一片落叶从城墙上飘摇而下,似踩着飒沓星河而来。
  裴山行在旁也看呆了,他眯着眼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这……这道士……真会法术啊?!”
  玉和人还未到我身旁,已丢了个什么过来,一下划开我的绳索,再一眨眼,他已飘然而至,拉起我道:“殿下莫怕,我来晚了,走!”
  说着他唿哨一声,一匹马冲进正阳门,他一跃而上,反手抓着我的手臂,想将我拽上马。
  一切发生的太快,不过须臾之间,谢明澜最先反应过来,他虽也被那风刮出几步远,却忽然冲过来,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我的手腕,喝道:“不许走!”
  我来不及管他,脚尖挑起一柄剑冲裴山行踢过去,一下解了他的绳缚,裴山行毕竟也是沙场名将,他极快的反应过来,捡起剑便与最先冲将过来的兵士战做一团,打斗中甚至还有工夫一刀解开绿雪的绳索,对她道:“自去逃命吧!”
  紧接着他夺来一柄长枪,在空中舞地生风,他趁乱解了几个陇西府亲兵的束缚,最终立于正阳门前,傲然道:“玉和你带殿下先走,我们断后!”
  我刚要上马,却又被谢明澜扯了下来,眼看他的兵士已然重整旗鼓冲了过来,再不走一切前功尽弃,我只得又挑起地上的一支匕首,向他手上划去,喝道:“滚!放手!”
  谢明澜的手背霎时流出血来,他的黑眸狠狠眯了一下,却仍是不肯放手,甚至握得更紧了些,他咬牙切齿道:“你不许走!我不杀你!”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尾音竟然有几分颤抖。
  眼看他的兵士已在不到十步之外,他离我如此近,我一刀便可取他性命,但是终究又不忍伤他性命,拉扯之际,裴山行气喘吁吁道:“玉和,再来一阵风啊!”
  玉和道:“一生只能用一次。”
  我心中一怔,本想相问,却又因为还在和谢明澜较劲,无暇分心。
  就在此刻,忽见一个娇小身影冲了过来。
  我急道:“绿雪!不要!”
  绿雪哆哆嗦嗦地握着着一把刀,直冲向谢明澜,高声道:“放开殿下!”
  眼看谢明澜再不放手,就将丧于绿雪刀下,他的手劲却只有一瞬间的微松。
  然而一瞬已够了,我猛然抽出,把着玉和手臂上了马,人还未坐稳,马儿已似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谢明澜被带得连追了几步,声嘶力竭地喊道:“谢时舒!!”
  我也回身急道:“绿雪!老裴!”
  玉和一面纵马,竟然还有空腾出一只手摸了摸我的脸,道:“他俩的命数我看过,非绝于此,殿下信我。”
  玉和做事一向妥当。
  纵然身后许多官兵追赶,但是均被他甩开,疾驰了大半夜,他带我回到了栖云山护国观中。
  往日观中香火旺盛,更有许多道士修行,今日却从山脚下起,举目再无一人,玉和解释道:“护国观正在重新修缮,便遣了他们去别处。”
  他又道:“比不上苏喻,我的医术只能暂且包扎一下,殿下莫怪。”
  他取出许多瓶瓶罐罐,接着一刀斩断我手腕上的金箭箭头,将那箭拔了出来,血高高喷出一道,下一道被他手疾眼快地按住了。
  他在伤处撒上许多药粉,缠好了,抚着我的伤处道:“你这腕骨被射了对穿,手筋已断,以后执剑执笔怕是难了,不过修养得当,也许还可以炒炒菜……”
  我叹道:“哪里还有什么以后……你来得甚好,栖云山我也很喜欢,比起在金殿前,死在这里再好不过。”
  玉和在窗外透进来的月色下轻轻笑了一下,道:“殿下终于肯说话了,方才取箭那样疼你都不出声,我还以为你是失了魂魄。”
  我拿过一瓶酒喝了一口,消沉道:“没有什么殿下了。”
  玉和想了想,道:“这话极对,你要记住。没有九殿下了,也没有谢时舒了,那……既然没有‘殿下’了,那你把盔甲脱了吧,我给你看看身上的伤。”
  他服侍我褪了盔甲,扔在地上,又捡起酒从我的脖颈处撒了下去,方才身上挨了谢明澜许多鞭子,此刻被酒流淌而过,竟然没有觉出几分疼来。
  我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一味地望着窗外明月,任由玉和用酒沾了巾帕为我拭去脸上的鞭痕血污。
  玉和动作很是小心轻柔,他边擦拭边道:“追兵快到了。”
  追兵到了,倒没什么……但唯有一事,我心中的极为害怕。
  我沉吟一阵,终于将心底不敢问的问了出来:“你说的……一生只能用一次,是什么意思?”
  玉和道:“废话,那等法术要是随时都唤得出来,齐国别养军队了,养我吧。”
  见他突然似平常一般促狭,纵然我心中凄苦,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玉和捧着我的脸凝视许久,缓缓道:“我与你相识那么久,却不知如果不唤你‘殿下’,又要唤你什么?”
  我道:“随意……”
  玉和敛眉思索了一下,摇头道:“随一听起来像个小道士的名字……”
  我无言地别过目光,道:“之前你我约定,我事败的话,拼死也要来栖云山见你,想不到我没能应诺,你却来接我了,玉和,谢谢你。”
  玉和拉起我,走向大殿正中道:“不必谢我,我也是怀了私心的。”
  我意外道:“什么?”
  玉和仰望着殿中庄严宝相的三清塑像,道:“我有些话要对你说,你看着我。”
  我将目光缓缓移向他,他道:“今日我所为自觉甚好,此番我心愿已了,终于可以得证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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